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琳看到冷颯很是高興,只是看著她的傷痕又忍不住皺眉,"怎麼弄得?"
冷颯很是無奈,就這麼淺淺一道連血都沒有流兩滴的傷,她已經被多少人關注過了?
不過她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知道別人是真的關心自己,笑道,"真的沒事,不小心劃破了點皮兒."
卓琳搖頭道,"你這樣子,傅少不跟你急?"
冷颯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點急."
卓琳輕歎了口氣道,"你不將自己當回事兒,他當然要跟你急了.你想想,他要是三天兩頭的受傷,你急不急?"
冷颯低頭思索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像是有點…我這也是意外,以後一定會小心的."
卓琳拉著她進大廳坐下,其他人自然有卓琳身邊的工作人員招呼.即便傅鈺城和傅揚城都是傅家的少爺,但卓琳對他們明顯並沒有什麼興趣.
冷颯捧著茶杯看著對面的卓琳,"昨天我們走了之後,有沒有人來麻煩卓姐?"
卓琳笑道,"還真有.你們走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有人來說有急事要找你."
冷颯並不意外,"找我?張家的人?"
卓琳打量著她,"所以,昨天真的是你把張家的別墅給炸了?"
冷颯眨了眨眼睛,"沒有啊,我昨天不是一直在陪卓姐喝茶聊天麼?"
卓琳忍不住笑開了,點點頭道:"你說得沒錯."
冷颯還真不怕張家因為這事兒找上她,不僅沒人看到她炸別墅,就連昨天城外那檔子事兒除了賀儒風和他們自己人也沒人看到她.跟著賀儒風逃走的那些人只有一個活口還落到了傅家手里,因此在外人看來她昨天確實是一直在酒店和卓琳說話,城外那檔子事兒是徐少鳴奉了傅大少的命令做的.
至于為什麼傅大少在跟人談判的當頭還有心事提前布置這種勾當,這誰知道呢?
除非賀儒風有本事自己站出來指控她,否則傅家大少夫人依然還是個英姿颯爽但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張家沒有來煩您吧?"冷颯問道.
卓琳不以為然,淡淡道:"他們能煩我什麼?我也還是受害者呢.不過你們一直針對張佐,恐怕張弼也不能不聞不問了.小心一點兒."
冷颯挑眉道,"卓姐對張相似乎很推崇?"
卓琳道,"張弼是張家嫡長子如今的當家人,從小費盡心思培養出來的.他能在如今這個世道走到這個位置,不是張佐能比的.張佐這人……"卓琳皺了皺眉,知道當年自己的婚姻破裂跟張佐有關系,卓琳對張佐的看法自然很是複雜.沉吟了良久才搖搖頭道,"張佐這人…眼高手低,說到底…陰謀詭計總歸是小道."
冷颯點頭表示贊同,"謝謝卓姐提醒,我們會小心的.我一會兒還要去探望張二爺,就不多打擾卓姐啦."
卓琳有些無奈地伸手點了點她的眉心,"剛跟你說別總是去招惹他們."
冷颯摸摸眉心小聲道,"我也沒辦法啊,張二爺受了驚于情于理也得去看看.我們家大少忙著呢,只好我代勞啦."
卓琳道:"去吧,我不留你了,自己小心."
冷颯正要起身,外面女助理匆匆進來神色有些僵硬地走到卓琳跟前,還不等她說話外面就傳來了一陣嘈雜的喧鬧聲.
卓琳微微蹙眉抬頭去看自己的助理,女助理有些為難地低聲道,"外面來了幾個人,聲稱是您的母親和兄長."
卓琳並不喜歡提起自己年輕時候的事情,但也不至于當成禁忌一樣避諱.所以身邊的人多半都知道她對自己出身的家族是什麼態度,也就難怪助理為難了.
卓琳臉色也是一沉,冷聲道,"他們什麼時候來京城的?"
助理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只是道,"送她們過來的是張家的人."在京城張家的面子自然是要給地,否則那些人只怕連大門都進不了.
卓琳冷笑一聲道,"張家?我倒是有些好奇,我這位學長竟然還插手起別人的家事了."
冷颯道:"恐怕不是張相."
