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天下揚名 第五章

來到維也納之後的這五天,恐怕是王天活到現在過的最為快活的五天時間了。雖然在這五天里,他沒有出去過幾次,對維也納的異國風情的認識幾乎還是個零,但是在兩女的陪伴之下,暫時沒有任何事情值得掛念的王天真正感到了生活的意義。之前的日子里,在桃源的時候他的心被主人交付的重托占據著,到了聖京又一直在眾多的麻煩當中周旋,就是在自己新婚之後,青龍隊的種種事物也無時無刻地牽掛在他心里,更何況還有神殿和白秀真的雙重威脅存在。只有在這等待覲見教皇的五天里,王天才真正沒有了什麼心理負擔。他刻意不去想任何關于教皇的事情,車到山前必有路,再說這些事情也還有庫賽等人著急,自己只要到時候表露身份,再根據當時的情況隨機應變就可以了。計劃趕不上變化,對光明教廷的情況他幾乎是一無所知,想的太多只能擾亂自己的心神,根本沒有絲毫作用。于是王天徹底放開了身心,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和兩女一起營造出來的溫柔鄉當中去了。

現在的王天,正站在光明教廷大殿的門口,他的身份是庫賽的貼身護衛,正和自己的主子一起等待著教皇大人的接見。進去通報的神官出來了,禮貌地將庫賽等人迎了進去。光明神殿的規模非常大,甚至在聖京的創世神殿之上,王天他們在厚軟的地毯上走了足有十分鍾,一連穿過了數個廳堂,才到達了教皇所在的教廷。一路之上,林立著盔甲鮮明的神殿騎士和身著格瑞絲那種式樣的白袍的神官,給王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可以感覺的到,越向里走兩旁的護衛的實力就越強,到了後面至少有十個力量達到了天階級別的家伙存在。他立刻對光明教廷的實力有了一個大概的估計,難怪這里是西方大陸眾多勢力覬覦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的地方,就算沒有宗教的力量支持著,光是教皇手下的這些護衛的實力就足夠令那些西方王侯們感到威懾的了,和格瑞絲的白虎隊比起來,光明教廷的護衛團顯然更為強大。

王天跟在庫賽後面深深地鞠下躬去,抬起頭後才有機會觀察坐在高高的寶座上面,頭戴法冠,身穿華貴的神袍的教皇的尊容。這個教皇看上去顯然和自己猜測的那種耆老八十的老頭子根本沾不上邊,最多也就五十歲左右的年紀,長相看上去很普通,但是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嚴氣勢令人不敢輕視,恐怕除了教皇的身份之外,他的力量也是不容忽視的強大,從他身上,王天找到了格瑞絲身上的那種異樣感覺,很可能這個教皇本身就是個非常厲害的魔法師。在教皇寶座的旁邊,佇立著一個十分英俊的金發年輕人,不同于神階下面的騎士和神官,他身上穿著一件看上去非常普通的西方式樣的衣服,感覺甚至還沒有旅店當中的住客的值錢,臉上帶著非常令人感到親切的微笑,起碼王天對他的第一感覺就是沒有十分的必要絕對不和他為難。那年輕人唯一的特殊之處就是腰間掛著的一張要比普通弓箭小上好幾號的彎弓,另一側則掛著一個同樣袖珍的箭壺,里面的箭杆發著金光,似乎是黃金制的。鞠躬的時候王天感覺到的那股掃過自己的凌厲目光很可能就是出自這個令人幾乎無法生出反感的年輕人。

出乎王天的預料,那個教皇幾乎沒有說上幾句話,僅僅是禮節性的問候之後就命令站立在神階之下的一個紅衣主教引路,讓自己等人去神殿里面的貴賓廳休息,以“消除旅途當中的勞累”。王天的心一下子涼了下來,看來格瑞絲在自己來之前所說的教皇對神殿的態度搖擺不定恐怕還是說輕了,從教皇的態度上,自己根本看不出來他有什麼彼此之間合作的誠意。不過庫賽顯然有著不同的想法,一到了休息廳,他就附在王天耳邊高興地說道:“別看這老家伙看上去冷淡,那是因為他旁邊的很多人不是和他一條心。圖倫主教剛才偷偷告訴我,今晚教皇會邀請我們出席一個宴會,到時候沒准就是我們和他好好談談的機會了。要知道,一般其他大陸的使節是不會受到邀請參加教廷的宴會的,不過這老家伙出名的老奸巨滑,到時候我們可要小心一些……”王天奇道:“老家伙?”“是啊,別叫他的外表騙了,他在這教皇的位置上都坐了有五十年了。”

