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同室操戈第一節
王家堡地底。狼王天牢。
王繼業銀發亂灑，嘶聲叫道：“長吉，你拿著我的令牌，再加上我的血書，當著全族子弟揭露王鵬程，孝莊卑鄙無恥的行徑，立刻就會得到大多數皇族對你的支持，加上你的四個哥哥和各大親王，伯爵的擁護，你完全就能名正言順的登基大寶，鏟除異教徒，繼承狼王霸業，你快去吧，啊，好孫兒！”
老和尚覺難微微低頭，盤坐在地，左掌合什，右手持珠，輕聲說：“阿彌陀佛，然後又如何？”
王繼業緊緊抓住鐵杆，全身上下背縛的合金鋼鏈叮當作響，嘶聲叫喊：“乖孫，當年是爺爺我犯了糊塗，讓長天做了皇帝，當年是爺爺對不起你，爺爺知道你到現在還在恨爺爺，不過沒關系，現在爺爺親自給你送上九龍寶座，親自為你加冕，好不好，啊，爺爺為你拿回本來就屬于你自己的東西，好不好？”
覺難和尚輕輕念誦經文，不說話。王繼業拼命的伸出雙手，忙說道：“對，對對，你看爺爺這腦袋瓜子，還沒有回答長吉的問題，是吧，呵呵，你做了國王以後，就能拿回本就屬于你的東西，你就是綠舟的國王，和其他王國的國王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力，等你肅清叛逆後，就可以放手去施展你的抱負，你小時候不是常對爺爺說，你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好君王，做一個千古明君，你會用盡一切手段鏟除冷氏遺孤，對了，爺爺知道冷氏最後的遺孤在哪里，你會施仁政，促生產，我記得你最大的願望是建立核電站，對不對？合力的利用開發核能源，你還說你做了國王以後，不會讓綠舟出現一個窮人，這些願望對于你的能力來說，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你說對吧，呵呵，啊，長吉，只要你肯做國王，爺爺一定會幫你完成宏願的。”
覺難低低宣了佛號，面色平和，輕聲說：“接下來又如何？”
王繼業微笑說：“等你完成你所有的願望後，綠舟王國就會變得強盛無比，人民安居樂業，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冷氏遺患被徹底的剿滅，完完全全的被徹底的剿滅，你就是綠舟王國曆史上最偉大，最成功的聖仁德王第一世，綠舟國千千萬萬人民會世世代代歌頌你的名字。”
覺難盤坐在地，晰白俊朗的臉上一片沉靜，低聲說：“接下來，又如何？”
王繼業呆了呆，笑說：“長吉，這些不都是你當年給爺爺許下的宏願嗎？爺爺知道，當初是爺爺不對，爺爺給你賠不是，給你道歉好不好？來，長吉，你……你坐過來，讓爺爺好好看看我的好孫孫，來……”
覺難輕聲說：“九皇祖，佛法有云，非因即果，非果即因，縱使覺難登基大寶，縱使覺難完成畢生心願，又如何？你我百年以後，綠舟國又如何？冷氏遺患又如何？能帶下地獄嗎？能帶上極樂世界嗎？真有千秋不滅，萬世永存嗎？”
王繼業愣了愣，慢慢坐到鐵板上，長長一歎，靠著鋼壁，輕聲說：“長吉，你還在恨爺爺是嗎？爺爺是愛你的。”
覺難應聲說道：“何為恨？何為愛？人生百年，光陰如梭，九皇祖今年一百三十三歲，曆經五代君王，可謂高壽，但比起綠舟民族六百年曆史，比起綠舟王國三十九位君王來說，不過塵粒之微，比起世間王國曆史來說，不過滄海一粟，比起浩瀚宇宙李艾，不過微塵一粒，世事萬物，不過過眼煙云，繁華一夢，九皇祖有何必苦苦執著不放手？”
王繼業苦苦一笑，老態畢露。看著眼前一身僧衣的覺難，眼神中愛意眷濃，神情柔和，笑說：“爺爺不信佛的，你知道，爺爺錯了，不過你今天能來看爺爺，證明你心中還是想著爺爺的，爺爺高興，高興呐，長吉，你……過來……”
