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天祭 第十四章

創世神殿的密室當中,月琪正靜靜地坐在那里,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創世神的使者固然有其風光無限的一面,不管是什麼人現在在她的面前都必須畢恭畢敬,甚至自己的夫君在公共場合也不能例外,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夠清楚神使大人的另一面呢?寂寞,無盡的寂寞。神使的一舉一動無不受到眾人的矚目,甚至一個下意識的動作都會引起人們的聯想,因此,在不需要拋頭露面的時候,她們只能老老實實地呆在屬于創世神的宮殿中。尤其是現在的月琪星璿,由于身份上的特殊性,就連身邊必要的侍女都省掉了。現在的月琪,只能這樣一天天地忍受著煎熬,同時為自己身上擔負的巨大責任而憂心。不過月琪相信自己還是挺的住的,還好是自己,如果換了更加活潑好動的妹妹在的話,恐怕早就露餡了。

現在聖京的狀況,基本上還在自己的掌握當中,月琪對于到目前為止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還是很滿意的。尤其是在突厥人的處理上,原先預料到的麻煩並沒有真的發生,一切比想象中的還要順利。現在已經有部分突厥人啟程奔赴冰雪帝國了,想來被蒙古鐵騎打怕了的冰雪人對于蒙古人的忌憚仍然頗大。按照計劃,幾天之內,聖京這里的突厥人就將相繼出發,分別前往他們在北方和南方大陸的新家,按現在的勢頭看,應該是不會有什麼亂子發生了。

不過月琪現在的心中仍然很亂,聖京這里的局面算是穩定了,但是從自己的祖國那里卻相繼傳來了許多不好的傳言。盡管並沒有接到正式的官方消息,不過只要一看白秀真的師妹姚羽繯那張日漸憔悴又在勉強支撐的臉,恐怕這些傳言就算不是真的,華龍的情況也並不樂觀。據說除了華龍原先九公的直系部下之外,幾乎所有在和突厥人的戰爭中立功的將領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非但沒有獲得封賞,反而被獲罪降職免職,弄得現在軍中人心惶惶。

本來月琪對這樣的消息都是嗤之以鼻,認為不過是對華龍心懷怨恨的突厥人造謠而已。她可是清楚自己的夫君對龍禦天的評價的,那樣的一個好皇帝,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麼?直到後來發生了落日馬場婚禮上的事件,她才真的相信這個自己不敢也不願去相信的事實。這兩天又有新的傳聞,據說因為戰功卓著,剛剛被封為華龍第十公的桓德公岳飛,由于認為對自己麾下的一員愛將的處罰不公而前往天京請命,竟然被皇帝下令拘押,免去了一切官職。

天啊,如果這是真的,難道說一向安定的華龍國內要起一場內亂不成?月琪的心中更盼著王天的早日歸來了,盡管在神使的位置上自己現在已經做的越來越好,但是如果牽涉到華龍,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表態才好了。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這還是原來的那個皇帝嗎?”

一陣急促的警報聲忽然打破了創世神殿的甯靜,隨即聖京城內各處也紛紛響起了同樣的警報,正在牽腸掛肚的月琪猛地一驚,臉上不禁變了顏色。這個警報,代表著有人侵入聖京,並且是實力強大的敵人。這是自從原先冬妮她們弄出的龍族事件之後才制定的新規矩,當上神使之後,月琪還從來沒有聽到過,不過她可以完全確信,這的確是那個最高級別的警報,無論是誰,也不可能在這事情上開玩笑。她的身體不由得輕輕顫抖起來,往日里的兩大主心骨夫君和宇甯現在都不在,就連自己的妹妹也遠在耶路撒冷,這個危機,就要看自己一個人應付了。她隨即清醒過來,連忙施展出精靈族的偽裝魔法,將自己再次隱藏在那可以阻斷人們視線的光霧當中。緊接著,大群的神衛就已經出現在了密室門口,准備保護著尊貴的神使大人應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危機……

華龍軍連日來的炮擊之下,除了刻意保留下來的皇宮,東瀛人的首都已經看不到一棟完整的建築,到處都是冒著余煙的灰燼。盡管今天華龍軍並沒有繼續開炮,並且是個大晴天,但是整個東京都的上空,仍然被那仿佛連風都無法驅散的煙霧籠罩著,一片說不出的慘淡淒涼。偶爾有餓的耐不住勁的人冒著挨炮彈的危險跑出藏身的地窖,試圖在廢墟瓦礫中尋找可以果腹的東西,才可以看的出整座城市還沒有完全死亡。