"張佐?"卓琳垂眸思索了片刻,站起身來道,"既然都來了,那就出去看看吧."竟是連將人請進來喝一杯茶都免了.
這是卓琳的家事,按說冷颯應該回避.
只是聽助理的意思對方只怕有些來者不善,又牽扯上了張佐一時間倒是有些為難.不等她做出決定,卓琳已經拉著她的手站了起來,"辛苦你陪我去看看?"
冷颯立刻將心里的為難拋到了一邊,笑道,"我陪卓姐去."
卓琳住的小公館大門口是一座二層小樓,樓上是工作人員和守衛的住處,樓下有一間訪客休息等待室.只有確定主人會接見或者提前預約的客人才會被請到後面的三層小樓去.
冷颯和卓琳穿過平整的草坪和花園就看到接待室外面站著幾個人,就連後面大廳里都能聽到的噪音顯然就是這些人發出的.
幾個北四省的守衛神色疏離冷漠地阻攔了那幾人想要闖進後面的道路,那幾個人礙于守衛手里的槍不敢妄動,嘴里卻毫不服軟.
聽著其中一個中年女人尖銳的聲音,冷颯忍不住挑眉,這是號稱名門世家書香門第出來的人?跟她們比起來,冷家真的很像是傳說中的世家名門了.
看到眼前亂糟糟的場景,卓琳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冷颯這才發現卓女士真的沉下臉色的時候氣勢也是相當驚人,也就難怪她身為女子能夠在完全由男人掌控的官場贏得一席之地了.
特別是她眼眸微沉,唇角微微抿起的模樣,讓她莫名覺得有點眼熟.
"這是在做什麼?"卓琳冷聲道.
大門口原本嘈雜的喧鬧聲瞬間一靜,那中年婦人安靜了一下,很快又來勁兒了,尖聲道,"這不是我們家二姑娘麼,這麼多年沒見連哥哥嫂子都不認識了?"
冷颯這才了然,這女人似乎是卓琳的大嫂.
卓琳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那女人也是個欺軟怕硬的,被卓琳冷眼一看立刻就啞了聲,灰溜溜地躲到她身邊的男人身後去了,只是嘴里還嘀咕著卓琳不敬長嫂云云.
那中年男子看上去還不到五十的模樣,顯然是保養得很不錯.看得出來是沒吃過什麼苦頭,一直養尊處優得活著的.
只是說他是名門世家書香之後倒不如說是個讀過一點書的地主老爺,反正冷颯是沒看出來他身上有什麼書香氣質.倒是顯出幾分過于油膩的脂粉氣和軟弱.他頂著卓琳的冷眼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陪笑道,"阿琳……"
卓琳淡淡道:"盛老爺和盛夫人大駕光臨,有什麼指教?"
男人連忙賠笑道:"阿琳,你別這樣…都是一家人,咱們……"
卓琳道:"你以為我當年是在跟你們開玩笑麼?"
男人臉色微變,有些急了,"阿琳,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難道還要記恨我們?"
卓琳盯著他,眼底流出了一抹冰冷的恨意,"永生難忘."
"阿琳……"男人還想要再勸,接待室里傳出來一個有些虛弱卻依然尖銳的聲音,"盛家真是白養你了!"
聽到這聲音,卓琳先是愣了愣.很快她微微垂眸閉了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才重新抬起頭來冷聲道:"盛老夫人說得對,該還的我都還給盛家了,所以你可以當盛家沒生養過我."
"你休想!"里面的聲音越發尖銳急促起來,兩個青年扶著一個老太太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
那老夫人滿頭白發看上去已經年過古稀,形容消瘦可說是骨瘦如柴.那雙渾濁卻依然凌厲的眼睛加上那顴骨突出臉頰凹陷的面容,更襯得她的面容刻薄無比.
冷颯忍不住扭頭看了看卓琳,卓琳和衛長修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可見已故衛夫人的容貌應該也不會差.但眼前這位盛老夫人看起來卻著實半點也沒有哪里跟卓琳相似的.
她被人攙扶著,目光卻緊緊地盯著卓琳道,"你是我生的,這輩子就都是我的女兒!想要擺脫盛家,門都沒有!"
冷颯有些擔心地看著卓琳,衛長修說過卓琳早就跟盛家決裂了.
