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受降

"說吧,讓我送俘虜去軍營,到底是有什麼事情?"離開了青羊鎮不久,在隊伍最後壓陣的姜望對重玄勝問道.

嘉城城衛軍這些降卒很是順服,一路上都老老實實.

此時十四一人在前方帶路,密密麻麻的降卒緊跟其後,而姜望與重玄勝便在最後壓陣.

"去見見我叔父."重玄勝說.

"這次齊軍是由你叔父統帥?"姜望吃了一驚.

凶屠既然出山,斷無可能為人做副.所以重玄褚良此刻在軍中,就說明這次兵事是由他主導.

"到了便知."重玄勝只是笑.

這胖子不盡不實的,但姜望也自知沒可能套出他的話,便只能先行放過.

他剛剛推開天地門,與重玄勝就修行方面,還是有不少話題可以討論.

兩人邊說邊小幅試手,時間過得倒是極快.

嘉城城衛軍這些士卒,雖然超凡的不多,但也個個是身強體壯,又經曆過兵家軍陣的淬煉,等閑行軍不在話下.

重玄勝更不是會顧忌他們體力的人,幾乎是以他們的極限速度,驅趕著這些降卒到了邊境外.

有重玄褚良這層關系,他們沒有受到太多阻礙,直接便到了帥營附近.

當然,在此之前,重玄勝已經與營中一員將領說過情況,那名將領接手了嘉城城衛軍的降卒.

到了秋殺軍的大本營里,嘉城的這些士卒更加不敢作死,是以雖然個個筋疲力竭,但還是規規矩矩地聽著軍令吩咐.

姜望曾經多次去過莊國楓林城城衛軍的軍營,無論從哪個角度講,楓林城城衛軍都不能算是弱旅,其軍在白骨道之禍里的表現也足堪稱勇……雖然絕大部分死于地災,連結陣對敵的機會都沒有.

乍一看秋殺軍的軍營也似乎差不離的樣子,頂多就是地盤大了些,士卒多了些.

但親身走進巨大的營地里,感受到幾乎將體內道元壓制得難以動彈的軍煞之氣,姜望才深切的感受到什麼是天下強軍.

一隊士卒押著一群人往外走.

姜望看著其中幾個人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照過眼,便問道:"這些人是誰?"

重玄勝聞言瞥了一眼.

"哦,席家的人."他輕描淡寫道:"想離開陽國,被我們押下了."

"那現在是……"

"當然是殺掉."重玄勝看著姜望,笑了笑:"席家不是還對付你來著麼?"

姜望心中感覺非常微妙.

他當然與席家人是不存在什麼感情的,但畢竟也親眼所見席子楚如何為這個家族掙紮,只沒想到,雖然逃出了陽國的懲罰,卻落入齊軍手里.

"席家不是早就撤離了麼?應該也不至于有疫毒吧?"姜望問.

席家是在初步控制了嘉城鼠疫後撤離,若有患疫者,應該不會帶走才是.

"當第一例涉及超凡的患疫者出現,陽國就不可能離開一個人."重玄勝說道:"包括席家在內的一些人,都是在境外抓起來關押的.你不會以為,我們對陽國的控制,僅止于大軍壓境的時候吧?"

"那怎麼當時只是關押,現在卻要動手殺掉?"

"我們師出有名,當然不能隨意殺害陽國人."重玄勝說.

姜望有些無語:"所以,現在是以什麼名義?"

"通楚!"一個聲音在前方響起.

姜望抬眼看去,正看到大步走來的重玄褚良.

與當初在南遙城所見截然不同,出現在軍中的重玄褚良不怒自威,眼神並不凌厲,卻叫人莫名的脊生冷汗,喘不過氣來.

"見過大帥."

姜望規規矩矩行過禮,才有些驚訝地問道:"席家通楚?"

重玄褚良先是看了重玄勝一眼,讓這個胖子鴕鳥般的低下頭來,才對姜望道:"你看,你殺的那個席家家主,叫席子楚.豈不是楚之子?還有個前任家主,叫席慕南,楚國正在南域,他慕什麼?"


姜望:……

這完全是莫須有之罪.楚國雖然是南域霸主國,但實際地理位置上,應該在陽國西南方才對.慕南已是十分牽強.而且以名字來說事,本身就很扯淡.

說這些沒有意義.推崇斬草除根的非止一人,被滅族的也不只有席家.

重玄褚良說他們通楚,不通也通.

與姜望無關的,他管不過來,也不打算管.

只是……

"那我帶來的那些降卒呢?"姜望問重玄勝.

重玄勝眼神有些閃爍:"呃,這個,最終還是要看軍中……"

姜望追問:"總不能讓我把他們騙過來,然後近五千人全部殺死吧?"

"你想讓本帥放過那些陽國人?"重玄褚良問.

姜望和重玄勝對話,擺明了就是在試探重玄褚良的態度,重玄褚良不會看不出來.所以他也問得很直接.

"不敢置喙大人的軍略."姜望懇聲說道:"僅僅涉于我帶來的四千多名嘉城城衛軍降卒."

重玄褚良淡淡問道:"理由?"

重玄勝往兩人中間走了走,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重玄褚良一眼盯了回去.

他只得轉過身,連連對姜望施以眼色.

"他們是我的俘虜."姜望說.

"我受降時承諾過他們,投降免死.我不是一個騙子.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想是."

重玄褚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一言不發,一個動作沒有,甚至根本也沒有爆發氣息.

但那股無言的壓力,已幾乎要將人壓趴.

直至此刻,姜望才真正感受到【凶屠】之名的分量.

要說不緊張,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但姜望說的也完完全全是心里話.

盡管重玄褚良若堅持殺人,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他視重玄勝為朋友,因為重玄勝,也同樣的視重玄褚良為長輩.

但重玄褚良不尊重他的信譽,這事卻過不去.會成為他心里的一個疙瘩,一根刺.

個人的道德標准,價值判斷乃至對世界的看法,都人各有異,不必趨同.

但"尊重"這件事情,很重要.

"這倒確實."重玄勝開口說道:"我在青羊鎮就說了,以我重玄勝的名義收降他們,他們也很樂意為我效勞,這不一路巴巴的跟我跑回軍營里來了?"

他硬著頭皮對重玄褚良笑道:"我們重玄家也從無虛言呢."

重玄褚良對他的"表演"視而不見,只注視了姜望良久.

見得姜望始終面不改色,嘴角忽然一挑,笑了:"你說的沒錯,人要言而有信.小勝真應該多跟你學習,他那個憊賴樣子,也不知是隨誰了."

"這些人便不殺了,且押起來,看看戰後送往哪處勞役吧."

"這麼弱的手下,我們重玄家可不能收."

這話似警告似敲打,但也給姜望保留了面子.

說完,也不待姜望和重玄勝再說些什麼,重玄褚良便自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