東京都最大的城門是面朝華龍方向的西門。在平日里,這道大門永遠張著猙獰的嘴,不過現在卻被叫炮火熏黑的木門堵的嚴嚴實實。城門外四處散落著不成形狀的碎尸肉塊,無數的烏鴉等膽大的沒有被炮火嚇跑的鳥類,正在那里召開屬于它們的盛宴。所有試圖從這里沖出去的東瀛人,現在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就只有這些正被鳥雀享用的這麼多了。華龍遠征軍的炮火打的出奇的准,幾乎沒有沖出來的倭寇能夠活著跑回去,可是在東瀛人眼里非常堅固,在華龍炮手的眼中卻是不堪一擊的城門卻一發炮彈也沒有挨到,只是在附近的城牆上留下了有限的幾個窟窿。被城牆外圍的木樁緊緊包在夾層中的紅土碎尸,從這些窟窿中流了出來,和地面上的鮮血碎肉混在了一起。東瀛人本來用來抵禦進攻的城牆,現在反而成了他們自己的囚籠,企圖沖出來的人,只能先打開那幾座城門,然後再成為華龍軍的靶子。


兩只個頭最大的烏鴉正在為一段腸子爭斗不休,一邊跳躍撲騰,一邊用自己的翅膀和爪子攻擊對手,誰也不願將口中的美食丟給對方。聒噪聲中,黑色的羽毛不斷從它們身上脫落下來。邵野緊緊地盯著這兩只彼此爭斗的烏鴉,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東瀛人顯然已經清楚華龍軍的意圖,為了避免馬上被火炮炸死,他們甚至沒有一個人在城牆上值守,華龍遠征軍的主帥已經孤身站在城門外很久了,卻沒有一個東瀛人能夠發現他。

旁邊有的是東瀛人的碎塊,但是這兩只烏鴉卻誰也不願放棄這段汙穢不堪的腸子。“這個島上的生物,都是這麼貪婪嗎?”邵野的心中生出一陣厭惡,默默地凝聚起心神來。很快,兩只烏鴉安靜了下來,沾滿血汙的尖喙仍然分別叼著腸子的兩端,身體還保持著爭斗的樣子,卻都僵在那里無法動彈,如同一個怪異的雕塑一般。隨著邵野的心神運動,兩只烏鴉忽然感到壓力正從四面八方向自己全然無法動彈的身體彙集。它們根本就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體內骨骼在那莫明的壓力下漸漸開始扭曲變形,還是令它們的直覺告訴了自己危險,邵野甚至可以看的出這兩只扁毛畜生眼中流露出來的恐懼。但是在邵野的控制之下,兩只倒黴的烏鴉根本無法動彈,只能在感受著強烈的痛苦的同時感覺生命一點點離開自己的軀體。

這是邵野的首次正式嘗試,自從和人魚族的殘靈結為一體之後,他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自己擁有了什麼還不被自己所知曉的力量。尤其是在自己每次運功進入那個李天晶口中的境界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會十分強烈,但是卻又說不出個究竟,不但使他在這幾天沒有絲毫進展,甚至心情也煩躁了許多。直到有一次,他想象平常一樣運用真氣的遙控操縱那些零件拼裝成一個自己剛想出來的新樣子的時候,發現在自己真氣還未到的時候那些零件已經先行自己動了起來,他才意識到了自己獲得了怎樣的一種能力。在圍困東京都的這些日子里,邵野一直在這方面尋求著突破。這是一個不但李天晶,甚至連邵大師都未曾給他指點過的境界,邵野並不清楚這條路走下去究竟會怎樣,但是憑著直覺,他相信自己找到了一個前人從來沒有找到過的突破口。以他現在的境界,盡管有著柳生千兵衛這個強大敵人的激勵,但是要想再有提高已經很難了,任何機會,都絕對值得去嘗試。

現在的邵野,已經可以自如地運用這種不知名的力量了,只要靜下心來,將自己的心神凝結,一些輕小的物體甚至自己的兵器,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運動。他還不清楚究竟該如何將這種力量運用到武學上面去,在使用這種力量的時候,自己根本無法同時使用出真氣來。因此邵野才會有現在的舉動。所有的華龍遠征軍的將士,都在遠方默默地看著,只有他們年輕的少帥一個人來到了東瀛人的城門面前。

