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人生真的……(大家新年快樂!)

回客棧的路上,栓子有一搭沒一搭跟小小說著話.

"哈,城里人真多,哈?"

"樓真高."

"注意腳下!"

"小小姑娘,你真會走路."

有些無措的笨拙,又因這笨拙,顯出幾分真誠來.

小小終于回了話:"謝謝,你也挺會走路的."

"哈,哈!"栓子高興地說:"我從來沒有跟你這麼好看的女孩子一起逛過街呢.不對,我從來沒有跟女孩子逛過街……"

"我們不是在逛街,是在回客棧."

"我從來沒有跟女孩子一起回過客棧呢!"

"……"

小小抱著一匹布,低頭看路,不再說話.

栓子也只好左看看右看看,裝作若無其事,氣氛很不尷尬的樣子.

……

離開那處小院,姜望沒有再在城中轉悠,而是直接回了客棧.

在與席子楚的聊天中,他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一件事情.

在他拿到名器長相思之後,重玄勝讓他到青羊鎮來,恐怕不僅僅是為了天青石礦脈,而是為了接手重玄氏在整個陽國的事業.

這是重玄勝在繼承權競爭中邁出一大步後,家族給予的資源扶持.然而他身邊真正可用的人,還是太少.

胡氏礦場只是姜望陽國之行的第一步,幫助重玄勝順利掌控重玄家在陽國的資源,為他與重玄遵的競爭提供進一步的支持,才是重玄勝最終的目的.

當然,如果姜望處理得不好,證明他不具備這方面的才能,剩下的事情重玄勝大概也不會交給他做.

這對姜望來說是非常難得,無論是面對白骨道還是面對莊國,他都有組建自己勢力的需求.這是一個很好的曆練機會.甚至進一步說,只要他把事情做好,重玄勝不會介意他借殼生蛋.

而這一切的前提,都在于胡氏礦場本身.

他要解決好這件事,不是為了給重玄勝一個答案,而是要給重玄勝一個說服重玄家其他人的理由.

讓栓子駕好車,載著買來的布匹,三人直接出城,往礦場趕去.

這時候出城,唯一的問題就是安全.

但有姜望這個超凡修士在,自然不必考慮.

在嘉城里住一天的計劃取消.小小自然是沒有意見的,栓子倒有些失落.

趕車的時候便問道:"獨孤爺,怎麼不在城里住啦?"

先前姜望突然離開,並沒有告訴他們去做什麼.

此時也只是隨口道:"嘉城里也沒什麼特別的."

至于他來嘉城的目的已經達成,自然不必跟栓子解釋.

接下來一路姜望都閉目修行,馬車風平浪靜地回到了礦區.

……

把車里的布匹都卸回姜望院子里,栓子便駕著車去胡管事那里彙報.

小小則摸著這些質量上好的布匹,來來回回,愛不釋手.

姜望直接進了臥室,開始做今天的晚課.

在將所有道術都熟悉過一遍之後,又進入太虛幻境,匹配了三場戰斗.三場全勝.

退出來稍作複盤,才開始思考眼下這條天青石礦脈的問題.

既然暫時排除了席家,那麼事情就好辦的多.

剩下的幾個方向,無非就是駐守此地的超凡修士,和青羊鎮的胡家.

而具體到事件來說,又有三個突破口.

一個是有工人在礦洞里看到了羊,後來離開.一個是駐守修士與夜闖礦區的神秘人交過手,後來也離開.最後一個則是栓子所說,亭長胡由之子胡少孟殺人事件.

將這些分析一條條寫在紙上,又看了一陣,才點燃火焰,將其焚盡.

……

夜深人靜.

姜望從窗中躍出,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以他現在的修為,胡氏礦場里斷然沒人能發現他的行跡.

離開礦區,一路奔行至青羊鎮.

亭長的屋子不難找到,整個鎮子里最氣派的那一座便是.


此時萬籟俱寂,鎮民大多已經睡去.

胡由能成為重玄氏嘉城這條礦脈的實際經營者,必然有他的本事.姜望倒也不會小覷.

他現在一身所學,的確沒有什麼合意的匿跡道術,索性直接以肉身力量躍上屋頂,完全憑借對身體的掌控做到悄無聲息.

胡宅屋頂覆的都是青瓦,姜望縱身如葉飄落.

尋至主屋,但聞隱隱有聲.

姜望估摸著位置,緩緩抽出一塊青瓦,往下一看,頓時轉過了眼睛.

一堆白膩的肥肉險些晃瞎他的眼睛.

此時聽得清了,那隱隱的聲音分明是床榻嘎吱的聲音.

姜望屏氣凝神.

須臾,那聲音便停止了.

接著便是好長一陣的窸窸窣窣.

姜望聽到一個老男人的聲音說道:"明天你就別過來了,少孟要回來."

此人應當便是青羊鎮亭長胡由.

緊接著一個女聲抱怨道:"你老婆都死八年了,續弦不是很正常嗎?咱們為什麼總要偷偷摸摸的?難道還能躲他一輩子?"

胡由勸道:"你就忍忍吧.他在外修行,也不總回來."

"那這次又是為什麼回來了呢?"

"這事你別問,知道了沒好處."

女人大約是生氣了:"就知道叫我忍,叫我別問.你怎麼不叫你兒子忍一忍,不讓他叫我一聲娘?"

"他自小就是個蠻的.如今又學了一身本事,難道你敢惹他?"

女人的聲音頓時小了,只是抱怨道:"就沒聽說過老子怕兒子的."

"唉.等他走了,我再好好補償你."

……

姜望聽了半天牆角,也沒聽出別的什麼有用的東西.

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胡少孟他老爹胡由偷偷給他找了個後媽,但礙于胡少孟的脾氣,不敢公然娶進門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他將瓦片小心翼翼地塞回去,然後躍離此地.

本來今晚他還打算搜一搜胡少孟的房間,但是想來,胡少孟既然很久沒有回來,住處也不會有什麼有用的線索.

倒不如等他回來再說.

從胡由的話來看,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

回礦場的路上,被夏夜的風一吹.

姜望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席子楚,胡少孟都在外地修行,為什麼都在這段時間回來?難道只是巧合嗎?

……

心里掛著事情,眼看就要到小院了,姜望心中一動,故意轉變方向,假裝正往外走.

"向兄,你也出來賞月?"

他沖晃蕩過來的落魄大叔問候道.

也不知這位姓向的大叔整天晃蕩來晃蕩去,晃蕩個什麼勁.

此人抬起眼皮,看了姜望一眼.

"唉."他長歎.

"……"姜望忍不住道:"我能不能問問,你總歎什麼氣?"

"你不覺得……"他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這樣的生活很無趣嗎?"

"……我才剛來."

"唉,相信我.我們這輩子也沒什麼出息了.就這麼熬著吧,熬過了今天熬明天.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老去,死去,被黃土掩埋,化為黃土."

他耷拉著眼皮:"人生真的沒有意義."

姜望並不是那種時時刻刻想要帶著別人一起燃燒的熱血少年.

"我想起來我還有一個覺沒有睡."

他二話不說,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