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輸,要盡力.
薛夕邊思考著這個,邊思考著自己直覺中,那種異樣的感覺.
不對勁……
她感覺不對勁.
但具體是怎麼不對勁,她說不上來.
她看著周圍的山景,樹木聳立,郁郁青青,山間幽靜,沒有一點聲音……
沒有一點聲音……
薛夕猛地意識到什麼,她忽然停住了腳步,喊道:"小火苗!"
高彥辰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她,卻見薛夕面露緊張之色:"有問題!"
上山的時候,遇到了周振,他跟秦爽聊天時,薛夕仔細聽過,他們是第一批下山的人.
其余上山的路上,他們陸續遇到了零星的四五個同學,那麼至少還有三十個同學呢?
他們在哪兒?
薛夕再次看向山頂,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高彥辰已經走回來,臉色凝重,"夕姐,怎麼了?"
薛夕詢問:"這座山,還有別的下山的路嗎?"
高彥辰搖頭.
薛夕臉色大變,她開口:"山頂有情況!"
幾乎在她這話落下的瞬間,一道巴掌聲忽然響了起來.
兩個人二話不說,頓時背靠背凝視周圍,那道聲音像是從其中一個方向傳來,卻又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你發現的太晚了."
聲音有點滲人.
薛夕懵了.
高彥辰則眉毛一揚:"是誰?!"
兩人同時拿起手機,想要報警,可低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山上根本沒有信號.
"嘖,你跟你母親,長得很像."
你母親……
三個字一出,高彥辰就好像明白了什麼.
高老一直懼怕的人,爺爺一直沒有說的那個秘密,來了!
高彥辰瞪大了眼睛,他看向了薛夕,壓低了聲音開口道:"夕姐,他是沖我來的,你一會兒找到機會就跑!"
薛夕卻警惕的凝視四方,沒說話.
"呦,你們是情侶嗎?感情這麼深,我好感動呦~"
這話落下,一道身形從樹叢中走出來,他穿了一身黑衣,就連臉上都罩著一層黑色的紗布.像是電視劇里那些搶劫銀行的蒙面人,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睛.
而此時此刻,他手中玩弄著一把飛刀.
他的眼睛充滿惡意的在高彥辰身上劃過,旋即邪笑:"那我可以成全你們,讓你們死在一起,就像是當年,你爸媽一樣……"
爸媽兩個字一出,高彥辰頓時憤怒的喊道:"我爸媽不是車禍,是你殺了他們?!"
那男人"嘖"了一聲:"看來他們什麼都沒告訴你呀?"
高彥辰問:"我爸媽,到底是怎麼死的!"
男人卻不打算多說,完全沒有電視劇里,壞男人死于話多的自覺,他只是開了口:"我送你去見你爸媽,讓他們告訴你吧!"
這話落下,男人猛地沖了上來.
他沖上來的那一刻,薛夕和高彥辰就感覺到了無窮的壓迫,兩個人都是練過武的人,可這男人身上的氣勢駭人,速度更是快到讓人無法想象!
幾乎是眨眼的時間,他已經沖到兩人面前,刀沖著高彥辰而去,落在了他的脖子上,眼看就要手起刀落劃破高彥辰的動脈時--
"砰!"
高彥辰手中的登山棍狠狠擊打過去,接著他就拿著棍子和歹徒打了起來,邊打邊喊道:"夕姐,快跑!"
這人是個殺手,太專業了.
根本不是他們這種高中生能夠面對的.
高彥辰一直覺得自己練武很厲害,可這一刻,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的武術,在這群專業的人眼里,根本不堪一擊!
薛夕卻沒跑,一套軍體拳直接襲擊過來.
她從學會這套拳法後,還從未失手過,然而此刻,這名歹徒後退兩步,躲開了她的襲擊.
看似薛夕失手了,但她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清楚,薛夕根本沒想著制服他,逼退他後,薛夕一把拽住了高彥辰的袖子,兩個人扭頭就跑!