王天又問道:“教皇邊上的那個人是誰?”“他啊,”庫賽回答道,“他可是西方大陸鼎鼎有名的人物,丘比特•羅密歐,整個西方大陸上唯一公認達到了超階級別的人,說起來他還和你有點相似呢。他被人們稱作‘箭神’,和你一樣都是使弓箭的。他可是光明教廷唯一可以不對教皇行禮的人物,身份特殊,是教廷的護衛團長,同時還兼管著對所有光明神教成員的監察職責。不過看他那把破弓,恐怕是被人們吹上去的……”王天對庫賽後面的話已經聽不進去了,腦子里出現了前世西方一個非常有名的神靈,難道說那個手拿弓箭,背生雙翅的可愛小孩也轉世了嗎?


邵野仔細地用手中的絲巾擦拭著一塊形狀怪異的金屬,他那從不離身的箱子現在正放在自己的身邊,那箱子里還有同樣的三十八塊金屬,這就是師父交給自己的全部物品,他每天都要仔細地擦拭它們當中的每一塊。這些金屬有的象管子,有的象刀片,有的象繃簧,沒有兩塊的形狀相同,唯一的共同之處在于無論哪一塊的外表都是非常光滑,在邵野每天的精心擦拭下,它們甚至比銅鏡還亮,能夠清楚地反射出邵野的影子。按師父的說法,這是因為上面鍍了一層叫作“鉻”的東西導致的。“鉻”這種東西據師父說不但可以防止金屬生鏽,還可以使武器更加鋒利堅硬。除了師父特意為邵野打造的這些金屬零件,師父打造的其他東西上面從來沒有用過“鉻”,但是它們當中的任何一個拿到外面去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令武林中人趨之若騖,甚至引起了數目無法計算的人命案發生。從這里看出邵野箱子的這些樣式古怪的金屬物應該具有多麼高的價值。

就算這不過是三十九塊垃圾,只要是師父給的東西,邵野都會將它們當作自己的性命一樣來看待,因為就連邵野的性命也是師父給的。當年殺掉了整個村子的人的那群強盜,就是被師父一個人在一夜之間全部消滅的,而被壓在了母親身體下面而幸免的邵野也是在那夜成了師父的徒弟。可惜那時候邵野實在是太小了,小到還不能聽懂大人的話,使得師父無法知道他去世的父母給他取的名字,于是師父給了邵野名字。可以說邵野的一切都是師父給的,生存下去的機會,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三教九流旁門左道的知識……在邵野的心中,早就拿師父當作了自己的親生父母一樣看待,就算是在嚴冬中被師父丟進冰河里練習游泳,邵野也絲毫沒有埋怨師父的地方。師父總是歎息自己的水性不好,在這一點上比不上自己的二師弟,甚至三師弟都比自己強。邵野從來沒有見過這兩位師叔,師父也從來沒有提起過他們的身份,邵野也從來沒有問過師父,他知道,如果師父想說的話早就和自己說了,而師父不想說的話沒有人可以要他說出來。

邵野知道,師父一定有著悲傷的往事,不然他是不會總在每年的重陽那天一個人走出那個同時是他的居室和工作室的石洞,站在門口特意引來的溪流制造出來的小瀑布前面望著天,一站就是一個晚上的。在這個時候,就算是谷里最受人尊重的鬼谷子先生也不敢去打擾他,因為從師父的身上會發出一股強大到了幾乎令人不敢相信的程度的氣息來,任何企圖接近他的人都會被這氣息阻擋住。等邵野從師父那里學到了什麼叫作武功之後才明白這是一個絕對的高手才會具有的氣息,而哪怕是谷里公認的第一高手李先生也沒有如此之強的實力。但是師父從來沒有顯示過自己的武功,就連教邵野的武功的時候也只是站在一旁說,讓邵野自己練。師父只教給邵野如何增強自己的方法,邵野的所有武功都是自己按照師父教給的方法練出來的,包括昨晚將那個樣子丑惡,被西方人稱作“龍”的怪物打傷的功夫。

