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第四章 焚天


主將被殺了!!

一個照面被殺,對士氣的打擊是何等巨大。

衛戎軍這邊猛的爆起巨大歡呼,所有騎士在那一刻士氣暴漲,一鼓作氣將失神的狼牙軍騎士捅飛馬下!

三千狼牙騎兵在瞬間竟然落入頹勢。被千余人的衛戎騎兵殺得血肉橫飛,一時間,馬長嘶,人慘叫,很多狼牙騎兵被壓得節節後退。

楊政目光從天際收回,空洞的眼窩深處紅光閃閃,腳下的烈馬也焦躁不安的頓著馬蹄。

他將長槍猛的一頓地,右手在腰間一拔一收,白光電閃,德昆的頭顱已經落入他的手掌。楊政將他腦袋捆在自己馬側。拔出長槍,甩掉德昆的無頭尸體,一夾馬腹,早就躁動不安的烈馬狂嘶,猛的竄出,撞入狼牙軍中。

長槍凶狠的在人群中橫掃,直刺,手下無一合之將。

楊政渾身鮮血淋漓,如同血池中走出的魔王,殺氣四溢,四周的狼牙軍早已被他嚇得心膽俱裂。

他那巨大的槍頭,似有萬斤之力,每一下直桶,即管狼牙軍用盾牌抵擋,卻依然被他連人帶盾刺出一個巨大窟窿,更何況那烈馬狂躁,每一下前蹄蹬出,擋在前面的騎士連人帶馬都倒飛出去,在混亂瘋狂的殺戮場上,跌下馬幾乎已是死路,那將遭受千蹄踐踏的厄運。

殺聲慘烈。

狼牙軍終究在人數上占了巨大優勢,而且是丘遠山最精銳的親衛隊。

在經過衛戎千騎一輪血洗之後,漸漸站穩腳跟,剩下兩千多騎呈半包圍狀,將衛戎千騎夾在中間,兩廂厮殺。

雙方互有死傷,打得難解難分。

唯有楊政一人漸漸沖殺進狼牙軍內部,擋者披靡。

他的眼中是無數游離的光點。

精神高度聚焦的楊政,輕易的看破每個人的破綻。

長槍如同,破開那些光點,收割著狼牙軍的性命。

愈來愈多的狼牙軍湧來,想占著人多優勢將他活活耗死。

數把長槍捅來,楊政將那巨大鐵盾猛的一揮,將所有及身的長槍掃蕩開,同時用五米大鐵槍狠狠紮進右側一個狼牙軍的腹部,大吼一聲,鐵槍帶著那人掃了個半圓,那名狼牙軍被大力甩了出去,身上早已不知重中幾槍,橫跌出去後,又撞飛數人。

楊政一路狂殺,雙目如赤,身上分不清濺滿的是敵人之血還是自己之血。他已經陷入一種奇特的殺戮境界之中,生命的去留在這個境界里是如此不堪一顧。

那張骷髏面具已經成了狼牙軍眼里的噩夢,死亡的代言人。

血色淋漓的一人一騎,在千軍萬馬的敵軍中,來回沖撞,像犁地一樣分開一條條溝壑。

丘遠山站在車輦頂端,望著那殺聲震天的疆場。

無數的濃塵,慘叫,天上強烈的日光都已經被遮蔽了,他看不清楚疆場內的狀況,卻依然感受得到這場戰爭是如此慘烈,並非他想像中一面倒的局勢,三千狼牙軍在和衛戎騎兵隊沖撞到一起後,就一直沒挪動半步,和衛戎軍死死的僵持在疆場中央。

若兩軍人數相當,丘遠山絕對不會對現在的狀況不滿。

可是己方人數至少是對方的三倍,而且全部是最精銳的狼牙軍,無論戰士的戰力,裝備俱是全軍之冠。

衛戎軍只靠一千人憑何能與狼牙軍打得難解難分。

一種隱隱的不安繚繞在他心頭。

正有些不滿之際,突然前方戰陣中一處,猛烈騷動起來。

楊政已經殺到了狼牙軍的邊緣。

一路上死在他手下的士兵早已超過五十人,而那把粗重的長槍竟也開始彎曲。

看到擋在他前面的已只剩下十多騎,而衛戎軍這邊面對超過三倍的敵人,無論體力和精神都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邊緣。

是時候了。

他仰天一聲尖嘯!