那歹徒不慌不忙,依舊站在原地,似乎有著十足的底氣,他慢悠悠說道:"你就這麼跑了,不管你的同學了?"
同學……
高彥辰驀地頓住了腳步.
此刻,距離山頂只有幾米的距離,那歹徒說完後,就慢悠悠走到了山頂上,他彎腰,隨手從旁邊的大石頭後面拎起一個人,竟然是秦爽的同桌!
她嘴巴被膠帶封住了,說不出話來,眼神里卻全是恐懼.
那歹徒將匕首放到她的脖子上,對高彥辰勾了勾手指:"我數到三,你不過來的話,我就先殺了她……再殺他們!"
說到他們時,歹徒指向了旁邊雙手雙腳都被綁住的人,那些人縮在石頭旁邊,一個個倒在地上,全部都目露驚恐之色,赫然是高三一班的人!
高彥辰眼瞳一縮.
薛夕也頓住了腳步.
高彥辰攥緊了拳頭:"我跟他們不熟,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很差勁的人……"
這話剛落下,歹徒就開始數數:"三……二……"
薛夕見高彥辰臉色大變.
少年雖然站在那兒,可那雙腿也在發抖.
他的確跟高三一班的人不熟悉,可這全是生命,而且是因為他才會被歹徒抓住的……其實他可以不管的.
然而,他卻毫不猶豫的快走兩步沖到了山頂,"住手!"
"很好."
歹徒說完這句話,將手中的人質扔在地上,旋即毫不猶豫的拎起刀子,下一刻--
他愣在原地.
因為,高彥辰手中多了一把小巧精致的銀色的槍.
半年前,那一場離奇的車禍後,他就覺得不對勁.而爺爺又為他特意申請了武器,他從小在靶場練習射擊,拿了武器後用來防身.
其實剛剛,他就可以制住歹徒的,但因為有夕姐在,他怕誤傷了人,所以選擇最保守的逃!
可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早已渴望抓住歹徒,然後詢問他:"說,我爸媽到底是怎麼死的?"
他的腿不再發抖,他站直了身體,紅發依舊囂張的豎起,剛剛的驚恐,害怕,全部消失.
歹徒眉宇間閃過一抹訝然,恍然道:"我就說,她的兒子怎麼會是個廢物,原來剛剛都是裝的."
高彥辰不敢掉以輕心,死死盯著他.
薛夕在剛剛就看到了高彥辰的手勢,所以一直沒動,等他亮出了武器,制服了歹徒後,這才沖上來,她低頭解開一個同學身上的繩子,那同學就幫別人解開,薛夕則站在高彥辰的身邊,防止歹徒忽然襲擊.
那歹徒也不急,看著依舊很悠閑.
他笑了:"想知道真相?"
高彥辰點頭.
歹徒卻驀地變了臉:"那就,去地府問你爸媽吧!"
這話說完,他的手在身後一摸,竟然拿出了一顆炸彈,而此刻炸彈上面顯示著倒計時十秒!!
情況忽然逆轉.
歹徒後退一步,來到了山峰最高處,他聲音陰狠,沙啞的開了口:"見過我的人,都要死!"
高彥辰眼瞳一縮,急忙開槍:"砰!"
那人不閃不躲,他胸口中槍,但人卻不倒,手中的炸彈就要對著他們一群人扔過來……一旦扔過來,這個山頂都會被炸塌!
所有的同學還未獲救,而跟著兩人上來的秦爽,火苗一號等人也隱隱沖了過來,火苗一號還在喊著:"辰哥,誰第一?"
這群人距離的太近,炸彈的威力,足以把這個山丘給炸平!
薛夕腦子都不轉了,直接沖過去,一把拽住了炸彈!
她想要搶過來,扔下山崖!
那麼炸彈會在半空中爆炸,救下所有人!