卓琳看著眼前滿頭白發已經垂垂老矣的盛老夫人卻顯得格外平靜,神情漠然地道,"你肯帶著這麼多人拖家帶口的來找我,想必是有事.說罷,什麼事?"
盛老夫人被她這直白的話堵得臉色一僵,卻到底還是沒有發作,而是指了指扶著自己的兩個青年道,"這是你的侄子,今年剛從學校畢業,你給他們在北四省安排個差事."
卓琳微微挑眉,打量著眼前的幾個人突然笑出聲來.
盛老夫人有些惱怒,"你笑什麼?"
卓琳臉上的笑容一收,整個人瞬間變得冰冷無比,"我笑您心可真大,還敢把他們交給我."
盛老夫人一愣,"你…你什麼意思?"
卓琳並不看她,而是看向盛家長子她的親大哥,"盛老爺,你是覺得…我不會對他們下手麼?"
盛老爺臉色一變,道:"阿琳,他們是你的親侄子!"
卓琳冷笑一聲,"誰說不是呢."
扶著盛老夫人的那兩個青年中年長一些那個遲疑了一下道:"琳姑姑,這些年祖母和爹都一直很惦記您,祖母年紀都這麼大了,從前的恩怨您……"
卓琳並不想聽這些廢話,一揮手打斷了青年的話,"你們可以走了,至于張家……"
卓琳的目光落到了站在一邊的兩個明顯不是盛家人模樣的中年男子身上,"我會親自去張家拜訪張相的."
說完這些卓琳便拉著冷颯轉身往里走去,"將他們趕出去!"
"你敢!"盛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你信不信我讓整個安夏的人都知道你…你是個背祖忘宗的孽女!還有你當年那些事情…你敢!"
卓琳回頭看著她,冷聲道,"請便.可惜你這一招沒早十年用,你以為我現在怕這些麼?"到了卓琳這個身份地位,這些事情還真不怎麼怕了.哪怕是名聲差一些又如何?這些年她的名聲也沒好到哪兒去.
"孽女!你!你……"
卓琳並沒有再理會這些人,拉著冷颯的手走了回去.
只是冷颯明顯能感覺到,那只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手心冰涼.
"卓女士,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徐少鳴等人原本在偏廳休息早就聞聲而來,只是這畢竟是卓琳的私事他們也就沒有上前來.
卓琳微微點頭道,"麻煩幫忙將那些人請出去."
徐少鳴點頭道,"沒問題,小事一樁."
兩人回到大廳里,卓琳有些疲憊地靠在沙發里閉目養神.冷颯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將一杯溫水放進她的手里,"卓姐,喝點水."
卓琳接下了茶杯喝了一口,將茶杯放回了桌上看著她苦笑道,"讓你見笑了."
冷颯搖搖頭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家的事情卓姐想必也聽說過,不放在心里也就沒什麼.那些人…無法阻攔卓姐你的路."
卓琳點點頭道,"是啊,他們無法阻止我."可是已經造成的傷害,已經失去的卻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只是她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還敢出現在她面前?難道他們真的以為,她卓琳是個心慈手軟的聖母,能走到今天全憑運氣嗎?
坐了一會兒恢複了一些精神,卓琳拉著冷颯的手輕聲道,"抱歉颯颯,我有點累了想去休息一會兒,你不是還要去張家麼?我就不留你了.改天咱們再一起喝茶."
冷颯有些不放心,"卓姐,你真的沒事?"
卓琳含笑搖了搖頭,"沒事,太久沒見到他們一時間有點心累,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那好,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冷颯點頭道,"我明天再來看你."
卓琳笑著點了點頭,起身要親自送冷颯出門.冷颯連忙婉拒了,只是囑咐卓琳好好休息.
看著冷颯的背影消失在大廳外,卓琳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了.
她走到大廳里的電話機旁撥了個號,那邊很快接聽了起來,卓琳淡淡道,"阿鉞在麼?"
"不用了,查一下盛家人是什麼時候進京的,還有這幾天的行蹤."
片刻後,卓琳掛了電話,靠著沙發的扶手撐著額頭陷入了沉思.
天各一方相安無事不好麼?
你們…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