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這一次,別說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徐素娥了,就是剛才幫忙叫人的傳達室老大爺也跟著笑出了聲.
哎喲,這小伙子對"聶金萍"很滿意啊,這才剛見面呢,話還沒說上一句,就先同意這門親事了.
嘖嘖,連"爸"都叫上了,看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吃上小聶的喜糖了.
老大爺只是心里這麼想,卻沒有說出來.
徐素娥就不一樣了,她直接故作好姐妹的拿肩膀頂了"聶金萍"一下,擠眉弄眼的說,"瞧瞧,咱金萍就是招人喜歡,啥時候給咱們發喜糖啊!"
"聶金萍":……
還特麼發喜糖,她恨不能一腳踹飛了徐素娥.
當然,還有那個好心辦壞事的年輕人.
"聶金萍"看得明白,那個年輕人靦腆,怯懦,看著就跟聶家老頭兒不是一類人.
而且,"聶金萍"也知道,年輕人叫那聲"爸",估計是下意識的,絕不是故意用這個來"逼宮".
興許他心里還存著善意,只是忘了"聶金萍"的真實身份:她可不是聶家的女兒,只是一個為了工作而冒名頂替的陌生人.
而在徐素娥等圍觀群眾眼中,聶老頭兒是"聶金萍"的親爸,這個年輕人反倒是個跟著來相看媳婦的外姓人.
他們不會覺得年輕人叫聶老頭兒是本能反應,反而會想歪了,覺得年輕人相中了"聶金萍",這才上趕著叫人爸爸.
……唉,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聶金萍"聰明,一下子就想通了眾人誤會的關鍵,也明白年輕人的無辜,可她心里還是有氣,忍不住瞪了年輕人一眼.
年輕人,也就是聶明成鼓足了勇氣,正待要勸說爸爸,結果眼睛卻撞進了一雙靈動又有生機的杏眼里.
年輕人愣住了,直直的跟"聶金萍"對視.
這,這個頂替了他三姐名額的姑娘,長得真好看啊!
柳葉眉,杏眼,小巧挺翹的鼻子,嘴稍稍大了一些,但不知怎的,年輕人腦子里冒出老人們常說的那句"女人嘴大有福氣"的話.
再說了,人家這嘴巴也不是很大,就是比正常尺碼大了一點點.
還有這姑娘的皮膚很白,不知道是天生這般,還是常年在車間里干活,但整張臉看起來格外白皙,水嫩.
一頭烏壓壓的長發,被編成了兩根麻花辮,盤在了腦後,額前是剪的整齊的齊劉海,看起來更顯青春,漂亮.
不知怎的,年輕人竟覺得嘴里發干,心跳加速,兩頰也燒得厲害.
"聶金萍"也在這個時候,認真的打量了年輕人一番.
如果撇開什麼沒工作,個性軟弱之類的缺點,單憑長相來看,這個男人也不算太差.
身量不高不矮,體型偏瘦,但人長得白,五官也精致,尤其是渾身散發著淡淡的書卷氣,簡直比她那個有好感的張技術員還像文弱書生.
雖然這個年代的大眾審美,還停留在身強體壯,濃眉大眼上面.
但有些年輕姑娘,卻更喜歡那種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溫柔男生.
比如"聶金萍",就是其中的代表.
她從小在農村長大,見多了那種人高馬大,皮膚黝黑,粗魯耿直的大男人,就像她爸,她哥,長得大男人,骨子里更是大男人.
回到家里,別說幫媳婦干活了,吃飯的時候連筷子都不拿.
吃飯完,筷子一放,碗一推,就去一邊抽煙或是喝茶,根本不管家里的事兒.
如果女人整天待在家里做家務也就算了,可那些女人們,哪個不是跟男人一樣在地里掙工分?
偏偏男人看不到女人的辛苦,反而在外面一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兒,不敢跟人家計較,就跑回來沖著老婆孩子撒氣.
在外面越是窩囊,沒本事的男人,回到家里就越橫.
"聶金萍"的鄰居就是這麼一個人,在村子里有名的老實,看著人高馬大,憨厚實在,在外面對誰都客客氣氣,可隔著一堵牆,"聶金萍"時常能聽到拳頭捶打皮肉的聲音,以及女人壓抑的呻吟和哭聲.
每每鬧出這樣的動靜,第二天,"聶金萍"就能在那個男人媳婦眼角,胳膊上看到淤青.
有一次,約莫是女人實在忍不住了,穿著褲衩背心就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喊救命.
"聶金萍"正好一個人在家,聽到那淒厲的哭喊聲,隔著門縫兒看到那個"老實人"一臉凶狠的抓住女人的頭發,一把將人摜在地上,騎上去,狠命的打著.
"聶金萍"的視線正好對上男人的臉,扭曲,猙獰,仿佛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跟平時看到的憨厚截然不同.
她從小被父母嬌慣,哥哥疼愛,何曾見過這樣可怕的場景?
"聶金萍"被嚇得雙腿發軟,根本不敢看外面的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暴怒的男人已經被熱心的鄰居拉走了,媳婦也被女人們扶到一邊去安慰.
"聶金萍"的父母一邊八卦"看不出來啊,他這麼老實一個人,打起媳婦來這麼狠",一邊回到家里.
聽到父母的聲音,"聶金萍"這才仿佛重新活了過來,踉踉蹌蹌的撲進了媽媽的懷里.
當天夜里,"聶金萍"做了一宿的噩夢,夢到自己嫁了人,那男人婚前看著各種好,可結了婚,就露出了真面目,對她拳打腳踢……
從那時起,"聶金萍"心里就有了個說不出口的想法,那就是將來嫁人,不管那人長得如何,有沒有本事,有一條最重要,那就是決不會打女人!
但,這個就有些難了.
在當時那個時代,女人雖然靠著自己的努力贏得了應有的地位,可幾千年來的陋習真的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尤其是在農村,男人打女人,根本不算什麼稀罕事.
就是"聶金萍"的親爸,有時跟媳婦鬧了別扭,情急之下也會拍打老婆幾下.
這已經是疼老婆的好男人了,就是"聶金萍"的親媽,都覺得自己有福氣,沒有攤上隔壁那樣的男人.
可"聶金萍"卻不想要這樣的"福氣",她那麼想脫離農村,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城里人看著更斯文,應該不會動不動就打老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