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爸爸錯了,爸爸不該把你送到這個什麼女德班."
沉默良久,鍾父還是艱難的開了口,他滿臉的愧疚,"我知道,你在里面吃了很多苦,還,還--"
"爸,這不怪你,還是我自己不爭氣."安妮體貼的說道.
殊不知,她的這種"懂事",在鍾父聽來,就是賭氣,就是還在記恨父母.
鍾父不禁有些惱羞成怒,他已經道了歉,怎麼這孩子還不依不饒的.
難道還要讓他這個做父親的跪地懺悔,她才能原諒他?
有了這種想法,鍾父心里的愧疚沒有剛聽到新聞時那麼多了.
安妮坐在副駕駛座上,清晰的感受到了鍾父的情緒變化.
呵呵,她就知道,所謂的愧疚,後悔,都只是短暫的一瞬間.
等德音學院的風波過去,事情就又會回到原點:鍾父鍾母還是會覺得鍾安妮不夠努力,跟妹妹不夠友愛.
且有了這一次經驗,鍾父鍾母便會在下意識里傾向于這種寄宿制的學校.
只要日後安妮但凡有點不符合他們心意的言行舉動,他們就會把她送出去.
女德班短期內是不會再有了,但還有別的寄宿制學校啊.
比如那種模仿XX模式,只追求考分的私立高中,雖然不是網癮學校,但那種高強度的學習和全封閉的管理,也不是正常的學校氛圍.
安妮可不想剛離開一個女德班,再被關進"高考班".
而鍾父剛才的情緒波動,也恰巧印證了安妮的猜測.
既是這樣,安妮進行下一步計劃的時候,也就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了.
鍾父沒說話,安妮也安靜不語,車廂里陷入了沉默的氛圍.
這種沉默,一直持續到鍾父帶著安妮回到S省的省城.
機場,得到消息的鍾老爺子和安老爺子一起乘出租車來到了接機大廳.
看到鍾父和安妮出來,兩位老人急急的迎了上去.
"哎呀,我的妮妮啊,你可受苦啦."
"快讓爺爺看看,我的妮妮都瘦了一大圈啊."
"妮妮,咱以後再也不去什麼寄宿學校了,成績不好就不好,你想玩游戲就玩游戲,只要好好的,姥爺什麼都答應你."
"就是就是,我的那些好東西都留給妮妮,靠著那些東西,妮妮就算一輩子不工作,她也能衣食無憂!"
鍾爺爺和安外公真是心疼壞了,尤其是看到安妮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再想想新聞視頻里的那些畫面,更是恨不得立時把鍾父打一頓.
"爺爺,姥爺,嗚嗚,你們怎麼才來啊!"
安妮看到兩位老人,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她一手拉著爺爺,一手拽著外公,放聲痛哭.
鍾父的表情更加尷尬,心里隱隱有些怪女兒:明知道你爺爺和你老爺正生你老子的氣,你還這般哭嚎,這不是火上澆油嘛.
果然,鍾爺爺被孫女哭得心都要碎了,抬手就捶了鍾父一拳.
鍾父不敢躲,硬是被鍾爺爺一拳捶在肩膀上,整個身子都踉蹌了好幾步.
"好了,咱不哭了,你奶和你姥姥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菜,咱們回家."
鍾爺爺和安外公柔聲細氣的哄著,這可是他們帶大的寶貝啊,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想到之前孩子受的罪,鍾爺爺和安外公又狠狠瞪了鍾父一眼.
鍾父小心的陪著笑臉,心里愈發不自在.
一行人回到家.
見到鍾奶奶和安外婆,安妮又是一通哭.
這次連鍾母也跟著尷尬了,夫妻兩個像罪人一樣,被四個老人輪番教訓.
"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你們別怪爸爸媽媽了,他們是為了我好."
安妮抹了把眼淚,哽咽道,"之前是我錯了,我不該沉迷網絡游戲,不該跟男同學早戀,更不該紋身……都是我的錯!"
四位老人也呆住了,自己養大的孩子自己了解,他們家的小霸王什麼時候服過軟,認過錯?!