聽到他嘯聲的衛戎軍們突然一個個像吃了興奮劑一樣,本來已經疲軟的手臂再次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措手不及之下,狼牙軍的包圍圈竟被打得散開。

楊政就在這時候猛的將手中長槍甩出。

長槍上泛著火紅的光澤,閃電一樣飛出,空氣都被撕扯得電光亂閃。

槍體直接貫穿了擋在楊政面前的三騎,破開一條血路,楊政一夾馬腹,那匹暴躁的烈馬瞬間竄出數米,後腿用力一蹬,整匹馬騰空而起,橫越過五米距離,撞開狼牙軍最後的屏障,一刻不留,再次向三里開外的狼軍駐地狂沖。

高速狂奔中,勁風迎面撲來,烈馬黑鬃狂舞,一人一騎在廣袤的平原上變成了快速的一點。

而在一線黑點之前,佇立著黑壓壓五萬狼軍。

斯嘉麗站在玉龍山哨塔上,也被楊政此刻的瘋狂之舉震駭了,雙拳猛的捏緊。

這個家伙,他要做什麼,不要命了嗎?

想也不想,斯嘉麗已經騰空飛出,紫云一樣快速閃出了玉龍營,向山下飄去,雖然聖殿和云中城有協議,不能介入大陸紛爭,可楊政是自己挑選出來的“聖劍騎士”候選者,豈能讓他白白死去。

到了現在,斯嘉麗也顧不得破壞一下規則了。

而相反,趁著狼牙軍被楊政瘋狂舉動嚇傻的那一刻,所有衛戎騎兵,卻瘋狂殺出一條路,突圍向玉龍山方向撤去。

因為靠近山腳,衛戎騎兵撤得很迅速,而狼牙軍卻僵在中間,不知道是該去追騎兵隊,還是該去圍剿已經快沖到本方大本營的楊政。

斯嘉麗飛快的掠下山,她的速度快得驚人,很快就撞上第一個沖回玉龍山腳的衛戎騎兵,猛的將其揪下馬來,斯嘉麗面罩寒霜,冷道:“你們將軍一個人朝敵軍大本營沖去了,身為手下竟敢跑回來,該死!”

對于這個一直徘徊在將軍身邊的美麗女人,眾騎兵卻是不敢逆抗。

被斯嘉麗揪下馬來的騎兵痛哼道:“不是這樣的,是將軍下山前就和我們說好的,一會他發出暗號,我們突圍,他則前沖,他說他自有辦法脫身,將軍的命令我們不敢不執行。”

斯嘉麗松開了那士兵的脖頸。目光望著疆場,眾狼牙軍已經掉轉馬頭朝楊政追去,一時間遮天煙塵,斯嘉麗也看不到楊政的身影了。

楊政,你被仇恨沖昏頭腦了嗎?

楊政一人一騎早已掠過兩里路程,衛戎十萬大軍就在眼前,笙旗飄揚,戰馬林立,鼎盛的軍容使楊政看起來更像一只撲火的飛蛾。

“天那!”狼軍們看清狂沖而來的一騎,齊齊發出驚呼。

這喊聲中包含了多少驚訝,不可置信。

誰人能想到有人敢獨闖十萬大軍。

可這不可能出現的一幕偏偏出現在了眼前,楊政的目光倏然罩定了無數大軍正中的一輛巨大輦車,輦車附近的旗幟更大更高,在風中獵獵舞動,上面的巨大“丘”字和笙旗上惡狼的標志都宣告那就是狼軍統帥所在。

輦車前面巨大的盾陣馬上集結起來,因為楊政狂突的方向,正是輦車所在位置無疑。

丘遠山盯著那飛速靠近的一騎,目光連連閃動。


射出駭人寒光。

馬背上男人的骷髏面具在陽光下猙獰閃爍,丘遠山雙目怒睜,他倒要看看這個狂妄囂張的男人到底要做什麼?

