每天定點早起,已經是江躍多年的好習慣.
哪怕睡得再晚,這個點一到,江躍自然而然醒來.
過了一夜,再看玉蠶,一株凝煙草又消滅了一半.
"好家伙,胃口大開啊."
再看玉蠶周身,又多了幾圈銀絲.這絲閃著淡淡的銀光,在白天更顯晶瑩,看著就透著喜人態勢.
江躍判斷,這玉蠶是要大規模吐絲的節奏.一旦它開始大規模吐絲,估計就要停止進食了.
當下也不小氣,拿出兩株凝煙草,弄成細碎,鋪了滿滿兩層.
"老伙計,加油干,凝煙草管夠啊."
洗漱完畢,江躍下樓.
發現小姑已經早早起床,在廚房里忙活著,早餐已經准備得差不多了.
"姑啊,你這是歸心似箭嘛?"
"有現成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啊?等小姑走了,你再猴小姑的手藝,也吃不著咯!"
江影揉著惺忪睡眼也剛起床.
"小影,把三狗叫起來."小姑風風火火,指揮著全家.
一個小時候,早餐用好,一家人整裝待發.
那小貨車上一箱櫃的用品,壓根就沒搬下來,除了一些行李,基本沒什麼好搬的.
姑父負責開貨車,江躍押車.
江影開江躍那輛巡游者,小姑帶娃,三狗跟車.
星城去盤石嶺,需要好幾個小時.不過大白天上路,一路倒還算太平.
大金山那邊的滑坡已經被徹底清開,通行無礙.
接近中午,車子來到盤石嶺村口.
上次一場大戰,在盤石嶺留下了一些殘跡,因為長時間沒有人出入,村道上的落葉枯枝沒人清掃,顯得有些荒涼.
在村口看過去,整個盤石嶺小山村看上去破敗不堪,倒像是一個廢棄的小山村.
車子緩緩駛入江躍家門口.
江躍下車打開院門,車子駛入.
這棟老屋產權是江躍父親手上的,因此算是江躍家的房子.
三狗家同樣有一棟老屋在百十米外,不過三狗家的老房子常年不住,失修已久,處處漏風漏雨,明顯不適合住人.
江躍家這兩層半的小樓雖然不算豪華,卻勝在可以拎包入住.
家里各種家具配備齊全,別說小姑一家三口,就是他們這一大家子要住下來,也是綽綽有余.
兩名女將生火燒灶,准備午飯.
江躍和三狗負責把東西從車上搬下來.
一通忙活,總算是安頓好了.一頓簡單溫馨的中飯也剛好出爐.
"小躍,我怎麼覺得,盤石嶺好像沒人住?往常不是有些人家還住這里的麼?"姑父有些疑問.
雖然盤石嶺這個山村人家不算多,但也不至于一戶留守人家都沒有啊.
村口道旁的田地也沒有耕種,一路過來雜草叢生,看不到任何莊稼,種種細節表明,盤石嶺已經無人居住.
就這種條件,姑父更加覺得住在這里瘆得慌.聽他這口氣,大概也是旁敲側擊,想說服小姑放棄住回盤石嶺的念頭.
江躍當然知道怎麼回事,原本留守的那些老人,都被趙守銀一波帶走,成了九里亭鬼物大軍的一員,在那一戰全部灰飛煙滅.
這些事,正是江躍一會兒要跟小姑說的.
不過看姑父這點膽量,江躍打算還是單獨告訴小姑好了.
三狗欲言又止,被江躍眼神一瞪,一縮腦袋,乖乖地扒著飯.
"這些年盤石嶺留守的村民,該走的都搬走了.一些留守老人估計也陸續過世了吧?"
這個說法經不起細細推敲,不過見小姑似乎有點不悅,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中飯過後,江躍他們倒沒急著回去.
叫上三狗,在周圍轉上一圈.
祠堂大門修葺已經聯系好了工人,下午會來施工.
趁著工人還沒來,江躍決定先在周圍巡察一圈,看看盤石嶺最近有沒有什麼異狀.
挨家挨戶走了一圈,每一家房子看上去明顯很久沒有人住,屋里屋外都掛滿了蜘蛛絲,院子里外雜草都快快齊膝了.好幾家的院牆甚至都已經開始倒塌,成了危房.
江躍暗暗歎氣.