邵野曾經聽師父說過,龍是世間最強橫的生物,它的身體象蛇一樣細長,卻又有四肢,有鱗,有尾巴,有角,有龍須。任何生物見了龍之後都會被其威勢震懾,乖乖地俯首稱臣,哪怕是掌管百獸的麒麟和掌管百鳥的鳳凰,只有修煉成仙的人才能不被龍的威勢嚇住。邵野問過師父怎麼才能夠成仙,師父只是笑了笑,搖頭說道什麼神仙其實都是騙人的東西,根本就不存在。對于師父的話,邵野從來都沒有過絲毫的懷疑,因此在他的心目中,龍就成了強大的代名詞,是一個不可褻瀆的神聖象征。可是那幾個怪物居然被西方人稱作是龍,對于這點邵野根本不能接受,因此他出手了,想要看看它們究竟有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龍那樣的強大。

結果很令邵野失望,邵野知道自己的實力,就算是師父背著手站在自己面前,他也絲毫沒有敢向師父動手的念頭,師父身上的無形威勢早將他的斗志全部湮滅了,他的力量和師父相比差的還是太遠了。可是師父也沒有能夠成仙,也就是說龍的力量應該比師父還要強大才對。但那幾個怪物除了最後的那個能發出詭異旋渦的之外,根本連自己的一掌都受不起,所以它們一定不是龍。


邵野到了現在還一直在後悔為什麼當時會用師父交給自己的東西來對付那幾個怪物。邵野的箱子里,師父親手為他打造的那三十九個零件,就是邵野遵照師父的命令出來磨練的時候的兵器。看上去絲毫不起眼的這些零件,到了邵野的手里卻能顯示出極大的威力來。在師父的教導下,邵野學會了如何在最短的時間里打開箱子,針對自己遇到的狀況,迅速用其中的幾個零件組裝出最適合當時的自己使用的武器來。按照師父的話,那三十九個零件中的任何兩件都可以拼裝在一起,幾乎所有的兵器能夠具備的特性都能夠由這些零件不同方法的拼裝顯示出來。學會了如何使用這個箱子,就等于學會了如何使用天下的所有兵器。從十歲起一直到現在,邵野一直在學如何使用這些零件,八年的時間,被谷里的所有人稱為習武的天才的邵野,在每次打開箱子的時候,腦子里仍然會蹦出新的組裝這些零件的方法出來,也就是說,到了現在邵野還沒能達到師父的要求,學會使用天下的所有兵器。對箱子里的零件,邵野十分地珍惜,和肉球交手是他頭一次真正使用這些零件。

師父在自己臨行前交待的話至今還在邵野心頭回響:“小子,在我這里你已經不能再獲得什麼武功上的提高了,你應該到江湖上去闖蕩闖蕩,只有經曆真正的生死撕殺後,你才能獲得進一步的提高。你走了之後,行事只要符合自己心中所想,不論為善為惡,我都不會干涉你。記住一點,萬事率性而為,才不負大丈夫,那些見鬼的教條條框不用放在心上。只要你所做的一切都對得起你的良心,那就足夠了。”然後,師父就將被邵野視若生命的箱子交在了他的手上,意味深長地說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分神在你身上了。算是我交給你的一個任務吧,在這個天下,有一個人和我有著非常之深的關系。如果你能夠遇到一個人可以自己理解如何使用我給你的東西的話,那麼就讓他試試我教你的‘破’。當他破解你的招式的時候,如果你能感覺到象我一樣的氣息存在,那麼他就應該是那個人,帶他來見我。如果碰不上的話……你就做你真正的自己就可以了,其他的一切都不用考慮。”

雖然師父曾經和他說過不必刻意去尋找那個人,如果有緣的話自然會相遇,但是在邵野的心中已經將這件事情當作了自己必須完成的一件任務來對待。師父從來沒有對邵野提出過任何要求,就是對他練武的進展也是一樣,在邵野的心里總覺得欠師父的太多太多。這僅有的一件事情,對邵野來說就是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完成的一項使命。從師父的話中,邵野聽的出那個人對師父來說相當的重要,除了邵野,師父從來沒有關心過任何一個人,就算是鬼谷子先生在師父面前也好象不存在一樣。師父幾乎將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那瀑布後的石洞當中,里面的東西很多,很雜亂,都是些邵野根本弄不明白用處的東西。長久以來,居住在洞外的邵野對于洞中不時傳出的爆炸聲、東西破碎聲已經習以為常,恐怕只有師父自己才明白他究竟在做著些什麼。作為師父的徒弟,邵野覺得自己有義務盡快將這個師父唯一關心過的外人找到並帶到師父面前,盡管自己現在連他的名字都還不清楚。邵野抬起頭來,凝望著天上的星星,心中大聲喊道:“你到底在哪里?”

