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恭敬的態度,大大取悅了整個王家.
而其他家族或複雜,或羨慕的目光,更是讓王家家主很是得意--你們還想看老夫的笑話?哼,老夫活了幾十年,這雙招子就沒有看走過眼!
就是內院之中的王二娘,看到擺滿整個中庭的大木箱子,一直忐忑的心也總算落到了實處.
別看她對祖父說的時候那般篤定,堅持,但自從婚事敲定,她的心里都在犯嘀咕.
門第不同,受到的教養也就不一樣.
很多在她看來,早已習以為常的事,對于土鱉出身的秦猛而言,或許就是無法適應,或是不想適應的難題.
王二娘不是那種只知讀書,不通俗物的書呆子,她聰慧,練達,心思細膩卻又不失大格局.
聽聞自家要與新貴結盟,王二娘便知道,自己是逃不開的.
祖父雖然說要在族里選個旁支庶女,但王二娘心里明白,祖父也就是那麼說說.
她都知道"自家是結親,不是結仇"的道理,精明如狐的祖父,又如何不明白?
與其讓家人為難,還不如她自己主動站出來.這樣還能讓家里人更加憐惜.
至于那秦猛,如果可堪調教,她就當一回賢內助,好好的相夫教子.
如果,如果實在不堪,嗯,日子過好不容易,想要過差就再簡單不過了.
說實話,王二娘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生個兒子,然後悄無聲息的弄死秦猛!
但,親眼看到秦家送來的聘禮,王二娘心中陡然生出了許多希望.
秦家准備了這麼多貴重的聘禮,顯然是非常看重這樁婚事,也非常尊敬她這個未婚妻!
而且王二娘也從祖父那兒聽說了,為了能讓他們王家滿意,"秦猛"這個以"猛","楞"聞名的莽漢,竟親自跑來詢問.
到了下聘的正日子,人家更是嚴格按照王家的要求,一絲不苟的進行著.
從此可以看出,"秦猛"應該是個可堪調教的人!
如此就好!
王二娘也曾經見識過幾位世家女嫁入寒門的例子,有成功的,也有人過得一地雞毛,但不管什麼情況,都讓王二娘清楚的知道,門第懸殊,夫妻之間真的很難做到琴瑟和鳴.
她早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可"秦猛"在下聘時的表現,又讓王二娘看到了希望.
或許,她還可以好好調教丈夫,日子過得雖然費心些,但總不至于太糟糕.
綿延千年,王家不只是清貴,更是豪富.
王家家主又懂得變通,即便是戰火紛飛的歲月,王家也沒有受到太大的沖擊.
秦家送來的聘禮雖然豐盛,但王家也不會放在心上,更不至于貪墨了.
王家家主本來就覺得虧欠懂事乖巧的二孫女兒,婚事已經委屈她了,嫁妝什麼的,便絕不會虧待了她!
所以,王家家主大手一揮,做主將所有的聘禮都歸到嫁妝里,讓王二娘再帶去秦家.
王家給王二娘准備的嫁妝本就豐厚,再加上這些聘禮,妥妥的十里紅妝啊.
不管日後這樣的嫁妝會引起怎樣的轟動,下聘一結束,王家便開始忙碌起來.
現在已是深秋,婚禮就定在下個月中旬,那時已經初冬.
而緊接著就是朝廷的"大考",即朝廷從中央到地方,要對各級官員進行考核.
整個冬日,都將十分忙碌.
王家家主作為禦史大夫,監察百官,在"大考"這個關鍵時刻,更要時刻緊盯.
一旦出現徇私舞弊,弄虛作假的情況,他就要挽起袖子,帶著整個禦史台進行彈劾.
另外,冬日也是婚禮紮堆的季節.
還是因著"大考",為了考核,很多外地的官員要回京述職.
這是一年中難得團聚的日子,很多家族更是終于盼回了一家之主,或頂門立戶的男丁.
所以,趁著這個時候,能做主就趕緊定下婚事,婚禮當事人回來了也不必讓新婦不遠百里,千里的跑去成親……
且此時各家辦喜事,賓客也能來得齊全一些.
……種種原因之下,彼時冬季就是結婚季.
王家家族龐大,姻親,故舊眾多,整個冬日,只婚宴這一項,就能隔三差五的參加一個.
所以,王家不但要操持王二娘的婚禮,要操心族中男丁的"大考",還要兼顧眾親朋家的喜事.
一時之間,簡直忙得不可開交.
安妮這邊也不遑多讓,每日都穿梭于各家酒宴之中.
秦猛雖是新貴,在京城也沒有多少親朋故友.
且世家和寒門的鴻溝依然存在,別看他定了個世家女做娘子,但還是無法輕易融入世家行列.
世家舉辦宴集,斷不會隨意邀請土鱉勳貴.
有些冥頑不靈的世家,更是十分仇視秦猛這樣的新貴--粗鄙無知,就靠著兩把子力氣,居然也能封侯拜將?
對于那些頑固派來說,跟新貴們同朝為臣,都是一種羞辱!
這樣的人,看新貴一眼都覺得汙穢,又豈會邀請他們參加宴集?
皇室楊氏還好些,他們家已經興盛了一百多年,勉強能踏入世家的門檻.
當年先帝還在的時候,就曾經想過重修《氏族志》,只是他等不及了.
世家們心里清楚,先帝想做的事,當今皇帝必定也想做,等他稍稍坐穩龍椅,估計就開始謀劃此事.
那些頂級世家的家主也曾經暗地里碰過頭,他們經過一番商議,最終決定:如果新朝重修氏族志,楊氏倒是可以被納入世家!
讓楊氏入圍,已經是世家階層最大的讓步了.
畢竟楊氏四舍五入一番,約莫夠評定資格.
至于那些寒門土鱉,哼,一個個腳上的泥都還沒有洗干淨,隔著幾里地都能聞到他們身上的土腥味兒,這樣的新貴暴發,連世家的門兒都沒資格摸!
整個新貴階層就這樣被老牌望族們排斥了.
但,新貴之間卻可以互相來往,另外也有一些懂得變通的家族,也開始悄悄跟新貴結交.
就這樣,安妮收到的邀約並不少.
這不,今天安妮又跑去喝一個老兄弟的喜酒.
這位也是八虎將之一,名叫袁勇,與皇室楊家還有些親戚關系,早年在軍中的時候,還曾經稱呼聖人為"表兄".
新朝建立後,他憑借不遜于秦猛的戰功,被封為英國公,世襲罔替.
這次新朝與世家聯姻,他也被聖人賜了婚.他倒不是初婚,結發妻子病逝,也沒有留下一兒半女.
雖是鰥夫,因為沒有兒女,倒顯得跟初婚也差不多.
又有聖人的極力保媒,六百年世家蘭陵蕭氏便同意了與袁勇的婚事.
安妮還以為今天就跟之前的酒宴差不多,嬉鬧一番,然後喝個醉熏,就能回家.
她沒想到,自己一直擔心的事,在這次婚宴上被人挑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