那兩只烏鴉現在已經成了干癟僵硬的尸體,邵野漸漸地收回了自己的心神。這是他頭一次將這種力量用在攻擊當中,效果好也不好。好的地方是自己剛才的攻擊絕對是自己曾經體驗過的所有打斗方法中最不會被人察覺的一種,不好的地方在于,自己的力量還是太薄弱了一些,對付這兩只烏鴉就已經很費勁了,要想用來對付柳生千兵衛這樣的高手,簡直就是癡人說夢。邵野的心中忽然多了一絲後悔,自己不應該這麼早過來的,如果再過上幾天的話,也許對付柳生的時候就會有更大的把握,盡管現在不用上這種力量,自己也有信心將東瀛人的什麼狗屁“刀王”斬殺于師父為自己親手打制的兵器之下。

不過事情現在到了這個地步,邵野也無法在自己部下的面前退縮。他緩緩地收回了自己的心神,閉上了眼睛。當他的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四周的群鴉忽然飛起,扇動著翅膀向著四面八方飛去,卻根本沒有一個敢向邵野的身旁飛過來的。一種無形的殺氣,已經令這些生物意識到了危險的來臨。漫天的翅膀撲騰聲中,邵野運足了內力的聲音響起:“柳生千兵衛!你給我出來!該是你我做個了結的時候了!如果你不出來的話,我可以保證,整個東京都的所有人,包括你們的裕仁,都將作為你的陪葬……”

“要是星璿妹妹知道會是現在這個狀況,恐怕她就不會那麼想著和聯軍一起返回聖京了。”帳篷中的白秀真臉上帶著一絲紅暈,因為自己正被王天緊緊的抱在懷里,如果這時候有人進來的話,她恐怕就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了。不過現在當然不會有人煞風景地闖進來,已經是半夜了,除了當班值守的警衛手中的火把燃燒之聲以外,聯軍的營地里一片寂靜,經過一天的行軍,現在的絕大多數人都應該進入了夢鄉才對。

王天的臉上也泛起了一絲苦笑,他也自然明白星璿吵著要跟聯軍一起進入天竺王朝的境內再分手的原因。可恨的是現在兩位神使大人被安排在了營地當中戒備最為森嚴的中軍,而自己卻因為責任沉重而和輜重一起呆在了後軍,弄得星璿想找自己一訴衷腸的願望成了空。實際上他還是有把握在不被別人發現的情況下摸到神使大人的帳中去的,盡管那里的警衛絕對是整個聯軍中最嚴密的。不過他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萬一被人發現的話,那恐怕就不好收拾了,再說現在軍中又多了尼羅人這個態度不明的成員,也只好先按捺住這相思之苦了。


雖然現在還不是得到白秀真的好時候,不過王天也只有先借著一些不好說出口的小動作來轉移自己對星璿的思念了。對此白秀真自然不會反對,不過面子上總還是比較嫩,于是搜刮肚腸找著不會令王天想到破壞氣氛的事情的話題和他聊著,對于他的動作卻當作不存在一樣沒有任何反應,當然也沒有任何抗拒,一付自欺欺人的樣子,但是羞紅的臉頰還是暴露出來了她心中的感受。

直到王天自己提醒自己再鬧下去恐怕就要無法收拾了,他才命令自己收回了作惡的手,摟著白秀真向後躺在了臥榻之上,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不早了,秀真,我們該歇息了。”兩人雖然身處一帳,卻總能在情思火熱的同時保持一點清明,沒有突破最後的界限。他們都在等待著,等待著王天所說的那個正式成婚的日子,那才應該是成就好事的最佳時刻。

白秀真卻有點撒嬌地說道:“人家給你熬的湯你還沒喝呢,喝了再睡吧。”王天搖頭道:“這湯我可不敢喝。”“怎麼?”看著白秀真驚異的眼神,王天笑道:“又是人參又是鹿茸,全是大補陽氣的東西,我怕我……”白秀真偎在他懷里輕輕的捶了他一拳:“不行,你一定要喝,那可是我特意為你做的。”在無人的時候,兩個人已經習慣了如此的打鬧了,王天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突然用力將白秀真摟緊,湊在她耳邊笑道:“在家里可是我說了算,這麼躺著多舒服,我可不想起來了。你要能起來的話,那你給我端過來好了。”說著,他的雙臂又多用了點力氣,將白秀真完全箍在了自己的懷抱當中。