覺難面部肌肉抽搐。王繼業輕聲說道：“爺爺一直覺得這心里面啊……一直都對不起你呀，長吉，想當年，高原被冷寒秋所殺，按當時的形勢，爺爺我是最有資格接任高原做國王的，你也是知道的，當時，高原被殺，皇族一片震動，又有傲，金兩族伙同叛亂，占領久安，安平，皇族上下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那時，你才六歲，爺爺我帶兵平叛後，擒獲了冷寒秋，名垂家史，眾皇族一致推選我為國王，沒一人敢有異議，但爺爺我並沒答應，從你們二十幾個天資聰穎的子弟當中選出了長天做了國王……”
覺難身子輕顫，合上雙目。
王繼業輕聲說：“爺爺那時候也是處于私心啊，自聖祖紮卡蘭打下這光明江山開始到1967年，綠舟王家三十九個國王有誰能逃過冷家遺孤的刺殺？又有哪個逃脫了聖祖當年的詛咒？那時候你才八歲，雖然你很小，但爺爺知道你是全皇族里最聰明，最有天賦，也是最具王者風范的子弟。你父親去世得早，我答應過他要將你親手扶上九龍寶座的，但爺爺舍不得你呀，爺爺不想要你去做這狗屁皇帝，爺爺對不住你們爺倆啊……”說到最後幾句，王繼業的聲音有些哽咽，面色憔悴而蒼老。
覺難身子顫抖，很快恢複平靜，閉目念誦經文。
王繼業揉著眼角，抬起頭，看著對面的鋼壁，仿佛似在追憶著，聲音低沉：“爺爺知道你當時很恨爺爺，雖然那時候你還是個小屁孩，爺爺能感覺得到，長天登基後的第二天，你就強烈要求轉出貴族學校，一個人跑到萬里之外的雪域國去念神學院，那時你才八歲呀，爺爺當時一個星期就去看你一次，但十個星期也看不到你一面啊，從那時候起，你就開始躲著爺爺，你不知道爺爺心里有多難過。爺爺這一支皇族，就你和你父親兩個獨苗啊……有時候，爺爺真的想把長天從龍椅上給揪下來，親手把你抱上去，爺爺完全有這個能力的，皇族內誰敢放肆？因為你是爺爺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啊，爺爺不能這麼做，為了你將來能長命百歲，為了你將來能我們這一支皇族延續香火，爺爺只有硬著頭皮讓你恨我……其實，綠舟王位有個屁用，享受著榮華富貴又能怎樣？能逃得過冷家的刺殺？能逃得過狼王的詛咒？能逃得過曆史的懲罰？平安才是最大的福分！”
頓了頓，王繼業放緩聲音：“從聖祖到高原，誰也沒逃過這個惡毒的詛咒，誰也沒能逃過冷家一代又一代的刺殺。僅僅只是二十七年後，厄運又降落在長天頭上，同樣是在戒備森嚴的皇宮密室，同樣是在午夜零點，同樣是幻影神風掌，同樣沒了腦袋。不同的是這次死的皇帝是長天，是我害了長天呐，他才四十六歲啊，就尸橫皇宮，你當時也看見了長天慘死的模樣，七竅來血，五髒六腑俱碎，用了多少的消毒劑和香水，都掩蓋不住那惡心的腐尸味道……”
覺難雙手合什，宣了聲佛號，念誦往生咒。
王繼業聲音蒼涼：“雖然後來證實長天的死與冷氏無關。但在當時我又犯下了一個錯誤，原本我是想推你上台，坐鎮綠舟。以我當時在皇族中的地位，誰敢說個不字？就算長天立了鵬程為太子又怎樣？爺爺我要履行對你父親的承諾。長天下葬的當天，我就已經擬定了詔書，就等鏟平冷谷後，召開德蘭大會，即可向皇族宣布，你為綠舟之王。但問題就出在冷谷血戰中，當時，我的十萬天魔狼軍團將方圓不足兩平方公里的冷谷里三層，外三層圍得個水泄不通，天上飛機炸，地上火炮轟，坦克開進去，武裝直升機飛進去，山上幾百挺重機槍亂掃，整個冷谷就連一只蒼蠅也沒逃過這場屠殺，赤裸裸的屠殺，八千多個傲族人，金陽族人，東平族人，百分之七十是婦女老人，鮮血流滿整個冷谷，戴上防毒面具都能清晰聞到那濃濃的血腥味呀！當時正值盛夏，第二天打掃戰場，尸體的腐臭味讓人吐了又吐，整個冷谷，兩公里啊，就沒找到一具完整的尸體，天上的禿鷲聚集了成千上萬只，不停的往下沖，爺爺我看到這些畫面，在這一瞬間，湧上爺爺心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拔槍自殺，我們殺了全是無辜的平民百姓啊，八千多人啊，殺了這麼多的老百姓，怎麼不會得到報應啊？怎麼不會遭到良心的譴責啊？”
覺難口中念誦經文的速度加快，手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