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楊姨娘啊,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狠招.
安妮坐在堂屋,一邊細細的品味著剛蒸好的茶,一邊思索著最近"聽"到的流言.
唔,楊姨娘這一波操作,絕對是一箭雙雕.
一則,是斷了安云霓嫁入高門的可能.
陸家雖然有個陸閣老,但已經去世近三年,人走茶涼啊,再多的人脈,關系,經過時間的消磨,對陸炎也沒有太多的助力.
另一個,陸家看似人口簡單,沒有什麼嫡庶相爭.
但後院仍不太平,一屋子的寡婦女眷,平日里也沒啥消遣,那群女人們可不就盯著那一畝三分地?
安妮早就打聽到了,陸家不止有太夫人,夫人這兩位寡婦,還有幾個因為守寡,或是夫家住不慣而搬回娘家的老姑奶奶和姑奶奶.
婆婆大姑小姑什麼的,本就難纏,就更不用說陸家有一堆這樣的人物呢.
這樣的人家,真心不算什麼好人家.
楊姨娘故意命人散布安云霓和陸炎的流言,就是用輿論逼迫安銘敲定這件婚事.
安云霓若是順勢嫁了,去了陸家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
還是因為那些流言.
陸,安兩家有沒有聯姻,雙方都清楚.
安云霓沒有主動想嫁入陸家,安家的人都知道,可陸家人未必清楚啊.
她們只會覺得這位姑娘估計是看上了自家孩子,這才不顧廉恥,不等正式說親,就自己放出風聲,好逼迫陸家就范.
陸家的長輩們雖然得意于自家孩子有魅力,足夠出色,卻也會在心底里瞧不上安云霓.
覺得她不尊重,自輕自賤!
這樣的情況下,就算安云霓肯下嫁,也沒法在婆家直起腰杆子做人.
"好算計!"安妮由衷的佩服,不過,她覺得這樣還不夠,應該再加把火.
沒多久,坊間的流言愈發不堪.
竟開始有人汙蔑安云霓和陸炎有了首尾,實在遮掩不住,這才無奈定親.
還說人家安家大小姐原本沒看中陸家大少爺,覺得陸家一門孤寡太麻煩,恐過了門會被幾重婆母欺負.
是陸家硬要攀附永安伯府的權勢,這才故意散播流言.
還有人說,不對不對,是安家,消息是從安家傳出來的,定是安家大小姐看中了陸家,又怕家里嫌陸家門第低,這才自己散播流言,逼長輩松口.
還有人說……
各種流言滿天飛,內容不是在汙蔑安云霓,就是在誹謗陸炎.
常言道,黑到深處自然粉啊.
聽到這麼多不靠譜的流言,京城的吃瓜群眾們也都醒過神兒來,紛紛暗自嘀咕:安家和陸家這是得罪誰了啊,怎麼被人往死里坑啊.
聽聽外頭這些話,就算兩家有意做親,現在也做不成了.
一個弄不好,結親不成反成仇啊.
"是誰?到底是誰這般惡毒,如此敗壞我霓兒的名聲!"
安銘一拳捶桌子上,茶盞都被震得叮當作響.
按照安銘的計劃,他正准備跟陸家舅父商量,找個類似道觀,寺廟的地方,讓陸炎和安云霓見上一面.
兩個年輕人若是相互有意,雙方長輩繼續談婚事.
若是有哪個還需要考慮,那就再各自另覓良緣.
結果,節骨眼兒上,竟鬧了這麼一出,這樁婚事談不成事小,他家霓丫頭的名聲受損事大啊.
永安伯府的名聲,已經因為竇季常的負荊請罪而受到了影響.
如果安云霓再出什麼緋聞,那安家還有什麼顏面在京城權貴圈立足?!
安銘恨得不行,心里暗道:別讓我查出來,如果讓我查出是誰在背後搗鬼,我定不會放過他.
這還不算什麼,更讓安銘焦頭爛額的還在後面--
"世子爺,不,不好了!"
一個小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人還沒進來,先喊了起來.
