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聖人說這些的時候,安妮也在當場.
"秦猛"品極高,安妮便站在了最前列,所以聽得最是清楚.
當皇後悲戚的宣布,"聖人駕崩了",群臣都掩面,伏地痛哭,唯有安妮,先是愣了片刻,然後似是感覺到了什麼,快速的膝行幾步.
沖到了榻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顫巍巍的在聖人鼻下試探了一下.
沒有溫熱的氣息!
她這才發出野獸般的哀鳴,"阿兄~~"
安妮的動作既突兀又快速,呆在榻前的皇後和太子都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那聲撕心裂肺的"阿兄",驚醒了皇後.
相濡以沐三十年的丈夫,驟然離世,皇後正處在巨大的悲痛中.
太子雖然也悲傷,但悲傷中帶著一絲竊喜--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總算熬到上位.
饒是他對父親孝順,這般時刻,他也不禁摻雜了些許私心.
所以,他的悲痛,遠不如皇後純粹,甚至都比不上"秦猛".
皇後理解兒子,可她心里還是有點莫名的悲涼.
自己正悲痛得不能自己,忽然看到同樣傷心欲絕的"秦猛",頓時覺得有了知音.
看對方這般哭嚎,皇後壓抑的情緒也瞬間崩潰.
"陛下~~"
皇後不再顧忌什麼國母儀容,哭得死去活來.
太子也仿佛受到了感染,壓下了內心深處的那絲竊喜,整個人都籠罩在濃郁的悲痛之中.
他這般模樣,群臣見了,紛紛暗自感歎:太子果然純孝啊!
太子順利在靈前繼位,改年號為永安.
新君入主太極宮,第一件事就是承平帝的喪事.
皇帝駕崩,禮儀上都有相應的流程,只需按照流程即可.
宗室外戚,文武百官,夠品級的女眷,都去宮中哭靈.
王氏已經年近四旬,兒媳婦都娶了,女兒也嫁入了高門.
此次國喪,王氏便由兒媳婦攙扶著,跪在眾女眷的前方按照規矩哭靈.
當然了,女眷們也不可能一直哭.
哭靈的間歇,幾個相熟的人家,甚至會偷偷八卦一下.
比如皇太後傷心太過,已經病倒了.
再比如新君純孝,在靈前哭得數次暈厥.
再再比如淑太妃哭著喊著要為先帝殉葬,九皇子更是險些哭死……
眾人八卦,王氏並不參與,只是悄悄的在一旁聽著.
很快,她就從別人口中聽到了自家夫君的名字.
話說自打聖人駕崩後,自家男人就有些性情大變.
先是在先帝靈前大哭"阿兄",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們君臣淵源頗深,但到底尊卑有別,"秦猛"私底下可以隨意的喊阿兄,但在人前,他若喊了,就由僭越的嫌疑.
要不是先帝臨終前有遺言,要不是朝臣們還沒有摸清新君的性子,估計早就有禦史挽袖子彈劾"秦猛"了.
饒是如此,"秦猛"的言行也格外受人關注.
那些早就看這個莽漢不順眼的人,此刻更是恨不得拿放大鏡去找他的茬兒.
結果,眾人越是關注,越是發現,這厮除了在先帝跟前嚎了一嗓子"阿兄",隨後再哭靈的時候,竟再也沒有哭嚎.
有的朝臣想彈劾他對先帝不夠尊敬,大家不管用蘸了辣椒水的帕子,還是用別的辦法,都能哭得如喪考妣,結果這厮居然一聲不哭?!
這不是大不敬,又是什麼?
但,這些人又被勸住了.
因為如果他們拋開對"秦猛"的偏見,就會發現,"秦猛"不哭,卻讓人看著更加難受.
他整個人都像是失去了靈魂,木木呆呆,眼中是一片死寂.
"秦猛"的哀傷,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竟比那些哭天搶地的臣子們更加深刻,清晰.
至少新君看到"秦猛"這個樣子,忍不住在心里歎息:難怪阿爹會這般看重秦野豬.
唉,看他這傷心的模樣,絕對比死了親爹親娘還要悲慟啊.
新君比秦猛小十來歲,當他記事的時候,秦猛就已經去軍中效力了.
所以,他並沒有親眼見過自家阿爹跟秦猛的相處模式.
他卻從母親口中得知,"你阿爹是把阿猛當成兒子般養著."
聽了這話,再看"秦猛"的表現,新君就有些信了.
這厮,雖然粗鄙,不守規矩,還經常闖禍,但對先帝絕對一片真心哪.
只是新君的感慨還余音在耳,"秦猛"就不負他所望的"闖禍"了.
"丁憂?"
先帝的喪事辦完了,新君也開始接手朝政,他在一堆奏章中,看到了一封意想不到的折子.
"秦猛要丁憂?"新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開什麼玩笑,這次死的可是他阿爹,"秦猛"要丁憂,又是丁得哪門子憂?!
太後卻有些欣慰,"這個野豬啊,就是這麼任性.他呀,一直把先帝當成再生父母,先帝走了,他的魂兒也跟著沒了.唉,說到底,也是個純粹的人."
"行了,給他准幾個月的假,讓他在家好好歇歇.放心吧,他雖然時常犯渾,但王氏卻是個明白人,她會好好提點秦猛的."
太後發了話,新君也只好照辦.
新君雖然有些惱怒"秦猛"的胡鬧,但也不得不承認,能有這樣一個純粹,忠心的臣子,做皇帝也算足夠成功啊.
不過,很快,新君又有些慶幸"秦猛"的魯莽任性.
先帝駕崩,太子繼位,再順理成章不過.但淑太妃和九皇子卻心有不甘.
早在十多年前,九皇子就被封為齊王,卻死活不肯去封地,一直賴在京城.
這些年經營,齊王身邊竟也聚攏了一些人.
先帝走了,齊王以及他的擁躉者便開始小動作頻頻.
有一次,齊王甚至公開在朝堂上發難,言語間竟暗指新君在先帝喪事上不夠恭敬.
新君氣得夠嗆,卻又不能直接把齊王怎樣.
齊王是有錯,可新君若是利索了處理了他,世人也會說出不好的話.
畢竟先帝駕崩還不足半年啊.
新君就著急忙慌的收拾親兄弟,就是後世的史官,估計也要寫上幾句揣測的話.
就在新君為難的時候,"丁憂"的"秦猛"跳了出來,直接胖揍了齊王一頓,嘴里還罵:"你個混賬羔子,想自己鬧事就鬧,為何要拿先帝做幌子."
"我阿兄是走了,可我秦野豬還在,我斷不容許有人對他不恭敬!"
"秦猛"以下犯上的暴打親王,肯定是有違禮法,但新君卻格外暢快:打得好,齊王這個混球就該打!
新君終于體會到,為何秦野豬總闖禍,可父皇還是次次包庇了.
因為有的時候,秦野豬的魯莽真的很好用!
就這樣,安妮順利得到了新君的寵信,隨後的日子里,八虎將有的被罷黜,有的被架空,唯有"秦猛",一直手握兵權,卻從未被新君猜忌.
"秦猛"與王氏也相攜一生,兒女子孫滿堂.
安妮剛剛閉上眼睛,神魂還來不及進入系統空間,她的神魂又被拋進了新的世界.
"奶,你也太偏心了,憑啥四叔四嬸整天不上工,卻還能好吃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