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節 紛至遝來

趙國棟知道這樁事兒恐怕有些不好處理,但是他沒有想到第一個給他打來電話的會是自己的老上司老熟人--省交通廳副廳長徐宏.

徐宏一直在廳里打熬,蔡正陽走了也沒有輪到他,現在穆剛上任,似乎交通廳長這個位置與他無緣,不過據說下屆他很有可能會到建設廳任廳長一職,也有說他可能會到某市當市長,當然這只是私下說法.

趙國棟和徐宏關系維持得也不錯,逢年過節也要走動一下,雖然算不上多麼密切,但是也還算是能說得到一塊兒的人.

"國棟,這事兒我看還是能化解了就化解了,你也知道港航局和我們省里往來十分密切,對我們省交通工作也一直很支持,我們以後求他們的時候不少,這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如果能夠解決好,也算雙贏吧."

徐宏在電話里很客氣,但是表達的意思卻很明確,不希望走法律程序這條路,看樣子對方關系還真是有些神通,這麼快就知道這樁事兒有自己參予其中.

"宏廳,不是我不買你這個面子,而是這件事情影響太壞,你應該知道甯陵正在大力發展新能源產業,我們有幾個大項目多晶矽項目正需要引進資本來投入,這樁事情發生影響相當壞,因為受害人恰巧是一個投資企業融資伙伴經手人,這對于我們這個項目影響很大,如果我們地方公安機關不能作出一個公正的解決,只怕會極大影響這個項目的運作."趙國棟委婉的解釋道.

徐宏顯然也知道甯陵提出的打造新能源,新材料基地這個宏大規劃,而且也的確有了一些大動作,比如海威集團多晶矽和神風科技風能發電設備項目也在《安原曰報》上頭版頭條刊載了,連常務副省長任為峰也親自到甯陵出席了這個簽約儀式,現在甯陵正雄心勃勃的提出要從農業大市轉變為工業強市,趙國棟這個新任市委書記對于招商引資看得相當重也在情理之中.

"國棟,那我就不多說了,但是這姓孫的家伙有些來頭,他父母都是部里有些身份的角色,他母親是部里水運局的副局長,父親原來是港航公安處的一名資深中干,現在調到部里公安局了,也有些人脈,我估計這事兒一時半刻了解不了,我多嘴一句,若是可能,不如都讓一步,給他一個深刻教訓就行了,沒有必要弄得冤怨不解."徐宏沉吟了一下才道.

"嗯,多謝宏廳的關心,我琢磨一下吧."趙國棟也知道徐宏是好心.,正如徐宏所說,也正如趙國棟所料,自打徐宏電話來之後,趙國棟這里來說和這事兒的電話就沒有聽過,從省文化廳一名副廳長到賓州市委書記貝鐵林,從省委宣傳部一位比較熟悉的處長到鍾躍軍,都紛紛打電話來詢問這件事情是否有回旋余地.

最讓趙國棟感到意外的是最後連程若琳都打來電話詢問,這讓趙國棟百思不得其解,怎麼連程若琳都會摻和到這樣一樁看似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事情上,難道說這個姓孫的港航公安就真的擁有這樣大的影響力,因為貝鐵林打電話來也是說原來一個影視界的朋友打電話來問問有無通融余地.

問及程若琳究竟是誰找到她,程若琳也不太清楚,只是說一個文娛界很有些影響力的朋友被人所托,知道她是甯陵出來的,肯定有些門路,所以才會找到她頭上,她也沒敢應承下來,只是說可以幫忙問一問.

一直到最後是副省長曹甯打電話來詢問這件事情是否有通融余地,這才算是讓趙國棟終于見識了這個家伙不一般的能量.


曹甯是原省財政廳廳長,副省長湯中午到人大之後,他就頂替湯中午成為副省長,分管城市規劃,建設和交通這一塊,趙國棟和對方不是很熟悉,但是作為副省長打電話來自然也就意味著什麼,雖然只是詢問有無通融余地,其中含義卻很明確.

擱下曹甯的電話,趙國棟就在琢磨怎麼來解這個結.

這麼多領導來電話,若是自己還是堅持,似乎就有些矯情了,但是說實話他是很看不慣港航公安那副囂張氣焰,就像借這個機會來殺殺對方氣勢,你覺得你牛氣沖天,可以驕橫跋扈,凌駕于法律之上,那你就來試試,看看能不能治你?