然而!那人中了一槍後,力氣還是很大,薛夕一時間竟然搶不過來……
炸彈上的倒計時正在縮小:"5……4……"
"夕姐第一嗎?"
秦爽似乎看到了他們,但任誰也想不到,此刻會有一個歹徒和炸彈……
炸彈上倒計時仍舊在繼續:"3……"
來不及了.
薛夕念頭剛起時,胳膊被人一抓,旋即一股大力推著她猛地後退了一步.
她沒想到關鍵時刻背後會被人暗算,詫異扭頭,就見高彥辰將她推開後,已經一把抱住了那個歹徒,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帶著他直接沖到了最高處!
歹徒抓住了他不放手,炸彈在這里爆炸,所有人都會死!
念頭一出,高彥辰毫不猶豫直接撞破了頂峰的欄杆,和歹徒一起墜落下去!!
在踏空的那一刻,高彥辰驀地回頭.
薛夕仍舊處于震驚當中時,看到他嘴巴張了張,似乎在說:夕姐,我贏了.
"不!!!"
薛夕反射弧慢半拍的聲音剛喊出來,高彥辰和歹徒已經墜下山頂……
"砰!!"
炸彈在半空炸開,整座山都搖搖欲墜,山峰似乎也跟著一起跌落下去.
變故發生的太快.
這一切都只在十秒內發生,秦爽和火苗一號過來時,甚至都沒搞清楚情況,沒看清楚歹徒的樣子……
爆炸的劇烈響動,讓大家的耳朵里一時間產生了嗡鳴聲,地面的震動,也讓所有人都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上.
塵土飛揚,爆炸的余波震得樹枝跟著搖曳,顫抖.
良久良久,山頂上的人們才終于回過神來,火苗一號喊了一聲,沖到了邊緣,往下看去,下方盡是灰塵,什麼都看不清楚.
"辰,辰哥……辰哥!!"
火苗一號呢喃著,雙腿一軟,倒在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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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
整個莊園都掛滿了白色的帆布,所有賓客全部穿著黑色衣服,帶著白色花朵,進門致哀.
高彥辰的黑白頭像,掛在正廳.
前來吊唁的同學們,全部聚集在一起.
火苗一號和秦爽頭戴白色布條,呆呆的跟濱城國際高中的學生們坐在一起,幫高家接待這群人.
所有的人都低著頭,紅著眼睛.
校霸死了.
在高考完畢後,在他成為濱城一中逆襲的傳奇後,他就這麼死了.
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那個一頭紅發,囂張到不可一世的校霸,到了最後關頭,為了救他們一群人死了.
周振眼淚流個不停.
他想到那天,他跟在秦爽身後,來到山頂時,聽到了爆炸聲,旋即那些被綁住了雙手雙腳的同學們,個個神色悲戚,有害怕,有絕望,更有濃烈的傷心.
接著有關部門進入調查,最後給聞訊趕來的家長們的說法是,有變態殺人犯逃到濱城,本來打算殺人,卻被高彥辰阻止.
高彥辰被授予烈士的稱號.
但他和殺人犯的身體都被炸裂,掉落山區,死無全尸,所以今天棺材里躺著的,只是衣冠塚.
周振哭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道聲音:"薛夕呢?她怎麼沒來?"
周振愣愣的抬頭,看向說話的人,竟然是薛瑤,她眼睛也紅了,應該是感念高彥辰救了人,此刻她憤憤不平的說道:"高彥辰活著的時候,多護著她啊,可是她那天都沒哭!"
"她就是沒心沒肺的人!"
秦爽聽到後,立刻反駁:"夕姐不是!"
薛瑤很生氣:"不是什麼?她平時就一副冷清的樣子,笑的時候都很少,更從來沒有哭過!高彥辰也是為了救她才死的,她就是沒心!"
秦爽想要反駁,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事情發生後,薛夕就呆愣愣的,她似乎一直很理智,然後就守在山上,來高家……其實她昨晚一直都在,只是剛剛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才出去了.
