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好一朵白蓮花(六)

接下來,安妮就親眼目睹了一場白蓮花教科書式的表演--

安銘氣哄哄的坐到了羅漢床的另一側,看都不看王氏一眼,直接問楊姨娘:"到底怎麼回事?"

"世子,楊氏又沒去盧國公府的賞花宴,她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沒去,你倒是去了,那你說啊,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一回來就喊打喊殺的."

安銘沒好氣的沖著王氏嚷了一嗓子.

王氏恨的牙根兒只癢癢,偏她就是喜歡安銘,處處遷就,在夫妻關系中,也總處在下風.

不等王氏開口,楊姨娘也不問緣由,就先給了安云芷一巴掌.

當然了,她沒有打臉,而是"重重的"打在了安云芷的肩膀上.

"昏迷"的安云芷被這一巴掌打醒,緩緩睜開眼睛,兩只明媚的杏眼里滿是茫然與迷惑.

安妮暗暗給安云芷豎了個大拇指:別看人家年紀小,可這演技真是杠杠的,絕對秒殺後世娛樂圈的一眾小花啊.

"事情還沒問清楚呢,你打孩子干什麼?"

安銘先心疼了,到底是長在自己身邊的女兒,安云芷生得好,小嘴兒又甜,深得安銘的寵愛.

尤其是安云芷的長相結合了楊姨娘和安銘的優點,說來也怪,明明安云芷的五官並不十分像安銘,可讓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她是安銘的親閨女.

血緣就是這麼神奇!

每每看到安云芷神似自己的容貌,安銘就忍不住歡喜,再加上對楊姨娘的偏愛,以及安云芷足夠會演戲,時間久了,她儼然成了安銘最寵愛的女兒,沒有之一.

因著安銘的偏寵,安云芷雖名為庶女,卻過得不比嫡女差,甚至比安云蘭還要風光.

從小到大,別說挨打了,就是連油皮都沒有破過.

這會兒看到楊姨娘伸手打她,安銘第一個坐不住了.

"世子爺,您別總嬌慣她!"

楊姨娘難得強硬的回了一句,然後嚴肅的對安云芷說道:"我以前都是怎麼跟你說的?你是妹妹,不管姐姐說了什麼,你都要'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你怎麼能仗著年紀小就跟姐姐鬧別扭?"

"姨娘,我錯了,我,我不該跟姐姐在外面起爭執."

安云芷趕忙坐起來,然後麻利的翻身跪下,小臉上雖然還有委屈,但干脆的認了錯.

"你跟我認錯有什麼用?你惹了你大姐姐不高興,理當跟大姑娘賠不是!"楊姨娘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依著自己對女兒,以及對王氏的了解,女兒定是惹了什麼大禍.

最不妙的是,估計還被人當場抓包.

正所謂"先下手為強",楊姨娘習慣性的先占據主動權,不管女兒惹出怎樣的禍事,她只管往"姐妹玩鬧"上面扯.

果然,她這麼一說,安銘就眉頭微蹙的說了句,"不過是姐妹間的玩鬧,能有什麼大事?竟這般大張旗鼓?!"

又是這樣,又是這個樣子!

不知吃了楊姨娘多少次虧的王氏急了,這次安云芷在國公府如此丟人,卻讓楊姨娘輕飄飄幾句話就饒了過去,哪能這麼便宜?

"什麼姐妹玩鬧?她一個做妹妹的竟指使姐姐去給她登高去摘花?一個做妹妹的對姐姐卻無半點恭敬?這也是玩鬧?!"王氏想到女兒跟她說的話,急吼吼的喊道.

安妮站在人群中,默默的歎了口氣.


難怪王氏不是楊姨娘的對手,她這智商也實在讓人著急啊.

話說,這件事的重點不應該是"安云芷撒謊汙蔑姐姐落水,硬是在國公府諸多貴婦面前丟了大丑"嘛.

怎麼淨說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摘玉蘭花不過是安妮隨口撤出來的幌子,這種事兒,可以說是庶妹欺侮嫡姐,但也能說是做妹妹的不懂事,跟姐姐鬧著玩兒啊.

都不用楊姨娘出馬,安銘就能幫忙辯解.

果然,安銘不耐煩的說道,"還說不是姐妹間的玩鬧?不過是摘個花兒,怎麼就鬧得不可開交?"

"你又偏袒她!"王氏看著安銘明晃晃的偏心,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她一指楊姨娘,沖著安銘罵道.

"我怎麼偏袒了?"安銘看著王氏跋扈的模樣,心里暗罵一句:潑婦!

偏偏現在整個永安伯府還要仰仗王家,他再厭惡王氏,也只能忍著.

這種長年累月的忍耐,讓安銘的心理都有些扭曲了,連帶著對楊姨娘母子三個也更為愧疚.

"還說你沒偏袒這個賤人?她養出來的小賤人在國公府那般丟人現眼,你不說懲戒,還要攔著我."

