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知榮苦笑:"已經是秋天了,再有幾天就是梅園秋會的日子.大人若是有意,還請早做准備."
宋征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刻不容緩,他必須得到新的道雷鼎書.
"好,我這幾天抓進招募文修."
有才的人大都也有骨氣,宋大人如今聲名狼藉,恐怕不大好招募有文采的修士.
他將命令傳遞下去,想著江南六州總有人為了五斗米折腰吧.可是一連三天,來的都是一些渣渣,帶上這些人,還不如宋征自己上陣,好歹他也是書生.
等到了這一天,他實在招不到人,于是從衙門里找了幾個文吏陪著他一起出發了.
洛知榮看著宋征身後的那些歪瓜裂棗,暗自搖搖頭,對此行的結果已經不看好了,他猜測宋征仍舊以為身份會為他爭取一些優待,但洛知榮太了解林震古了,那家伙可是曾經連先皇的賬都不買的男人.
宋征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他其實也沒什麼計劃.他對于林震古的一切了解目前都來自于洛知榮的講解,他不了解林震古,也就無法想出什麼對策,只能去了之後隨機應變.
……
林震古在世間名聲不顯,是因為他也同樣出身世外天門.
但並不是洪武的世外天門,對于他的出身,洛知榮也言之不詳,宋征大概聽明白了:林震古大約是別國的世外天門的"棄徒",至于為什麼成為棄徒,只怕又是大宗門,大世家的那些嫡庶之爭的狗血故事.
林震古應該是從小就想要努力證明自己,可一直不被認可,最後甚至被徹底放棄.他來到洪武天朝,變得極好馬屁吹捧,恐怕也是為了彌補這種童年的缺失.
眾人在洛知榮的引領下一路向北,到了荊州境內轉向西北,幾日時間,來到了一片浩蕩的大山當中.
江南還是悶熱的時節,但在北方,此時已經是肅殺的秋季.秋風吹過,山中的樹葉半黃半綠,再加上一些特殊的樹種的紅葉,看上去這一片山區色彩絢麗,充滿了醉人的自然之美.
這里是洪武天朝非常著名的太衡山,廣闊千里,當中有數個絕域,虛空獨特,甚至有幾個時隱時現的"入口",可以通往不知名的神秘虛空.當中有異獸,有重寶,有特殊的生靈,甚至可以點化世人.
有關太衡山的神秘傳說在洪武天朝內部極多.
洛青維帶著他們從"廣和峪"山口進入了太衡山,走了大半日,數百里的山路,等到了傍晚,前方出現一座雄偉的山峰,山峰之巔上有金瓦飛簷的宮殿,夕陽一照光芒閃爍.
"那就是林震古的'神造宮’,半山腰上那一片建築是'神造下院’.梅園秋會的詩會部分,在後山的萬古梅園中進行,這里看不到.
後半部分的拍賣則會在神造宮中進行,不過大家的住處都被安排在神造下院中."
他正說著,前面飛來一道靈符,在眾人面前忽然拉起變成了"面朝"眾人的姿態,有人語聲從靈符上傳來:"敢問是哪一位道友光臨神造宮?"
洛知榮上前:"在下玉虛宗洛知榮,應邀前來參加林兄的梅園秋會,這幾位是在下的朋友."
靈符中傳來一聲驚呼:"原來是玉虛宗的洛前輩,您請稍後,晚輩這就去稟告師尊,師尊專門交代過的,洛前輩來了一定要親自迎接."
洛知榮淡淡一笑,也不多做客套.林震古雖然性情有些古怪,但他還是知道深淺的.他作為世外天門的代表,應有這樣的待遇.
那靈符中沒了聲音,等的時間不長,從神造宮當中飛起一道靈光,色呈五彩,狀若風吹長云,柔和卻又迅疾,大笑聲從當中傳來,主人家顯得極為開心:"知榮兄,每次都給你發請柬,你總算是想起我這老兄弟,肯過來看一眼了?哈哈哈."
那五彩靈光轉瞬之間到了近前,卻是一張羽毛扇,柔軟舒適,飛行極快.上面坐著一名和洛知榮年紀相仿的中年男修,不過他長發如火,眉心間卻凝出一枚特殊的冰藍晶目,不知是什麼樣的神通.
洛知榮也笑道:"我不敢來啊,來你這兒就得拍你的馬屁,還得上趕著給你送錢,我可沒那麼多元玉."
"哈哈哈."林震古對他的打趣也不以為意,從寶物上下來:"我也就這點愛好了."他指著宋征等人:"這幾位是?"