白秀真掙了掙,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掙脫,她當然不會真的運起內力或者靈力和王天較量,再說那樣的話一樣還是自己輸,她知道王天在等著自己軟言相求。但是這一次對王天百依百順的她卻並沒有如王天的願,而是眼睛一閃,好象想到了什麼,狡黠地望著王天的眼睛:“這可是你說的哦。”發覺有些不對勁的王天又用上了點力氣,然後才笑道:“當然,如果你能在不用內力或靈力的條件下做到,那麼今後我一切都聽你的。”

“說話算數?”“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白秀真又笑了:“你可別翻悔哦。”說著,她在王天的懷里扭了扭,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于是嬌嗔道:“別那麼大力,讓人家換個姿勢吧。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有別的辦法。”王天自然不會叫她受了委屈,聞言略微放松了一點懷抱,好讓懷中的玉人能夠轉身,變成背靠自己的姿勢。

白秀真並沒有借機掙脫的意思,只是靠在王天的懷里,面朝放在幾上的那碗湯閉上了眼睛。不知所以的王天有些摸不著頭腦,抱著她呆呆的看著。白秀真的頭腦中回想著前世自己成仙前的事情,盡量放松著身體,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心中,尋找著那種已經不知多久未曾找到過的感覺。自從自己來到天界之後,就無時無刻不處在各種複雜的關系糾纏當中,更有如來那一無可抵擋的壓迫,自己根本就無心去找回這種感覺。只有現在處在自己愛人的懷抱里,她才能真正的放松下來,不用再去擔心任何事情,在她的刻意追憶之下,那種熟悉又陌生的奇妙感覺漸漸地又出現在了她的心頭。

王天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碗湯好象被一只無形的手托起一般向著自己慢慢飛了過來。自己根本就感覺不到白秀真的身上有任何的內力或者靈力的運轉,況且白秀真也不會“違規”這樣做。那碗湯的影子在王天的眼中越來越大起來,他的心中猛地一震,“啊”的一聲,無比狂喜地將白秀真緊緊摟住,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當中去一般。


“哎呀!”王天的突然動作令白秀真吃驚之下心神失守。“嘩啦”一聲,才飛了有一半距離的湯失去了控制,掉在了地上。“你……你耍賴!”她蹶起小嘴回過頭,正要向王天抱怨,卻被他一口吻住了嘴唇,隨即迷失在無邊的熱情當中,少許的生氣頓時不翼而飛。

良久,王天才放過滿臉羞紅,已經快要背過氣去的白秀真,仍然不停地在她臉上頸上吻著:“秀真,秀真,我真是太高興了,太高興了……”面對著從來沒有如此“急色”過的王天,白秀真並沒有任何推拒,反而閉著眼享受著愛人的親吻,如果王天要的話,自己的一切又有什麼不能給他的呢?

等王天終于從**中恢複過來的時候,白秀真顯然也已經情動起來,反手將他摟住,將臉緊緊貼在了他的胸膛之上。王天愛憐地撫摸著白秀真滾燙的臉頰:“秀真,這就是靈脈啊!我終于知道什麼是靈脈了!”白秀真猛地一震,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王天,耳中只剩下了自己愛人的聲音:“前世的人間,本來就有這樣的人,叫什麼來著……哦,對!特異功能,特異功能!這可是就連人類的科學還都不能解釋的東西,卻又真實地存在著。只是這樣的人實在太少了,拋去那些個騙子,幾萬、幾十萬人里也不見得能有一個,秀真啊,我真的太高興了!”

有是一陣狂吻,王天才繼續說道:“擁有這種能力的人,本來就極其稀少,而擁有這種能力又修煉成仙的人,恐怕就只有你一個了,這就是你的靈脈啊!秀真,我真的沒想到,靈脈居然就是……”王天的身體忽然僵硬了起來,一個轉身,將白秀真放進了臥榻內側:“誰?”

一個嬌媚的聲音從帳外傳來:“實在抱歉啊,大統領閣下,打擾你的好事了。不過我可是剛到就被你發現了,什麼都沒聽到,能讓我進來嗎?有些事情想和你談談。你手下的這些哨兵還真夠負責的,再這樣下去,恐怕我就要被人發現了。”

王天的心中暗歎:“就是你不來找我,遲早我也要去找你的。”不過這個人來的實在不是時候。玫瑰固然美麗,上面的刺也是刺人的。這朵嬌豔的尼羅玫瑰,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到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