無數的騎兵從側翼湧出,准備包夾這個男人,而他背後卻是二千騎回追的狼牙騎兵。

無論怎樣看,楊政都已陷入四面絕境。

當距離到三百米的時候,他募的發出一聲狂笑。

咬掉自己右手的密銀手套,一股血氣馬上沖了進他腦海,血絲在他眼窩里彌漫。

楊政從後背拉出了一把一米多長的巨弓,黑鐵的弓身,粗如小指的弓弦,都讓這把弓看起來厚重得如同“縮小版”攻城飛矛。只見他從馬袋後側箭壺中拉出了一支粗長的特制精鐵箭,箭頭無比猙獰,趁螺旋狀,黑光閃閃,張弓一搭,募的一聲狂吼。

那需千斤之力才能拉開的巨弓,竟然被他生生扯成半圓,右手詭異的亮起血芒,直通箭體,如同剛從熔煉爐中取出。

胯下烈馬腿上肌肉也塊塊隆起,口鼻發出連嘶,像是無法抵禦這沛然巨力。

丘遠山忽覺一股巨大的危險籠罩住了他,即管他眼前是鐵甲巨盾,構成了一道堅實防線,但那危險的感覺卻絲毫不減半分。

強大的恐懼籠罩住他,丘遠山不顧一切的向後退去,直接從四米高的輦車邊攔躍去。

而這時候楊政的手也放開了,巨大的弓弦“嗡”的一聲,精鐵長箭發出刺耳的嘯聲,眨眼劃約過三百米的距離,撞上巨大的鐵盾牆,卻絲毫不停留,直接洞穿了中間那塊巨盾。

丘遠山剛剛從車輦上飛下,那枚精鐵箭卻是狠狠紮入了車輦底座,貫穿了巨大的車輦,將鐵制架構都打散了,搖搖晃晃間,車輦轟的踏碎。丘遠山駭的連連後退。去勢不止的鐵箭蹭著他的頭皮飛過,嗡的一聲悶響,破入後面狼牙大旗旗杆,這才止住去勢。

狼牙大旗咯吱咯吱了幾聲,嘩啦一聲從中間折斷,倒塌下來……

楊政射完一箭,渾身氣力都像抽空了。

他不敢再停留,一拉缰繩,掉轉馬頭,向合圍的縫隙沖去。

丘遠山臉色發白的從地上爬起來,他的頭盔上面直接被利箭犁出了一條深溝,頭皮削破了,血流下來,滿臉猙獰,又無比狼狽,跳叫起來,大吼:“快追,給我殺死他,全部都給我上!”

全軍總攻的號嗚嗚吹響。

喊殺聲震天,鐵騎隆隆,從兩邊像包餃子一樣合起來。

後面的狼牙軍已是追到了兩百米距離,楊政策馬向右側只剩百米距離的包圍縫隙沖去。

胯下烈馬高速如一團火影。

轉瞬間竄出幾十米遠,楊政咬緊牙關,緊緊的用兩腿夾扣住馬兩側。再次張弓,又一箭飛向狼軍騎兵合攏過來的尖端。

巨大的箭矢力量穿透了跑在最前面的狼軍騎兵,帶起一蓬燦爛的血雨。

那箭支並不停留,如穿透一張白紙般射向第二個人,直接將那人的腦袋射炸,一時間本來整齊的騎兵隊掀起了一些小騷動,合圍的速度緩了一緩。

後面追趕的狼牙軍受到啟發,全部拉出長弓。

“射箭,射死他!”

