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改變主意了?"江老爺子坐直.
"那倒不是."孟拂往後靠了靠,她想起來,江老爺子跟江泉一直想要讓她拜于永為師.
去學畫畫.
她想了想,低頭,給嚴會長回--
【師兄怎麼又給我送東西?】
嚴會長:【一些小玩意兒,沒事,這東西,對你師兄來說只是個數字.】
孟拂看著嚴會長的話,陷入沉思,然後感歎.
她師兄,真的是太令人尊敬了.
車是江宇在開,他先把趙繁送到了她的住處,才把車開往江家.
江老爺子是想請趙繁去江家吃飯的,趙繁一聽到江家就頭疼,尤其是看到江歆然,更是心肝肺都疼,不想去,就讓江宇把她送回家.
蘇地在機場就與他們分道揚鑣,他回孟拂的出租屋,繼續去做糕點去了.
手機那頭,嚴會長並不在意何曦元送的禮物.
全師門就孟拂這麼一個小師妹,何曦元這些東西不送給她給誰?
"會長,總協您的課程什麼時候開?"門外,有人敲嚴會長的門.
嚴會長放下手機,想了想,"暫定晚上八點,剛好複賽的名額出來."
這段時間,孟拂每天都會給他練筆畫.
她的畫技日趨可見的好.
嚴會長本來覺得自己的大徒弟何曦元已經極其難得,但孟拂也不差,脾氣各方面都對他胃口,最重要的還是個女徒弟.
他一高興了,就開始准備給T城畫協講課.
京城總協的高層在京協的課都極其少見,更別說在T城畫協分部,這消息一出來,不說T城畫協,就連隔壁省市的人都趕過來,就為了聽嚴會長的課.
**
半個小時後,車到達江家.
江老爺子之前跟蘇承商量了時間,他原本是想在整個星期天,給孟拂辦一場宴會,正好那時候孟拂也有個綜藝節目.
他就是沒想到,孟拂不同意.
江老爺子有些氣悶.
江家,江泉並不在,最近江氏融資,江泉一直很忙,只有于貞玲在家.
看到外面的江老爺子跟孟拂回來,于貞玲愣了一下,然後起身,十分拘謹:"爸."
說完,又轉向孟拂,有些尷尬,"拂兒,你今天怎麼回來了?"
"宴會暫時不大辦了,今天晚上先請楊女士在家里吃飯,她好不容易答應一趟過來."江老爺子替孟拂回答,他轉向于貞玲,"你通知一下歆然,這兩年,她也沒回去過看她媽媽,今天也讓她回來一趟."
江老爺子說前半句的時候,于貞玲還在想楊女士是誰.
聽到後半句,于貞玲反應過來--
他說的是楊花.
江歆然的親生母親.
聽到這兒,于貞玲就忘了孟拂的事兒,有些煩悶,她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她一直很抵觸楊花,畢竟她是江歆然的親生母.
不知道楊花出現後,江歆然會不會偏向楊花.
當初知道楊花之後,江泉江老爺子還有于貞玲,都去了一趟萬民村,那地方都是泥巴路,村子里什麼都沒有,想買瓶水都要開車去鎮子里.
這兩年,她一直在避免江歆然碰到楊花,跟在她的計劃下,江歆然確實沒提過楊花,也沒回過萬民村.
沒想到今天,江老爺子要把楊花接過來.
于貞玲下意識的抓起了包,手無意識的把頭發撇到一邊,唇角抿起,"爸,那我去找我哥他們."
于貞玲要離開,江老爺子沒說什麼.
他只是跟江宇吩咐,"家里好好布置一下,菜單我來擬,等會兒通知江泉,還有董事會的那幾個人,晚上來家里吃飯."
"好,老爺子."江宇笑.
他一直跟著江泉,大概也知道老爺子這麼認真的原因.
自從孟拂跟江歆然抱錯這件事查清楚之後,江老爺子就想請楊花來T城,可楊花就跟長在萬民村一樣,說什麼也不同意來.
那時候孟拂也不願意回去,就這麼僵持著.
兩年多了,楊花終于答應來T城,她養了孟拂這麼多年,江家自然對她十分感激.
**
于家.
于貞玲到的時候,于永並不在,她打了電話,才知道于永在畫協.
她又匆匆趕過去畫協.
于永作為畫協副會長,此時正在辦公室,跟人忙碌晚上的那場演講.
"你找我干嘛?"于永放下手里的東西,讓她進來.
"你今天很忙?"于貞玲沒有回答,只朝外面看了一眼,詫異:"我剛剛在路上碰到不少高層,門口也停了好多車."
于貞玲作為于永的妹妹,經常來畫協,也認識不少畫協的高層.
往日里,畫協門檻高,進來的都是學生會員.
她第一次看到畫協這麼熱鬧.