遙想十年前,甚至六七年前,盤石嶺的留守村民還有不少.
誰想得到,這才幾年過去,已經荒敗至此,確實讓人唏噓.
"二哥,趙守銀那個老混蛋,殺害了咱村的這些人,鬼魂就算是被滅了,總還有個尸骨吧?"別看三狗年幼,香火情還是看得挺重的.
江躍抬頭看了一眼後山.
當日百鬼夜行,從行走蹤跡看,就是從後山走向九里亭的.
江躍猜測,留守村民的尸首,多半是被丟棄在後山.
"去後山看看."
對三狗來說,盤石嶺的後山就相當于他家的後院,閉著眼睛都能摸進去,走出來.
不多會兒,兩人便循著蹤跡,來到那個山洞.
兩人在山洞門口停留片刻,江躍耳力用足,確保里頭沒有什麼危險,這才招呼三狗進洞.
洞內,趙守銀當初留下的法陣殘余,還清晰可見.
山洞四個角還有蠟燭燒盡的殘余,燭蠟滴在山洞地面,也留下了明顯的證據.
山洞中間那個法陣,邪異的圖形,還有詭異的布陣擺件,原封不動跟當時一模一樣,顯得詭異猙獰.
法陣周圍,十幾具尸體已經腐爛,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腐臭.
每一具尸體旁邊都有一灘血泊,不過此刻早已干涸,成了暗褐色的一灘血斑,見證著這些人被割喉的慘狀.
"這個畜生!"三狗氣得渾身發抖,這些尸體雖然腐爛,但一張張面孔三狗都熟悉,都是從小到大看著的鄉里鄉親.
江躍查探了一圈,卻還是有點不放心.上前將這法陣圖案一通塗抹擦拭.
"三狗,多找些柴火,都燒了吧."
這麼多尸體,挖坑深埋需要工具,他們並沒有攜帶這些工具.
燒掉或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一來可以讓這個法陣不會被後來人利用,二來也避免這些尸體萬一出現變化,變成邪祟禍害人間.
雖然目前看上去這些尸體沒有變化的跡象,可詭異時代誰也不敢保證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萬一這山洞觸動了什麼天地靈力,搞得這些尸體變異,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小姑一家要常住盤石嶺,盡量防患于未然,把風險消滅于未成形時.
至于盤石嶺周遭大山深處的凶獸,倒是不必擔心.上一次獸潮,基本上已經把方圓百里的凶獸給一鍋端了.
後山巡視了一圈,沒發覺有多大的潛在風險.
江躍站在山坡上,朝村子外遠遠望去,走出村道朝大金山方向走個九里路,便是九里亭了.
九里亭要過曲曲折折幾個山坳,站在後山角度,卻看不到.
想到九里亭大梁中斷,朱雀斷脊,江躍心里頭莫名的就是一陣悸動.
趙守銀作惡多端,已經伏誅.
可江躍總覺得,九里亭關乎一地風水的傳聞,已經有幾百個年頭.九里亭鎮壓一方氣運,出現朱雀斷脊這種凶兆,絕非區區趙守銀為惡的緣故.
大金山的風水氣場,格局絕不可能那麼小.
古來傳聞,大金山山脈諸位峰,關乎的是整個星城的氣運,正因為正南方位缺那麼一山,以至于美中不足.
因此修煉九里亭,以形補勢.
可以說,九里亭是這個風水場的關鍵,卻也是這個風水場的致命弱點.
千尺為勢,百尺為形.
九里亭從形勢上論,無疑是有明顯缺陷的.
如今大梁中斷,從風水上看,這個缺陷無疑會被無限放大.
"二哥,不知道九里亭現在咋樣?"
江躍其實算是星城長大的孩子,小時候陪著爺爺在盤石嶺小居,那也不是久住.
相比之下,三狗是真正在盤石嶺長大的孩子.
三狗對盤石嶺的感情顯然更複雜.
對九里亭神乎其神的傳聞,自然更加深信不疑.
九里亭的戰斗場面,要說壯觀,未必能比得上獸潮.
可是論戰斗留下的痕跡,九里亭無疑要慘烈多了.
盤石嶺被那靈火橫推,幾乎是淨化了一遍,反而沒那麼明顯.
九里亭百鬼拉纖,多多少少還是動搖了九里亭根基的.
遙想那日九里亭一戰,百鬼搬山,那條詭異的鬼索幾乎將九里亭內封印的紅色八卦給拖拽出來.