密密麻麻的箭雨飛向楊政,但楊政的那匹馬跑得實在太快了,在楊政人馬合一的狀態下,一團紅影飛速在荒野狂奔,大多數箭雨全都落空,有限的幾支也被楊政拿起巨盾掃開,數百米的距離眨眼即至。

“餃子”的兩端終于合攏了。

雖然餃子皮還很薄。

此刻楊政距離合攏的縫隙已只剩下數十米。

他雙目灼灼望著沖來的狼軍,咬破舌間,提聚越來越模糊的意識。往箭筒里一帶,三支精鐵箭被他抓在手上,用嘴巴咬住一支,右手扣一支,拿一支,用力一搭弓弦,嗡的一聲,緊接著又是兩聲“嗡”響,三支箭竟然不分先後飛出。

那剛剛合攏縫隙處的狼軍迎來了楊政這一手連環箭。

“蓬”的一聲,當先一匹馬的馬頭直接被貫穿,血漿爆起,那馬巨大的身軀扭滾到地上,後面的騎士避之不及,翻倒了一大片,第二支箭已經射到,貫穿數名騎士的胸甲,兩支箭下去,合攏處已經一片混亂,等第三支箭到達後,本來就極薄得包圍圈竟然被破開了一條縫隙。

楊政錚的拔出獵血刀,大吼一聲,朝那只容一騎通過縫隙沖去。

數十把長槍捅來,前面已經是一槍林,森森的槍尖對准楊政,若直沖上去,保管楊政被刺出百十個窟窿。

他卻猛的將掛在一側的巨盾甩出,攜著巨大風聲,那盾牌旋轉呼嘯著撞向槍林,掃飛了數人,楊政策馬沖撞進人堆中,邊上幾把鐵槍被他用獵血刀橫帶出去,仍有數槍刮傷他的身體,但此刻他已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用刀猛力揮斬,一顆顆頭顱暴飛空中,鮮血狂灑。

烈馬像一只蠻牛一樣,硬生生的頂開了一條血路,當楊政沖破合攏的狼軍包圍時,身上已經多處冒血。

獵血刀早已卷刃,和重鐵槍抗衡,體輕的長刀吃了大虧,而更主要的是楊政的腦袋針紮般刺痛,從他一槍刺殺德昆開始,整個人就一直保持高度的精神力狂化狀態,右手的力量雖短暫提升他十倍力量,副作用卻更大。

他的體力與精神力早已透支,一沖出包圍圈,楊政就竭力的用卷刃長刀在馬股上狠抽了一下,吃痛的烈馬爆發出驚人的生命力,帶著楊政向玉龍山方向狂沖。

一人一騎在平原上快愈閃電的移動,後面追趕的卻是數萬大軍。

密密麻麻的箭支像蝗蟲般飛來。楊政已經沒有隔擋的盾牌,只能將獵血刀揮出片片光影,撞飛及體的箭。可是箭太多了,不一刻,他和胯下的馬已身中數箭,一路鮮血狂湧,馬匹在箭傷下卻是跑得更快,生命力亦是飛速流失。

最後楊政實在沒更多氣力揮擋,扔掉獵血刀,抱住馬脖,縮在馬背上,任由那馬帶著他向前狂奔。

沖到玉龍山腳下,黑馬鮮血流盡,前蹄一撅,摔飛出去,楊政揪著德昆的頭顱在空中打了幾個滾,正要跌落地上時,斜次里飛出一道紫影,將楊政往手上一抄,就向山上掠去。狼軍們追到山腳的時候,那紫影已經掠飛到了半山腰,速度快得離譜。