"嗯,會長今天應該有個演講,"于永也才剛得到消息,"今天不少人回來了,去外地的其他兩位副會長也趕行程回來."
"會長演講?"于貞玲愣了,"是嚴會長嗎?"
她在國畫上的天賦不如江歆然,雖然沒進畫協,但也是藝術圈的人,對畫協非常熟悉,自然知道,嚴會長是京城畫協的高層.
京城畫協,在京城也是獨霸一方的存在.
于家人畢生希望,就是有人能考入京城畫協,不說以後于家能搬去京城,就算被發配到T城,那最少也跟于永一樣是副會長的職位.
"是他,今天別說T城,連京城畫協都震動了."于永正了神色.
嚴會長,他在京城畫協是三大巨頭的存在,于永在京城畫協呆過,別人不清楚,他卻是知道嚴會長在整個京圈的地位.
尤其是嚴會長還有個其他人幾乎都不敢提的徒弟……
不過,于永自然是沒達到這個圈子,並不知道嚴會長那位不得了的徒弟是誰.
嚴會長是國畫大師,但他性格古怪,還不缺錢,從來不開課,一年也只出一幅畫,大部分都捐給了京城畫協圖書館,小部分流到拍賣場,最高的一幅江山圖被拍到7000萬的價格.
光是這個身價,就是整個畫協無人能達到的.
想拜他為師的徒弟,從京城都能排到聯邦,連于永也不例外,可惜,別說收徒,嚴會長連一堂課都不想上.
眼下他竟然願意在T城開課,現在還只是小場面,等晚上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文豪彙集.
說到這里,于永繼續看向于貞玲,想起來正事兒:"你這麼著急找我干什麼?"
于貞玲還在想嚴會長的事兒.
聞言,略微皺眉:"老爺子今天把萬民村的那家人接過來了,晚上准備在江家吃一頓飯,我是來叫你們去江家吃飯的."
看于永沒想起來,于貞玲就提醒,"就孟拂的養母,楊花."
"他們?"于永詫異,"怎麼今天接過來了,老爺子不是說周末辦會議?"
"孟拂周末有事情,要出去拍戲."于貞玲不太願意提起孟拂這件事.
"就楊花?老爺子還請了其他人沒?"于永正了神色.
于貞玲來之前,也詢問了兩句,聞言,搖頭:"他說是家宴,楊花,還有孟拂的一個堂妹,就那個孤兒."
最近那一段時間,于永也有跟孟拂修複關系的意思.
若是平日,于永去也就去了.
但今天……
老爺子還沒有請其他家族的人,就楊花跟那個堂妹,孤兒寡母的.
不值.
"會長好不容易來一趟,"于永搖頭,"我就不去了,明天我再去登門拜訪,對了,這件事你也跟歆然說一下,晚上她萬萬不能回去,我想辦法讓她跟嚴會長見面."
于永不奢求嚴會長會收江歆然為徒,但若能得到嚴會長的提點,那也是江歆然的造化.
于貞玲手摸著手機,抿唇,"那好,我跟歆然說一下."
一中,江歆然還在上課.
于貞玲打她電話的時候,她並沒有接到,等午休的時候,她才拿著手機出去給于貞玲回了一個電話,"媽?"
于貞玲也沒有隱瞞,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還有你的堂妹,要不要回來,全在你."于貞玲慢慢道.
聽完,江歆然握著手機的手頓了一下,從知道自己不是于貞玲親生女兒的那時候起,江歆然就害怕有一天,她不是江家大小姐的身份曝光.
好在,有于貞玲跟于家在,這件事一直沒被爆出來.
她養尊處優了這麼多年,實在沒辦法接受,她的親生母親目不識丁,是一個鄉村婦人.
更無法想象,哪天她身份暴露了,周圍同學會用怎樣的目光看她.
于貞玲看不到的地方,江歆然指甲幾乎要戳破掌心.
她眼睫垂下,整個人表情很沉,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溫柔,"媽,嚴會長的課非常難遇……"
"那你就跟你舅舅一起,你爺爺那兒我去說."于貞玲聞言,也松了一口氣,說到這里,聲音更緩:"你放心,你爺爺不會怪你的."
**
下午五點.
江老爺子派人去接楊花的車已經開到T城.
車上,司機看著市中心前方堵了一條路,不由安撫後座的兩人,語氣是十分恭敬:"楊夫人,前面不知道怎麼堵了,您別著急."
後座,楊花有些不適應這輛車,她不由自主的撇了一下頭發,"好的."
她身邊,孟荨則是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繼續低頭看手上的書.
因為堵車,推遲到五點半,車子才緩緩開到江家大門口.
江家大門依舊輝煌,貴氣逼人.
這個大門,楊花看著有些拘謹,倒是孟荨,她只是伸手把手里的書合上,抬頭看著大門,並不顯半點兒拘謹.
司機收回目光,連忙開了車門.