好容易熬到了晚上,心中不免有點擔心留在旅店中的月琪姐妹的王天終于盼到了宴會的開始。看來西方大陸的貴族們更會享受,整個宴會廳完全是用價格昂貴的大理石建造起來的,雖然質地比起華龍的漢白玉來還稍有不及,但是在現在這個華龍的天子都還住在磚石瓦木建造的宮殿里的時代,這座宴會廳只能用奢華來形容了。桌子上的所有器皿幾乎都是純銀的,只有手中的刀叉是鍍銀,看來西方人的冶煉技術還達不到華龍的程度。王天和其他人一樣“誠惶誠恐”地站起來接受教皇大人的第一杯祝酒後,宴會陷入了沉靜當中,教皇大人和所有的西方人都在做著飯前例行的祈禱,使得王天有機會觀察今天這個規模並不大的宴會的來賓。

除了光明教廷的成員之外,今天的來賓有四群人,都坐在了教皇的主桌上。自己方面一共有三人,庫賽、薩哈夫和自己。丘比特坐在庫賽的旁邊算是陪客。在王天的對面,是一個身材矮小,但是卻絲毫不能叫人輕視的中年人,一身的肌肉幾乎是橫向生長著,頭上的好象插著兩支牛角一樣的頭盔表明了他應該是控制著西方大陸西北以及冰島地區的維京人。在維京人的旁邊,是一個枯瘦如柴的家伙,皮膚黝黑,禿頭,脖子上掛著一串不知什麼木頭制成的珠子,看上去應該是天竺人。在他旁邊,是一個衣著鮮亮的天竺年輕人,看上去象是個王族一類的貴族。再遠一點,是一個白布纏頭的年輕人,看上去幾乎和華龍人沒有什麼區別,只是皮膚要略微黑上一些,衣著樸素,但是卻有著令人不敢輕視的氣質存在,顯然地位一定也不低。想到這里,王天心中暗罵自己一句,能夠和光明教皇坐在一起的人,又有哪個會是普通人?


教皇輕輕地抬了一下手,一個透明的魔法屏障閃著光出現在主桌上方,將主桌與其他桌隔絕起來。這是在西方大陸司空見慣的一種避免一些不願被別人聽到的話題泄露出去的方法,那個隔音屏障可以保證主客雙方能夠沒有顧忌地交談。教皇再次拿起了酒杯:“歡迎你們,尊貴的客人。今天能有來自維京公國和南方大陸的這許多客人到訪,實在是光明教廷的榮幸。”眾人連忙站了起來,舉起酒杯,一連串冠冕堂皇的場面話脫口而出,顯然都是久經類似的場面曆練,倒是王天並不很適應,只是含含糊糊地附和了幾聲。

眾人剛剛再次就坐下來,丘比特就又站了起來,仍舊帶著和藹的微笑:“諸位貴客之間可能並不相互熟知,讓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維京公國的克倫將軍……”那個維京人禮貌地向著眾人點頭示意。“這是天竺王朝的阿輸迦王子,相信阿育王的名字大家並不陌生。”又是一番煩人的客套,不過王天心中還是一驚,這個阿育王應該也是前世就存在的人物之一,在這個時候出現估計和自己等人今次的目的有著一定的關系。“天竺王朝的國師,同時也是現任的南方聖使的哥哥沙傑罕大師。”那個行如枯槁的天竺人雙手合什,向大家打了招呼。“廓爾喀部落的蒲甘統領。”那個樸素的年輕人站了起來,輕輕鞠了一躬,並沒有說話。“沙駝族侯賽因部落的庫賽王子,薩哈夫執事和……”庫賽大笑著接過了丘比特的話,拍著王天的肩膀說道:“這位是我生死與共的好兄弟阿里。”

看上去除了王天這個“阿里”之外,其他的人都是非常有名氣的人物,教皇在丘比特介紹到每個人的時候都非常禮貌地點頭,仿佛是初次見面但又神交以久的樣子,就算是名不見經傳的王天他也沒有絲毫的失禮。但是王天卻絲毫沒有高興的意思,他敏銳的直覺告訴自己,有淡淡的殺氣透過隔音屏障傳了進來。“看來,今天晚上會很熱鬧的。”王天悄悄地給了庫賽一個眼神,也不清楚他究竟有沒有弄明白自己的意思,那個沙駝王子就笑嘻嘻地舉杯向克倫敬酒去了,今天的來賓除了他之外都是南方大陸的熟識,對于有實力的強者,他可是從來沒有放棄過結交的機會。王天暗暗將真氣遍布了全身,保持著警惕,准備迎接一會兒可能要發生的異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