萬馬千軍望著機關重重的玉龍山,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看著紫影女子將楊政救走。

楊政的鼻子里鑽進一股熟悉的體香,昏昏沉沉的頭腦清醒了一些,發現自己正被一女人挾在腋下,毫無疑問,就是斯嘉麗無疑。

“謝謝!”楊政艱難的吐出一句,他現在頭疼得要命,好像有無數根鋼針在他腦袋里亂紮亂刺,楊政能說出話來已屬難得。

斯嘉麗低頭一看他已醒來,隨手一拋。

楊政重重摔倒在地,痛得慘叫一聲,現在他精神力已是無比虛弱,任何疼痛的感覺都擴大了千百倍,全身骨頭像百把銼刀在挫著,讓他幾乎要痛暈過去。

甯得罪小人不得罪女子,古人誠不欺我。

這女人翻臉速度怎比翻書還快呀。

楊政倒在那里。

斯嘉麗走過來,蹲在他面前,冷冷道:“很疼是吧,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

她突然噎在那里,因為楊政正竭力翻轉身體,像蝸牛一樣向山上爬去,傷口被滿地的山石拉裂,血一下子又從他身體里湧出,染濕了地面。

莫名的火氣冒上來,斯嘉麗上前兩步拉住他,用力將他身體扳轉過來,整個人半跪在他胸口,揭去他臉上面具。

楊政蒼白的臉露了出來,他的眉頭緊皺,墨黑的瞳孔里沒有任何表情。斯嘉麗的眸中浮現紫火,死死的盯著楊政的眼眸,一只玉掌對准楊政的額頭,紫色斗氣火焰如靈蛇吞吐。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死你!”

她是第一次這樣惡狠狠和楊政說話。


楊政沒有任何逃避和怯懦的表情,他平靜的道:“你若要殺我,以我現在的狀態肯定無法抵抗,不過你真的會殺了我嗎?”

顧自又搖搖頭:“我雖然從你眼里看見了殺意,可你身上卻沒殺氣。”

“楊政,你不要自視太高了!若沒我,你早已死了兩回了!你還真以為自己有那麼了不起嗎?”斯嘉麗諷刺道。

“呵呵,”楊政突然笑了:“若我沒記錯,我也曾經救了你一次,即管你是抱著接近我的目的。所以上次你在索巴丁救我的事我們扯平了,這一次……我既然能跑回玉龍山就死不了,不過你突然出現倒是省了我很多氣力,我本以為自己要爬上山的,呵呵。”

“你還嘴硬!”斯嘉麗真想狠狠抽這家伙一嘴巴。

卻聽山腳下傳來無數慘叫。

斯嘉麗連忙回頭,愕然發現,山下已是一片火海,而追趕楊政數萬狼軍騎兵卻被大片火海包圍了。更不知道半山腰從哪里冒出一大片衛戎士兵,點燃了一排黑漆漆的火筒,轟轟的雷鳴聲響起,火筒前端冒出劇烈火光,然後一個黑漆漆的圓球就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准確落在被火海包圍的狼軍中間,轟隆聲炸出一個巨大凹坑,在坑方圓上頓飛起無數殘肢斷骸。

每一次爆炸都使山體劇烈震顫,足見那火筒射出的黑球有多麼大的殺傷力。

“這……這怎麼回事?”斯嘉麗嘴巴微張,即管他見識多廣,也被眼前景象震得措手不及。

楊政倒在地上,艱難的道:“左青子確實是一個天才,若非我看了地圖,發現他在山腳布下這麼一個大火陣,埋了數千桶火油,這一次衛戎軍再強再能殺,也逃不脫被狼軍覆滅的命運。你以為我真的傻了,以千騎去搦戰狼軍十萬大軍,即便殺了他們幾千人又有什麼用,不傷筋不動骨的。我不過是想引他們上鉤罷了,能一次將所有騎兵引進火陣,來個火烤千軍,哈哈哈……暢快!暢快!咳咳……”

雖然全身上下已經疼得不得了,楊政卻仍是興奮得不行,因為這一切的主導,只是他一個人,他狂笑起來,又因為牽動傷口,呲牙咧嘴。

斯嘉麗望著處在火海中掙紮的狼軍,一時間不知是何滋味。

從進入玉龍主營起,她就把自己當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看著楊政智破敵軍,激勵士氣,到後來又見他魯莽的帶著千騎去搦戰,斯嘉麗原以為這次會挫一挫這個驕傲男人的銳氣,卻想不到衛戎軍這麼大動作自己全被蒙在了鼓里,直到此刻火燒狼軍,斯嘉麗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驕傲得不行的男人一手策劃。

