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院門前,惠氏就顯的有些激動.
安甯下了馬車,惠氏等了一會兒才下來.
她扶著丫頭的手,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平靜下來.
安甯對著惠氏點點頭,跟身後的侍從道:"敲門."
一個婆子過去敲響了大門.
"誰啊?"
很快,院子里就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約摸有四五十歲的婆子探出頭來張望.
惠氏帶來的人把那個婆子一堆,兩個侍從把大門推開請安甯和惠氏進去.
門開了,就看得到院子里的情形.
這個小院並不大,幾乎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
院子里青石鋪地,種了一棵大樹,另外還有幾片花草,旁的什麼都沒有.
樹後,可以隱約看得到五間正房,兩側有廂房,院門口這邊有三間倒座.
這院子白牆灰瓦,就是很普通的一個小院,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只是,當屋里的人聽到動靜出來的時候,就給小院添了很多風采.
廊下,白梅扶著一個丫頭的手站在那里.
她個頭和惠氏差不多,但是比惠氏苗條瘦弱,有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
她穿著寬大的衣服,就更顯的很瘦.
她的臉很小,巴掌大的臉,那張臉上五官精致完美,尤其是一雙眼睛長的極好,盈盈透著水光,只是,那雙眼睛特別平靜,似乎沒有一絲的波瀾.
惠氏看著白梅,白梅也在打量惠氏.
安甯拉了拉惠氏:"進去說."
妯娌兩個進去,侍從很快就將院門關了.
惠氏站在院子里:"白梅呢?哪個是白梅,叫她過來."
白梅這才緩緩走過去,她走路的時候身形搖曳,看著很是漂亮.
安甯仔細的看了,確實如蕭青和蕭竹所說,這個白梅一舉一動似乎都是拿尺子量的一樣,處處透著規范,她邁步的時候,步距都是一樣大小的.
她的步子十分穩,走起路來,裙擺都不甚搖動.
白梅走到惠氏身前,俯身下拜:"賤妾見過太太."
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不甘不願,臉上還是一樣的平靜,而且,她說的每一個字嘴巴張的大小都差不多,聲音清甜,但是卻沒有一絲的情感波動.
安甯皺眉.
惠氏看白梅如此,還以為白梅是不服她,登時有些氣憤.
她才要說話就叫安甯給拉住了.
安甯把惠氏拽到身後,伸手在白梅沒防備的時候快速的抓起她的手腕.
片刻之後,安甯松手,神色複雜的看著白梅.
"三嫂."
惠氏心里還有火,她想要罵白梅幾句,安甯攔了她一把:"你帶人或出去,或者找個安靜的地方呆著,我有話與她說."
惠氏向來是敬服安甯的,安甯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反駁,便帶著下人出去找了個茶樓喝茶.
安甯又對伺侯白梅的幾個下人道:"你們也出去."
那幾個下人怔怔的,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們不敢和安甯犟,畢竟他們知道這是三爺的夫人,若是得罪了安甯,恐怕他們沒有好,可他們又不可能丟下白梅一個人.
白梅對那個婆子道:"你們出去吧,三太太是什麼人物,如何與我這樣一個人計較,放心."
那婆子才帶著下人們出去.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白梅才對安甯道:"三太太進屋坐吧."
安甯擺手:"不必了,如今還沒有多冷,就在院子里坐坐吧."
院中樹下倒是有兩個石墩,安甯和白梅各坐了一個.
白梅坐下了,安甯就毫不避諱的問她:"之前很辛苦吧?"
白梅愣了一下.
她原以為安甯要為難她,或者要說什麼難聽的話,卻沒想到安甯開口就來了這麼一句.
她等了一會兒才輕聲道:"不知道三太太問的是什麼."
安甯笑了笑:"你大約不知道,我和三爺都懂醫術,剛才我給你號了脈,你的身體是極差的,可以說,你的身體已經破敗不堪,這麼和你說吧,如果不管的話,你是活不了五年的."
白梅絲毫不覺得奇怪.
她垂著頭,神色平靜,聲音清淡:"我本低賤,賤如草芥,活著與死了又有何異."
安甯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像你這樣的人多嗎?"
白梅沉默了.
安甯壓了壓聲音:"你也別覺得奇怪,我早先見過你這樣的人,那些世家大族表面上看著風光,內里的髒汙有多少,恐怕沒人說得清楚,他們為了拉攏人手,為了培養死士,便有些無所不用其極,我看你的樣子,再有剛才把脈,我便知道,你和我所見過的是同一類人,你們說是人,其實不過是工具而已."
安甯這一句話,直刺刺的擊中白梅的心里.
她的臉上這才有了幾分波動,眼中帶了一絲痛苦.
安甯繼續道:"你們是被從小培養的,小的時候就被用了藥,為了讓你們的皮膚更加白皙,身形更加優美,便用了好些虎狼之藥,之後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訓練,如何走路,如何行禮,該說什麼話,笑要怎麼笑,哭要怎麼哭,都是要訓練的,天長日久的,便成了沒有情緒的,事事都符合規則的工具一般的人,看著是活著的,心早就死了."
這話一說完,白梅怔怔的坐著,眼中淚水滾滾落下.
"你們這樣的有多少?"
安甯突然又問了一句.
白梅下意識便答:"很多,一個莊子上都是."
她說完才意識到說了什麼,登時眼中現出一絲驚懼之色來.
"張家要你來做什麼?"
安甯緊接著問.
白梅不想說,可卻控制不住自己,她一臉驚懼,想要捂住嘴巴,可就算她捂住了嘴,還是把話說了出來:"讓我來籠絡四爺,最好能進四爺的後院,若是可以,便給主家傳些消息回去."
白梅一五一十的說了.
說完,她面色灰白,面如死寂,驚恐又哀傷的看著安甯.
安甯笑了一聲:"老四,出來吧."
她一說完,便見蕭瑾從一間廂房中走了出來.
蕭瑾神色複雜的看著白梅,過了一會兒,他抹了一把臉:"三嫂,這個女人要如何處置?"
白梅倒是笑了.
她猛的跪在安甯面前,一連嗑了好幾個頭:"還請三太太處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