"你怎麼口出惡言?!"

"我口出惡言怎麼了?還不是被你們逼的?我告訴你安銘……"

王氏和安銘居然就這麼吵了起來,吵著吵著,兩人開始翻舊賬,越翻越生氣,也就吵得更加激烈.

兩人全然忘了今天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這麼兀自吵得熱鬧.

還是安云蘭難得機靈了一回,見縫插針的喊了一嗓子,"爹,娘,今天四姐姐實在不該當眾撒謊,汙蔑大姐姐落水,還攛掇延恩侯府的四公子下水救人!"

王氏聽到這話,陡然反應過來.

對啊,他們這會兒不是該審問安云芷嘛,怎麼為了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就吵了起來?

她趕忙收斂心神,開始掰回正題:"四丫頭,你來說說,你先是指使你姐姐去湖邊摘花兒,隨後又大喊什麼'大姐姐落水’,到底存著什麼心思?"

"沒有,我沒有撒謊!"

不同于以往的做戲,安云芷這次是貨真價實的冤屈.

她明明親眼看到安云霓落水,可轉眼,安云霓就從另一邊毫發無傷的走了過來.

直到現在,安云芷都沒有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她心里更是有些驚疑不定:安云霓究竟是搞了什麼鬼?!

"嗚嗚,爹爹,姨娘,我真的沒有撒謊,我確實看到大姐姐不小心落了水,不知是我,我身邊的玉竹,芡實也都看到了."

安云芷哭得一點水分都沒有.

被點名的兩個小丫鬟也趕忙回稟,"回世子爺,大奶奶的話,婢子確實看到了."

還是她們負責把大姑娘身邊的丫鬟支開,然後眼看著四姑娘伸手把毫無防備的大姑娘推了下去.

忽然看到大姑娘從另一邊冒出來,她們也被嚇了一跳.

若不是發現了地上的影子,恐怕她們也會把這件事跟鬼怪聯系到一起.

"哼,你們是四丫頭身邊的丫鬟,自然偏向她說話."王氏冷哼一聲.


楊姨娘不以為意,反而贊同的點點頭,"大奶奶說得沒錯,玉竹,芡實的話確實不能作為證詞."

楊姨娘美眸流轉,穿過人群,最後將目光落在瑟縮的安妮身上.

"大姑娘,這件事您是當事人,不如請您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氏急了,這事兒怎麼能問安云霓?

這死丫頭就跟個木頭人一樣,針紮都不知道喊疼,被人打了臉也不知道閃躲,更不用說告狀了.

過去,王氏很滿意自己把老情敵的親骨肉養成了上不得台面的廢物,可這會兒,卻有些後悔自己做得太過.

唉,就大丫頭這個泥人性子,楊姨娘又是個巧言令色的,這件事弄到最後,必然又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霓丫頭,你來說說吧."

安銘對于表妹留下來的這個女兒自是疼愛的.

可這孩子從小就縮手縮腳,絲毫沒有表妹的絕代風華,也沒有遺傳到他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瀟灑自如,安銘是個講究完美的顏控,看到大女兒這般小家子氣,越來越失望.

時間長了,也就開始漠視她的存在.

人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安銘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安云霓幾面,最初再深厚的感情,也會被時間消磨.

而每次在母親院子里看到安云霓低眉順目的怯懦模樣,安銘就忍不住歎氣,對于這個女兒也愈發冷漠了.

弄到現在,安銘都記不清這個女兒的長相了.

安銘這一開口,滿屋子的人都齊齊看向安妮.

安妮瘦弱的身子又是一陣輕顫.

"大姑娘,就求您把當時的情況說一說吧."

楊姨娘看到安妮這幅模樣,心里一陣得意,看向王氏的目光更是帶著戲謔.

王氏心里那個堵啊,連帶著,愈發惱恨安云霓沒用!

安妮在眾人的注視下,挪著小碎步走到堂前,"四,四妹妹讓我去摘玉蘭花,都,都怪我沒用--"

"大姐,您為什麼要害我?我什麼時候讓你去摘花了?"

"大姑娘,如果你四妹妹有什麼得罪您的地方,您只管說,何必汙蔑她?"

楊姨娘母女一唱一和,就像過去一般無二.

安妮猛的抬起頭,露出與小柳氏有七分相似的容貌,精致絕豔的臉上寫滿悲憤:"我沒有,我沒有害四妹妹,你們為什麼總要冤枉我?"

安妮又看向安銘,用一雙仿佛從安銘臉上複制下來的丹鳳眼,滿是祈求的看著他:"爹爹,我,我真的沒有.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我,我--"

安銘被眼前的這張臉給徹底驚呆了,根本沒有回應安妮的眼神.

安妮眼中的希冀一點點消失,最後露出"又是如此"的絕望神情.

哇~~

安妮噴出了一口血,無力的倒了下去,臨昏迷前,還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