屋內,老爺子早就接到了消息,迎到了門外,"楊女士,你到了,這是阿荨吧,快進來."
他手杵著拐杖,面帶紅光的.
尤其對孟荨,十分和善.
孟拂的節目,老爺子是一分鍾都沒有錯過,自然知道有半個牆壁那麼多獎狀的孟荨,微博孟拂超話區,至今還有那滿牆獎狀的截圖.
愛屋及烏,老爺子知道孟拂對這個堂妹非常好,自然而然的,他對孟荨也非常好.
"謝謝."楊花跟著江老爺子進去,縱使老爺子熱情,她還是顯得十分拘謹.
她今天穿著黑色的薄棉襖,這棉襖也是她自己做的,沒有牌子,面料也有些粗糙,但款式看起來十分好.
直到看到了躺在沙發上的孟拂,楊花的拘謹才散了不少,跟老爺子攀談起來.
江老爺子以前只在萬民村見過楊花,不過那時候楊花還挺冷漠,只喂鴨子,並不說話,後來他們是被村長請走的.
今天跟楊花聊了幾句,他意外的發現,他無論說什麼,楊花都能聊的上兩句.
查孟家人資料的時候,江老爺子自然查到了孟家只剩下楊花跟孟荨二人,楊花就是萬民村一個村婦,資料並不特別稀奇.
"姐."孟荨拿著本書,坐到孟拂身邊.
孟拂看了眼,是本數學起源,她看著孟荨,不動聲色的起身,"你跟我上來."
樓下,江老爺子跟楊花還在聊天.
樓上.
孟拂房間,孟荨把書放下,擔憂的看著孟拂,注意到她的臉色還好,略微松氣:"你最近做了多少香?"
"還好."孟拂靠在桌子上.
孟拂有自己的想法,孟荨也就沒多問,想起了孟拂給她發過的題目,"你上學了?"
孟拂沒說話,就點了下頭.
孟荨:"……明年參加高考?"
"不然?"孟拂瞥她一眼,她參加高考,就是考給她的粉絲看著的.
孟荨有一點點崩潰,她印象里,孟拂是不會去參加高考的:"……我得想想怎麼保住第二名."
"嗯,"孟拂拿著手機,想起來一件事,"說起來我找了個師父."
"師父?"孟荨抬起頭.
孟拂敲著手機,笑:"畫協的,他……人還很好,還有個師兄,人更好."
她說著,手邊的電話響了.
是嚴會長.
"你晚上來聽個課?"嚴會長坐在電腦面前,"順便把你師兄的東西拿走."
"聽課?"孟拂站直,"什麼課?"
嚴會長對孟拂,十分有耐心:"畫協的課,我要講兩個點,八點開始."
"老師,今天我媽過來了,我爺爺也在,"孟拂看著樓底下,"情況有點兒複雜,您的課我去不了,這樣吧,我吃完就去找您,在您辦公室等著,行嗎?"
手機那頭,嚴會長站起來.
他收孟拂為徒,風平浪靜,到現在也就何曦元知道.
若是以往,他要求孟拂來了,她一定會來,孟拂這個徒弟,比何曦元聽話的多.
眼下聽到孟拂的話,嚴會長眯了眯眼,他說的有些慢條斯理:"你家在哪?"
孟拂一愣,她站直,也正了神色,"老師,這不合規矩."
孟拂知道江老爺子向來擔心她,之前一度跟江泉,要讓她拜于永為師.
但于永一直沒答應.
上午在機場,孟拂就打算找個時間帶江老爺子去看拜訪嚴會長.
沒想到嚴會長要來找她.
"沒什麼不合規矩,他是你爺爺,按理,他也高我一輩."嚴會長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那麼的見不得人,"我的課會給整理給我的助理上,明天我再補兩個小時,之前都答應你暫時不辦拜師宴了."
嚴會長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孟拂摸不准他是不是生氣了,就打開微信,把這件事給蘇承說了一遍.
孟拂:【怎麼辦?】
蘇承:【帶爺爺去接嚴會長.】
孟拂"啊"了一聲,看著手機,不知道要說什麼.
就江老爺子那個破心髒.
"姐?"看書的孟荨回頭.
"沒事,"孟拂朝孟荨抬了抬手,"你繼續看書,我下去跟爺爺接個人."
孟拂開了門,把房間留給孟荨看書,她直接下了樓.
樓下,江老爺子跟楊花相談甚歡.
孟拂就抬了手,"爺爺,您跟我去接個人?"
江老爺子一愣,他立馬起身:"誰?"
"我老師."孟拂低頭,給嚴會長發微信.
江老爺子想著,應該是孟拂學校的老師,他本來就想請孟拂的班主任的,孟拂一說,他就正了神色,"我們走."
半個小時後.
畫協後門.
江老爺子轉頭,看向孟拂:"不要告訴我……你師父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