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楚三丫果然燒了起來.
楚明強聽老娘的話,半夜不敢睡踏實了,一直守著閨女.
倒是劉翠芳捧著個大肚子,睡得十分香甜,呼嚕聲比楚明強的還要響.
鼾聲中,楚明強還是聽到了閨女無意識的呻吟,他猛地一下睜開眼,湊到楚三丫跟前,頓時被嚇了一跳.
孩子小小的臉早已燒得通紅,伸手一摸額頭,燙得嚇人.
楚明強不敢耽擱,慌忙跑出去叫人.
楚家院子里的燈依次亮起,李老太暗罵一句"果然是個不省心的玩意兒",卻還是沉著臉起了床.
楚大隊長見孫女病得厲害,當機立斷,"快,把人送去公社的醫院."
他甚至批了條子,讓兒子去大隊部借馬車.
楚明富,楚明繁,楚明淵等也都相繼起床,有人陪著楚明強去借馬車,有的幫忙收拾東西.
楚家的動靜不小,在安靜的冬夜里格外明顯,周圍的鄰居也被吵了起來,紛紛撇上衣服跑出來看熱鬧.
"哎呀,這是咋啦?"
"三丫又不好了?"
"哎喲喲,我下午的時候就瞅著不行,你說說,那麼個小孩子大冷天的掉進了水塘,肯定要壞事啊."
"嗯,我剛去看了一眼,好家伙,孩子的臉都燒紅了,攤個雞蛋上去估計都能熟!"
"哎,你說,燒得這麼厲害,不,不會把孩子給燒傻了吧?"
"我給你說啊,我娘家堂房嬸子的一個遠房親戚,好好一個大胖兒子,就是因為發高燒,生生燒成了傻子……"
鄰居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很快,話題就歪了.
不過看到胡亂穿了件棉襖,滿臉急切,走路一腳深一腳淺的劉翠芳的時候,他們又把話題扯了回來.
"哎喲,我看楚明強媳婦嚇得夠嗆啊,看著人都有些木了."
"我就說嘛,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可能真的不心疼.白天的時候,估計是嚇傻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對啊,平時看著楚明強媳婦也挺老實的,應該不會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
"那可說不准,老話不是說了嗎,會咬人的狗不叫!"
鄰居們有時一陣嘰嘰喳喳.
但,劉翠芳這幅為了閨女心急如焚的模樣,還是多少挽回了一些形象.
安妮披著被子,擠在人群中.
聽到周圍的議論聲,想了想,拉住了楚明淵.
"哥,這五十塊錢你先拿著."
安妮偷偷塞給楚明淵幾張大團結.
楚明淵楞了一下,然後有些感動的說道,"妮妮,你啊,就是太善良了.那死丫頭整天找你的茬,你還,還--"
又是軍大衣,又是給錢的,唉,就是劉翠芳這個親娘,估計也沒有"安心妮"這個四嬸大方呢.
"哥,不管怎樣,她都是你親侄女兒,更是個孩子,我盡了力,也就問心無愧了!"
安妮軟糯的說著,說話間,她又打了個幾個噴嚏.
"妮妮,你快回去吧,外頭太冷了,你本來就不舒服,再凍壞了!"
楚明淵趕忙說道,"三丫的事,還有我們呢,你照顧好自己就成."
安妮乖乖的點點頭,"嗯,我聽哥的!"
"乖!"楚明淵揉揉安妮的腦袋,態度無比親昵.
兩口子這邊你儂我儂,周遭都冒著粉紅色的泡泡.
楚家人早就習慣這兩只的日常,倒也沒有覺得太別扭.
李老太甚至還覺得欣慰,小四兩口子感情好,夫妻關系也就和睦.
自家的條件雖然不差,可到底沒法跟人家安家比.
特別是家里還有楚三丫這樣的攪家精,有時候,李老太真怕那些不懂事的玩意兒傷了人家妮妮的心.
妮妮好好一個城里姑娘,下嫁到農村,本來就夠委屈了,楚家要是再有人針對人家,別說是安家父母了,就是李老太都覺得過意不去.
想到楚三丫,李老太就一陣嘔得慌.
這麼個不省心的玩意兒,自己作死,卻還要折騰一大家子的人.
偏偏,這次她還不能有啥意外,否則,自己這個做奶奶的,可就真的要落個壞名聲了.
李老太心里埋怨著,楚明強和楚明富已經把馬車借了回來.
眾人七手八腳的把楚三丫抬上車,劉翠芳第一時間沖了上去,直接坐在了最好的位置上.
她一手拉著楚三丫滾燙的手,一邊流眼淚.
這次,她學乖了,再也不敢多說什麼,就是哭,且還是那種無聲無息的哭.
這副模樣,看著著實可憐啊.
楚明淵看得又是一陣膩煩.
原本,他不想跟著去,准備偷偷把錢塞給跟去的兄弟.
但看到劉翠芳的做派,他決定了,他也要跟著去.
楚明富是家里的老大,又在公社上班,見過世面,所以他必須跟著去.
楚明繁性子軟,他雖然也不喜歡楚三丫的鬧騰,但到底是自己親侄女,看她燒成這樣,自家二哥又是個窩囊的,有些不放心,便也上了馬車.
楚明淵最小,平時家里都照顧他,一般這樣的情況,也都不需要他圍邊兒.
但楚明淵還是積極的跳上了馬車,嘴里還說著,"三丫都這樣了,我就是在家里也睡不著覺,就算幫不了大忙,幫著跑跑腿兒也是好的."
圍觀的鄰居們,見楚家這般重視一個丫頭片子,暗地里咋舌.
"切,不就是個丫頭片子嗎,大半夜的,又是送醫院,又是全家折騰的,也就是老楚家,換成別人家,誰會這麼干?"
"可不是!"
"唉,要不人家說楚家厚道呢,就是李老太,平時看著一張利嘴不饒人,可也是豆腐心腸.要不是她教得好,幾個兄弟能這麼和睦,團結?"
"就是就是,劉翠芳白天說那話,就有些喪良心了!"
"呸,劉家上下那德行,在咱們紅星大隊誰不知道哇.她家還能養出什麼好閨女?!"
人群中,有跟劉翠芳不對付的,趁機說了幾句.
眾人想了想,還,還真有點兒那個意思.
尤其是年長些的媳婦,她們可是見過當年劉翠芳抱著兒子要跳井的場景.
只是後來劉翠芳太老實,大隊里又有了別的新聞,大家也才淡忘了.
今天這一番鬧騰,倒是勾起了那些人的記憶.
她們跟周圍的人咬著耳朵,不多時,劉翠芳剛剛挽回的名聲又跌到了谷底.
眾人還不知道接下來的事兒,否則,劉翠芳的名聲還不定差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