四位老人又齊齊看向鍾父鍾母:你們看看,你們都做了什麼?硬是把咱們的小妮妮逼成這樣了.
嗚嗚,妮妮忽然變成這樣,肯定是在那個狗屁女德班吃了不少苦頭啊.
對了,不是說妮妮還被折騰得重病嘛,吃了飯就把她送去醫院,好好檢查檢查.
安妮哭,鍾父鍾母挨訓,一家人亂成一團.
好不容易消停了,吃了一頓飯,鍾爺爺和安外公又帶著安妮去醫院.
"有些脫水,也有點營養不良,幸虧年輕,身體底子好,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大夫仔細給安妮做了檢查,而後對鍾爺爺他們說道.
"好,好,謝謝大夫,謝謝大夫啊."
兩位老人趕忙道謝,別提多心疼了.
營養不良啊,孩子這是挨了多少餓,才能被餓得營養不良?
沒說的,回到家,兩位老人揪著鍾父鍾母又是一通斥罵.
這次安妮沒有再幫父母"求情",而是拉著奶奶,姥姥的手,低低的說:"奶,姥姥,我要跟你們回老家."
鍾爺爺是省城人,但特殊時期被下放到了農村,而安爺爺正好就在那個地方.
兩人就此結識.
後來,鍾爺爺被平反,回到了省城,繼續當他的大學老師.
安爺爺在鍾爺爺的幫助下,開始做生意,一躍成為縣城有名的萬元戶.
兩家並沒有因為分開而變得生疏,反而成了兒女親家.
鍾爺爺退休後,懷念曾經的下鄉生活,便和老伴一起回到農村.
安爺爺也厭倦了商場,請了職業經理人,也跟著回到了老家.
兩家人挨著建了三層的小樓,每天在自家院子里種種地,喂喂雞,日子過得悠閑自在.
"回老家?那你上學怎麼辦?"
鍾父先急了,他雖然因為女德班的事,對女兒充滿了愧疚,但骨子里還是希望女兒能好好上學.
"我爺爺是大學教授,奶奶是高中老師,有他們教我,足夠了."安妮挺起小胸脯,驕傲的說道.
被孫女誇了,鍾爺爺和鍾奶奶都非常高興,還是自己養大的孩子貼心啊.
"那也不行."教學生和養孫女能一樣嗎.父母若是能嚴格教導,女兒也不至于變成現在的樣子.
"怎麼就不行了?你這是嫌棄你爹媽?我告訴你,當年你還是我啟蒙的,這不也一樣考上了大學,當了大學教授?"
鍾爺爺不干了,不禁想起之前兒子兒媳對他們老兩口的埋怨.
嫌他們把孫女慣壞了,嫌他們不會養孩子.
哼,他們再沒本事,也沒有把孩子養得營養不良,還差點兒脫水而死!
"就是,親家都是有文化的人,教得學生那麼多,怎麼就不能教好妮妮了?!"
安外公也趕忙幫腔,他瞪了女兒女婿一眼,"再不濟,也比那個野雞大學出來的野雞教授強吧,還什麼國學教授,呸,全都是自吹自擂,偏偏你這個正兒八經的大學教授都被人家給騙了!"
提到德音學院,鍾父直接萎了.
"爸媽,我會好好學習,但我真的不想留在省城了,我,我要跟著爺爺奶奶,姥姥姥爺."
安妮哀怨的看了鍾母一眼,"反正你們有了小妹妹,也沒時間管我--"
一說小女兒,鍾母也有些猶豫了.
大女兒可是有過前科啊,萬一她再犯渾,學那些新聞里的孩子,直接把妹妹從窗戶扔下去可怎麼辦?
當初把鍾安妮送走,一來是想讓她學好,二來也是隔離開她們姐妹兩個.
現在寄宿學校不成了,如果繼續留大女兒在家里,鍾母真擔心她再對小女兒動手.
要不,就先把安妮送回去老家吧,反正她已經這樣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
鍾母沖著鍾父使了個眼色.
夫妻兩個眼神交彙了好一會兒,才齊齊點了下頭:"好吧,那你就暫時先回老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