後來劍丸跳出的飛劍斬殺百鬼,那只紅色八卦又回到了九里亭內.
自那以後,江躍沒有再來過九里亭.
此刻時隔半個月後再來,遠遠看去,九里亭的氣勢明顯更加萎靡,那斷脊明顯又下壓了許多.
這麼一對比,甚至遠不如上一次掃墓時所見的狀態.
三狗臉色難看:"二哥,九里亭再不重置大梁,怕是要塌啊."
翻修一個亭子的屋頂,從土木工程角度來說很簡單.可從玄學角度,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誰知道這九里亭布置了多少道法陣?誰知道那紅色八卦,以及八卦上那些符文,到底蘊含多少深意?
貿貿然換一根大梁,那是治標不治本的行為,只怕無濟于事.
"走,過去看看."
白虎斗青龍,朱雀斷脊梁.
這是上次他們掃墓的見聞.
這一次,哥倆故地重游,心情無疑更加沉重.
還沒走近,江躍卻忽然頓住腳步.
"三狗,亭子里是不是有人?"
三狗一怔,朝亭子極目望去.
"沒有啊?二哥你看到人了?不會是……"
三狗是個虎愣虎愣的性格,非但不怕,反而加快腳步,小跑著朝亭子過去.
江躍生恐有異,快步跟上.
兩人來到亭子內,亭子里陰陰沉沉,卻是空空蕩蕩,並無人影.
"二哥,你不是看錯了吧?這鬼地方出現影子,多半不是人吧?"三狗神神叨叨地說著.
江躍皺著眉頭,沒有言語,目光反而朝亭子周圍望去.
以他今時今日的眼力,絕不可能看錯.剛才分明有一道背影在亭子里一閃而過,消失在視覺盲區.
怎麼可能看錯?
正狐疑間,身旁的三狗怪叫一聲,猛地轉過身去.
"誰?"
三狗一臉驚愕,轉過頭四處探視,視野之內同樣沒有半道影子.
"二哥,剛才有人在我後腦勺拍了一下."三狗摸著後腦勺,滿臉的驚疑.
他甚至懷疑是二哥在捉弄他.
"你看著我干嘛?"江躍無語,"你不會認為是我吧?"
"二哥,真不是你?"
江躍翻個白眼:"你二哥有這麼無聊麼?"
"特麼的,到底是哪個混蛋?"三狗見江躍否認,頓時來了火氣,覺得自己被人戲弄了.
跳著腳罵罵咧咧起來.
"哎呀!"
三狗的手又摸向後腦勺.
這一下可不是摸,而是結結實實的一個腦瓜崩兒,俗稱爆炒毛栗子.
這回三狗卻不可能懷疑江躍,因為江躍在他身前.
"二哥,有人敲我腦袋."三狗委屈,就像小時候被大孩子欺負了,到二哥跟前搬救兵.
江躍這會兒也明白過來,這絕對是有什麼力量在暗中作祟啊.
可現如今是大白天,豔陽高照,正是午後陽氣旺盛的時候,邪祟厲鬼豈敢出來撒野?
可不是邪祟厲鬼,難道是人?
如果是人,他躲在哪里?除非他會隱身,要麼至少得超音速,否則不可能捉弄了三狗又能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中.
而且江躍剛才注意力高度集中,確實是沒感覺到有人在移動.
人的速度再快,總有動靜出現的.
"在那邊!"
三狗忽然大叫一聲,指著大金山上山的方向:"二哥,我看到了,是有一條身影,閃到山林里去了."
他指向的地方,離他們所處的位置,怎麼也得有一二百米.
前一秒給了三狗一個爆炒毛栗子,後一秒就跑到山林去了?這是什麼速度?就算是鬼物,移動速度也快不到這種程度吧?
"過去看看."
江躍心中一動,率先邁開腳步.
"麻蛋,戲弄你三狗爸爸,真是豈有此理.管你是人是鬼,別被我逮著."三狗罵咧咧跟了上去.
"嘴巴放干淨點."江躍低叱.
要上大金山,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里長眠的都是盤石嶺曆代祖先,嘴巴不干不淨,那是對祖宗不敬,可不像話.
不知為何,江躍有種直覺,豔陽天又是午後,當不是邪祟厲鬼作怪,而是有別的什麼喻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