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丁蓉已經出事了?
她,她來晚了?!
作為鄰居,石大媽早就看不慣賀其琛了.
哼,一個大男人,好手好腳卻不出去工作,居然全靠小丁一個女人挺著大肚子養活他.
今天小丁會出事,也全都是因為賀其琛.
對于這樣一個不負責任,不像個男人的混蛋,石大媽平日里沒少擠兌他.
但這次,看到"賀其琛"一副如遭雷擊的驚愕模樣,以及他滿身的狼藉,她只歎了口氣--
"唉,還不是你昨天一夜未歸,電話也打不通,小丁擔心得一宿沒睡,今天天剛亮,她就火急火燎的想出去找你.結果……"
結果下樓的時候,丁蓉一時心急,不小心踩空了一個台階,直接從樓上滾了下來.
幸好只剩下了兩三個台階,她並沒有摔得太厲害.
可問題是,丁蓉懷著八個月的身孕啊,像她這樣的孕婦,崴個腳,摔一下,都有可能有危險,就更不用說摔下樓了.
當時血就流了出來,只把跟在她後面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
左右鄰居聽到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這才知道外頭出了事,紛紛出來查看.
見丁蓉躺在血泊中,滿臉慘白,都被嚇了一跳.
小鎮上的人淳樸,又都是住了幾十年的老鄰居,平常背地里雖然會說些丁蓉的閑話,可看到她這般,全都于心不忍,七手八腳的上來幫忙.
又是打急救電話,又是幫著照看孩子,急救車來了,他們還幫忙把人抬上車.
"小丁的情況不好,咱們鎮醫院根本就不敢收,直接送去了縣醫院.這會兒估計快到了."
石大媽一邊說一邊搖頭,心道:唉,小丁這孩子真是命苦,從小沒了爸媽,跟著外婆長大,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外婆也去世了.
找個男人,起初看著挺好,相貌啊,談吐啊,打眼一看就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富裕人家的孩子.
他們這些老鄰居也為小丁高興.
可好日子沒過幾個月,小兩口就開始吵架.
小丁懷老大的時候,都快臨盆了,還要去自家小診所干活.
生完孩子,還沒出月子呢,就忙里忙外的操持.
不但要自己照顧孩子,還要惦記小診所的生意,最可憐的是,她一個月子婆居然還要伺候那個啥都不干的大男人!
現在更好了,為了那個男人,一腳摔下了樓,生死不知!
"縣醫院?對對,我,我這就去縣醫院!"
安妮一副倉皇無助的模樣,聽到"縣醫院"三個字,才似是有了主意,轉身就要往外跑.
捎她回家的司機大哥還沒走,一聽出了這事,趕忙拉住安妮,"兄弟,別急,我再拉你去縣城."
"大,大哥,真是太謝謝你了."安妮感激不已,連連道謝.
"哎呀,客氣啥,人生在世,誰還沒有遇到難處的時候?"司機扶著安妮上了車,一踩油門,飛快的朝縣醫院趕去.
……
"……真是可憐啊,都八個多月了,一腳從台階上跌落下來."
"她就是那個丁蓉啊."
"是啊,大學沒畢業就帶著個男人回來了,結果--"
小縣城沒有什麼秘密.
丁蓉幾年前忽然休學回來,還帶著一個衣飾講究,談吐不凡的帥氣男子,很是引人側目.
隨後她重開自家小診所,挺著大肚子忙里忙外,更是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幾年下來,有關丁蓉的各種傳聞從小鎮傳播開來,弄得整個縣城都知道了.
不少有女兒的人家,更是拿她做反面教材,對著自家閨女耳提面命.
"聽說她是跟人私奔的."
"嘖嘖,為了個男人,連大學都不上了,當初她外婆看到她的大學錄取書的時候多高興啊."
"唉,女孩子啊,就得懂得自愛,要不然男人都不會珍惜,重視."
"哎呀,不管怎麼說,小丁孩子都給他生了--"
"生孩子又怎麼了,還不是沒有領證?"
"啥,他們居然到現在都沒有登記?那個男人不會是玩弄小丁吧."
"哼,我看差不多,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愛小丁,又怎麼會這麼對她?"