洛知榮給他介紹:"其實這次來,主要還是為了這一位,宋征宋大人,江南六州巡察使,洪武最近名聲最響亮的……"
林震古卻不甚在意,擺擺手道:"說這許多作甚,既是你的朋友,規矩你應當都對他講過了,你帶來的人我當然會照顧,不過規矩不能壞,最多只是降低一些標准罷了."
宋征點了點頭,大致明白這林震古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洛知榮還想再說,林震古已經扯著他的衣袖:"走走走,許久不見,快來陪我殺一局,宮中這些弟子,客卿們,棋藝極臭,遠不如我,三兩下就殺的他們片甲不留,還是跟你對弈過癮."
洛知榮給了宋征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宋征表示理解.
林震古拽走了洛知榮,但顯然洛知榮的面子很管用,一名林震古的親傳弟子迎上來,抱拳道:"諸位請隨我來,師尊吩咐諸位都是貴客,有什麼需要隨時告訴我."
宋征幾個人跟在後面,這種感覺現在對宋征來說,已經非常新奇了:如今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別人看著他的面子,這一次他是借著別人的.
他笑了笑,跟著那人走進了神造下院.
"梅園秋會明日開始,諸位先休息一下,洛前輩恐怕是不會回來了,師尊好容易抓到一個對手,今天怕是要過過棋癮."那弟子笑著說道.
石中荷頷首:"好的,多謝師兄."
宋征看出來這林震古的確行事率真,明日就是梅園秋會,客人今晚都到了,他卻不招呼客人,只管下棋.
呂萬民也笑道:"果然有大本事的人就是可以任性."
大家都笑了,他和齊丙臣是巔峰老祖,修煉數百年經曆豐富,這種有才之人的乖張性格他們遇到過很多次了,也不以為意.
宋征自有肚量,當然也不會計較.
他對幾名文吏道:"爾等下去休息吧,明日盡力而為."
幾個文吏這一路上心中惴惴不安,他們有多少斤兩自己清楚,很害怕完不成任務,大人會遷怒于自己.現在聽到宋征這麼說,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上位者的喜怒無常,但總算是踏實了一些.
呂萬民等他們走出去之後,才問宋征道:"大人……對明日的梅園秋會不抱希望了?"
宋征的神情變得複雜起來,遲疑之後才慢慢點了點頭.這樣翻著花樣溜須拍馬的事情,他還是有些不喜,心下里是有些抵觸的.
否則以他的身份地位,整整六州之地,真的找不出一位有才能的文修?不可能的.
"那大人……"
宋征道:"想著過來再想想辦法."他一擺手:"明日梅園秋會先看看情況,然後再做決定."
齊丙臣幾個都點了點頭.
……
第二天,在幾十株巨大的萬年古梅之下,如今洪武天朝風頭最盛的年輕官員宋征大人臉色有些難看.
洛知榮陪在他身邊,也顯得很尷尬.
幾位文吏滿臉慚愧,額頭布滿了冷汗.他們的表現不能說不好,相對于他們的水平來說已經很不錯了,但是周圍其他人,水平遠遠超過了他們,不是不盡心,實在是能力不足.
詩會結束,宋征一行人排名倒數第一.
被眾人眾星捧月一般圍在了中央的林震古滿面紅光,今次幾個世家著實請來了幾位水准極高的文修,做的幾首詩詞很合他的心意,哪怕是將來自己隕落作古,有這些詩詞傳世,自己也能名垂千古.
他春風得意,顧不上宋征幾個人了.
但看到洛知榮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些不太滿意的:你帶來的這些人,未免太敷衍了吧?
林震古可以不買宋征的賬,但洛知榮還想要和宋征維持良好的關系,主動道:"大人莫急,等一會兒快結束了我去跟林兄說一說."
宋征微微頷首,不抱太大希望.
等其他人將林震古吹捧的差不多了,時間也很晚了,林震古才哈哈一笑:"諸位遠來是客,今夜林某人在神造宮略備薄酒,與大家一醉方休."
他又略顯得意的道:"山野之地,沒什麼好東西招待大家,好在食材新鮮,都是附近絕域中的荒獸莽蟲,老夫命客卿們去打下來直接切下最好的部分,烹飪的丹食."
眾人喜笑顏開,自然順勢又是一波馬屁:"林大師大手筆."
"這等殺了直接烹制丹食,在京師都遇不到的機會."
"此等歡宴,當稱快哉!"
宋征徹底明白了,這貨恐怕不僅僅是因為童年缺失,這貨本身就喜歡裝逼啊.
洛知榮一直在一旁等著,終于找到了機會上前去低聲對林震古道:"林兄,宋大人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