"放肆!"
什麼叫"不好了"?晦不晦氣?
安銘正一肚子的火無處宣泄,小丫鬟一頭撞上來,頓時讓他有了發泄的地方.
安銘一聲斷喝,只把小丫鬟嚇得一個激靈.
不過這小丫鬟還算機敏,顧不得行禮,急急的說道:"世子爺,大姑娘出事了!"
"什麼?"
安銘騰地一聲站起來,死死盯著那小丫鬟,"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遍?"
小丫鬟頭一次看到俊美如謫仙的世子爺有這般凶狠,猙獰的模樣,腳都有些發軟了,磕磕絆絆的說:"大,大姑娘自縊了,若不是丫鬟發現即時,險些,險些沒救回來."
安銘心疼得差點昏過去.
他腦海里不禁浮現出當年表妹醫藥無效,活活病死的場景.
不,不行,他救不回表妹,可絕不能再護不住他和表妹的唯一骨血了.
安銘頭腦一片混亂,整個人像夢游一般,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到了梧桐院.
走到院門口的時候,正好跟聞訊趕來的王氏撞到了一起.
王氏想說些什麼,安銘卻似沒有看到她一般,徑自進了院子.
王氏氣結,用力撕扯了下帕子,孩子氣的跺了跺腳,這才不甘不願的跟了上去.
安妮面色如紙的躺在床上,纖長如天鵝頸的脖子上一圈烏紫,顯然是被繩索所勒.
王氏看到這圈烏紫,倒吸一口涼氣.
剛才她聽到消息,還以為安云霓也學葵院那對母女,說是自縊,不過是裝裝樣子.
可看這深深的痕跡,以及安妮氣若游絲的虛弱模樣,王氏這才相信,人家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而是真的想尋死啊.
也不知怎麼了,王氏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這才是真的自縊啊,不像某些賤人,整天尋死覓活的,卻每每都是虛張聲勢,嘴上喊得熱鬧,實際上比誰都惜命,怕死!"
這話在說誰,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得出來.
安銘不傻,自然明白王氏在說楊姨娘和安云芷.畢竟前幾天安云芷剛在眾目睽睽之下"自殺"了一回,看著凶猛,事後大夫經過診治,言明她沒什麼大礙.
可問題是,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大奶奶,你若不是真心在意霓兒,很不必在這里裝樣子.更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安銘說得很不客氣,就差直接把王氏趕出去了.
王氏就是個炮仗,一點就著.
"是,我確實不怎麼在意霓丫頭,又不是我腸子里爬出來的,我說把她當成親閨女,你也不信."
王氏陰陽怪氣的說道,"我雖然不在意霓丫頭,可也從沒有害過她.外頭的流言都傳成什麼樣子了?霓丫頭又是為了什麼自縊?我就不信世子爺心里沒數!"
"什麼有數沒數?你把話說清楚,別遮遮掩掩的."安銘心里確實有猜測,但他不願往深處去想.
"哼,霓丫頭是安家的大小姐,她的名聲壞了,對我這個安家主母有什麼好處?我的兒子還要娶好妻,我的閨女日後也要嫁良人……反倒是隔壁那個賤人,她的兒子本來就找不到什麼好岳家,女兒更定了親,安家的名聲臭成什麼樣兒,都對她沒有影響."
王氏自己也發現了,最近一段時間,她的腦子格外好用,口齒也變得伶俐許多.
如果換做平時,她只會跟安銘爭吵,怪他沒良心,罵他寵妾滅妻.
吵來吵去,也只有這麼干巴巴的幾句話,具體的案例,或是更有說服力的話語,她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事後才醒悟過來,然後暗怪自己沒有發揮好,好些該說的話都沒說.
現在嘛,王氏覺得,自己說得真是恰到好處.
如果她的頭腦以後能一直這般通透,就更好了!
安妮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聽到王氏的話,很是滿意:不錯,總算沒有浪費了她的開竅符.但注定要讓王氏失望了,因為這種符的有效期只有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