夕姐是沒哭,可有些人的傷心難過,並不是哭.
她能感覺到,夕姐的心里,也很難過.
秦爽看向來的同學們,就見大家都被薛瑤說服了,一個個臉上露出了不滿的神色.
秦爽想要解釋的話,就這麼卡住了.
就在這時,門口處忽然一黯,有人走了進來,大家扭頭,在看到那道身形時,眾人一下子愣住了.
薛夕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顯得身形瘦長,干練,給人一種酷帥的感覺.
她神色依舊漠然,面無表情,看著似乎沒心沒肺.
可房間里的同學,卻都閉上了嘴巴,心底震撼.
因為,薛夕飄揚的那一頭及腰的黑長發,此刻已經變成了醒目的紅!像是血色!!
那一頭紅發被風吹起,飄蕩在半空,像是在宣泄著主人心底那無處安放的怒意和無盡的悲涼.
無數人,又為這一抹紅,濕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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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夕面無表情,一步一步走到了靈堂前.
三鞠躬後,她慢慢看向了那張照片.
黑白色里,看不出那頭發的顏色,卻依舊能看到他張揚的笑意……
她垂下眼簾.
記性太好的她,腦海中又閃現出昨天的細節.
高彥辰開槍後,她沖過去抓住炸彈,後來發現歹徒帶著炸彈露出破釜沉舟的氣勢後,她想過帶著歹徒一起沖下山頂.
可她的念頭只是一閃,高彥辰已經把她推開,他犧牲了自己……
想到這里,薛夕眸光中閃過一抹怒意和悔恨.
她又抬頭,霧蒙蒙的眼睛里去了霧氣,清明的看向了照片.她的手又摸向了口袋中那個銀色的手槍,那是高彥辰推開她時,塞進她手里的東西.
薛夕的手,緊緊攥了起來:
小火苗,你生前最希望查出父母死因,為父母報仇.
那麼,我一定幫你做到,幫你報仇.
不報此仇,永染紅發!
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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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夕不擅長安慰人,她去探望高老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高老像是一夜間老了十歲,整個人頹然的像是下一秒就要陪著高彥辰而去,又一次的白發人送黑發人……
想到在山頂上,那個歹徒的厲害,薛夕在這一刻終于明白了這位老人的擔憂.
她和高彥辰明顯還是能力不夠,他們低估了敵人,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深不可測,可怖至極!高彥辰根本無法保護好自己,所以高老才會那麼殘忍的留下他.
只是,大家都沒想到,濱城也不安全了.
薛夕想詢問高老,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可話還未出口,高老就說道:"如果小辰聽我的話,好好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就不會出事了.他以為自己很厲害了,可他根本不知道他面對的是什麼……那只是一個小角色."
高老抬起頭來,眼神渾濁:"薛夕,小辰把你當朋友,我也不想你牽扯進來,有些話,就別問了."
別問了……
高老的固執,薛夕明白,她也不想逼這個老人.
她點了點頭,最終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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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夕走在路上,那一頭紅發惹來無數人的注意,可她混不在意,她就這麼渾渾噩噩的走啊,走啊,不知不覺,來到了雜貨鋪.
她抬頭,漠然的看著雜貨鋪的牌匾,不知道怎麼的,就掏出鑰匙,再次打開了房門.
她坐在向淮經常坐的櫃台後,沒有開燈.
天色漸漸暗了.
她呆呆坐在那里,不知道該想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她抬頭,就見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形走了進來,他披著月色,滿身狼狽,身上的衣服都還有些破爛不堪,就連臉上都帶著泥土……
他黝黑的眼神里透著焦急,在看到薛夕後,站在原地,他像是不敢說話,生怕驚擾了她似的輕輕開口:"小朋友,對不起,我來遲了."
他聲音沙啞,像是好久沒有喝水了.
薛夕慢慢抬頭,看向他,終于說出了從高彥辰跳崖後的第一句話:"我感覺,他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