"就是!我聽說,昨天那個男人跑了,手機關機,人也不見蹤影.小丁一著急,這才從樓上摔下來."
"可憐啊,她現在在手術室掙命,結果外頭除了一個被嚇傻了的兒子,再無一個親屬."
醫院里的保潔和其它病人家屬站在手術室外竊竊私語.
長條椅上,一個小男孩孤零零的坐著.
他有些黑瘦的小臉上驚魂未定,小手,胳膊上還沾著暗黑的血跡.
他一直都沒說話,看起來就像是被嚇傻了一樣.
其實,這會兒他很清醒,也清晰的將所有人或看熱鬧,或同情的議論都聽到了耳朵里.
他很想對所有人大聲喊:"我爸爸沒有丟下我們,他沒有不要我們,他,他只是--"
小男孩,也就是賀元章,想到這幾年爸爸的冷漠,又想到昨夜他摔門離去的絕決,忽然卡了殼兒.
他的心中,更是生出了無限的擔心與畏懼:爸爸,他難道真的不要我和媽媽了?
嗚嗚,不要啊,我不要成為沒有爸爸的野孩子!
雖然這些年,爸爸總是跟媽媽吵架,對他也是愛理不理,可,可他到底是他的爸爸.
有了他,他們這個家才是個完整的家.
現在媽媽不知生死,爸爸又下落不明,年僅五歲的賀元章怕極了.
他多麼希望爸爸會像動畫里的英雄般從天而降,用他高大,強壯的身體擋在自己面前,告訴所有人:他沒有拋棄他們母子,他是愛他們的!
"蓉蓉,蓉蓉!小湯圓,小湯圓!"
就在賀元章淚眼朦朧中,一個高大但有些踉蹌的身影逐漸清晰.
"爸,爸爸?"
賀元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淚,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
"小湯圓,你媽媽呢?"
安妮拖著斷腿,拄著樹枝,一瘸一拐的來到賀元章身前,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小護士.
小護士嘴里喊著,"哎哎,那個病人,你的腿要不要緊啊,需不需要掛急診?"
安妮顧不得跟小護士說話,急急的問賀元章.
小湯圓是賀元章的乳名.
他剛出生的時候,賀其琛還沒有徹底被生活磨去對丁蓉母子的愛.
所以,他對于兒子的出生非常高興,不但按照賀家輩分給兒子取了大名,還給他取了"小湯圓"這麼一個可愛的乳名.
"爸爸~~"
賀元章確定眼前的人真是他的爸爸,小小男孩積壓在心頭的恐懼,委屈等負面情緒全都釋放出來.
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飛撲過去,緊緊的抱住了安妮的腰.
安妮被小孩子沖撞的往後退了一步,行動中扯到了斷腿,疼得她只吸冷氣.
"哎呀,小家伙,你爸爸的腿受傷了,你輕著點兒啊."
小護士追了上來,正好看到安妮疼得齜牙咧嘴的模樣,趕忙對賀元章說道.
"啊?爸爸,你,你受傷了?"
賀元章被嚇了一跳,趕忙退後幾步,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著父親.
安妮擠出一抹笑,"我沒事,對了,你媽媽呢?"
賀元章這才看清父親的狼藉,他正要追問,忽聽到這句話,剛剛停住的眼淚又唰的流了下來,"嗚嗚,媽媽摔倒了,流了好多血,被醫生叔叔推進手術室了."
說到這里,賀元章心里又充滿了委屈,他癟著嘴,帶著濃濃的哭腔,"爸,你干什麼去了啊?怎麼一晚上都沒回來?你,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媽媽了?"
安妮感受到賀元章的不安,她不顧傷腿的疼痛,伸手輕輕撫摸他的毛腦袋,"爸爸去賺錢了啊.媽媽要生小妹妹,小湯圓也該上學了,家里需要很多錢,爸爸是大男人,當然要想辦法賺錢."
說著,安妮從那個用褲管紮成的布袋里掏出一根帶著泥土的人參,故意舉高,炫耀道:"小湯圓,你看,這是爸爸去山里采來的藥,只要把它給賣了,咱們家就有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