曹甯在電話中也和自己交換了意見,大概也隱約知曉受害者一方有自己的背景在里邊,所以話語相當客氣,表示對方的母親不但親自打電話來向他道歉,而且托情請了部里一位副部長給他打電話,請求給予寬大處理.

馬元生已經是坐臥不安了.

作為他這個位置是最為尷尬的,港航公安部門和甯陵市公安局業務往來不少,雖然馬元生很看不起港航公安處的隊伍管理和業務能力,但是表面上的禮節尊重還是要保持,港航公安處處長親自給他打電話請求網開一面不說,省廳一位副廳長給他打電話要他酌情考慮關系,甚至連嚴立民都罕有打來電話詢問此事,當聽到是這麼複雜的關系之後,嚴立民也只丟下了一句話四個字,妥善處理.

市長鍾躍軍也打來電話詢問具體情況,他把情況做一介紹之後,鍾躍軍在電話里沉吟很久沒有說話,他甚至也能感覺得到對方帶給自己的無形壓力,但還好,對方最後還是只撂下一句話,在求得受害人原諒的情形下妥善處理,這讓他也大大松了一口氣.

現在的鍾躍軍還不具備挑戰趙國棟的力量,而且從現在情形來看,兩人的合作也還處于蜜月期,只是不知道這份蜜月期能維持多久.

妥善處理?咋妥善處理,省廳那位副廳長的話也說得很委婉,最好能調解處理,從維護港航公安形象和雙方關系的角度考慮過,不宜采取治安行政處罰手段,這讓馬元生相當為難.

派出所那邊也詢問了受害人,受害人倒是沒啥意見,但關鍵在于趙書記的態度.

就算是受害人哭著喊著要求調解處理,甚至要求不追究責任,那都無關重要,關鍵在于這種處理能不能讓趙書記滿意,一切得以這個問題為基准.

馬元生深知自己現在地位的尷尬而特殊,連嚴立民在趙國棟上任市委書記之後都很含蓄的提醒他應當轉變觀念適時調整作風,主動向市委靠攏,語言中也就暗示自己不要拘泥于原來和他之間的關系而不願意在趙國棟面前下矮樁,時勢不同,人在屋簷下,你就得要低頭,而且嚴立民也說得很清楚,以趙國棟的胸襟和他現在的身份,也不會太計較以前那些個雞毛蒜皮事兒,只要他主動靠攏,拿出一點像樣的成績來,應該能夠很快融入進去.


融入進去這個詞兒讓馬元生浮想聯翩,嚴立民能說這句話說明是真的替自己在考慮,趙國棟現在如曰中天,和他較勁兒純粹是廁所里打電筒--照(找)屎(死),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話用在現在趙國棟身上估計也差不離.

他馬元生不是愣頭青,該怎麼轉換角色,他很清楚,所以才會在趙國棟在市委擴大會議上批評了市公安局工作之後迅速就開展了一系列行動,取得了相當好的效果.

但是這一切比不上今天這事兒,處理結果的好壞,是否能讓對方滿意是關鍵中的關鍵,馬元生甚至覺得比自己前一兩個月里掀起的幾波打擊防范行動更關鍵,領導對你的觀感往往就體現在這些小事上,也許他口里不說,但是沒准兒就能記在心里.

他甚至專門拜訪了那位漢登國際的米婭小姐,以安慰受害者家屬名義和對方交換了意見,覺得對方還是比較好說話,並不像自己先前想象的那種恃寵而驕得寸進尺的角色.

他也很坦率的把甯陵公安和港航公安之間的關系介紹了一下,然後很隱晦的表明了自己目前的難處,其他卻也沒有多說.

他估摸著對方也領會到自己的意思了,那位米婭小姐很爽快的表示會認真考慮,主要還是需要征詢受害人本人意見.

馬元生的拜訪讓米婭真有點承受不起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卷入這件事情,似乎讓這件事情變得相當複雜了,一方面要考慮趙國棟的感受,另一方面她又不願意因為這件事情而給趙國棟帶來麻煩.

一個市公安局局長因為這樣一件事情當然不會是僅僅因為自己是漢登國際代表這樣簡單,從對方的態度來看,米婭也能感覺到對方現在承受了很大壓力,很含蓄的介紹了他現在的苦衷,但是對方話語也說得很明確,堅決按照趙書記的指示,查清事實,依法嚴懲肇事者.

對于這些官場上角色的話語,米婭一直是覺得最為難以理解透徹的,往往一句話語調上的稍稍變化就能體味出無數個不同的意思來,難怪都說這些人才是精英,馬元生的話,她至少得花上半個小時的來細細咀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