心中突然莫名生出點怨懟來。

她突然甩了甩頭,冷冷的丟下一句:“你這麼喜歡爬,就知道爬上山好了。”

她拋下楊政一人,自己騰身向山頂掠去。

楊政看著斯嘉麗飄遠,身上傷口疼得要命,心中卻生出莫名快意,有時候一直處在弱勢的一方,看著強勢的一方被自己弄得方寸大亂,實在是很愉快的一件事。

剛剛殺死一個仇敵,又讓丘遠山吃了個大鱉的楊政心情突然放松了不少,這麼多天來,一直努力的尋求機會,終于有了回報,他突然猛的抬高左手死死抓著德昆腦袋,將德昆的臉朝向下面的火場,暢快的高呼一聲:“看看吧,看看你們狼軍還能得意到幾刻!”

火狂舞,人慘嚎,馬悲嘶。

“全殲!”丘遠山整張臉極度扭曲,猛的揪住那副官的衣領,嘶聲狂吼:“你***再說一遍,我狼軍三萬主力騎兵,被全殲,我去你媽的!”

他用力一腳將那副官踢出數米。

臉色極度蒼白,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歲。

“啊!!衛戎國,我要你付出代價!”他張開雙手,仰天大吼!

最後噗的撲出一口鮮血。

“將軍!將軍!”四周副官親兵全都撲上來,扶住丘遠山。

※※※

整個玉龍山衛戎主營沸騰了。

近九千名士兵在營地里歡歌載舞。誰能想到半月前還岌岌可危的東線大營,先是擊潰狼軍重裝步兵,後全殲三萬衛戎騎兵,山腳下烈火熊熊,烤炙得千米高的營地里都熱浪滾滾,溫度驟升了十幾度。但這也抵擋不了衛戎士兵們狂熱的興奮。

精赤著上身,揮舞著衣服的士兵在營地里大呼大叫。

所有人都在高喊:“衛戎國萬歲,魔神將軍萬歲!”

“魔神”是士兵給楊政起的諢號。

他那張骷髏面具帶給滄月狼軍的是死亡和殺戮,帶給衛戎東線軍的卻是勝利和希望。左青子的死曾一度讓東線士兵們失去了依靠,但此刻,又有一面新的旗幟冉冉升起,所有人心里都在歡呼,在雀躍,每當衛戎國面臨絕境的時候,總有一些天才橫空出世,先有“飛將軍”池云,後有“智將軍”左青子,現在又出來新的“魔神將軍”,他們的信心空前高漲,因為每一位天才的橫空出世,都曾讓衛戎國走出困境,這已是亙古不變的定律。

有時候,信念可以使處于絕境的人煥發盎然生機,就像這群原本已知必死的衛戎軍,現在有的卻是對生命的狂熱愛戀和對滄月狼軍的無情蔑視。

他們深信,“魔神將軍”是不敗的,因為剛才他單槍匹馬在十萬狼軍大營里來回沖殺,甚至將三萬騎兵引入火陣。驚天動地的一幕,早已經深深植烙在他們心中。這種視覺上的震撼遠比用嘴巴說更有效果。

楊政此刻正躺在暖暖的綠色小帳里,這里本是當初左青子起居的地方。左青子死後,因為對這位超卓軍師的崇敬,衛戎軍一直沒有將這個小帳篷撤去。楊政執意要住進這個帳篷,沒有人反對,因為楊政的表現足以取代左青子在衛戎軍心中的地位。

身邊沒有任何人,服侍的親兵也被楊政趕了出去。

他全身只穿一條內褲,渾身裹滿了紗布,身上蓋著毛氈,一壺熱水在他身邊的火盆上咕嚕咕嚕冒著氣泡。

表面的平靜,和隱藏在其中狂濤駭浪的痛苦絕對成反比。

是的,楊政快被腦海中的刺痛和幻像折磨死了。

虛弱和夢魘不足以形容他現在所受的痛苦,超支精神力,甚至使用右手封印的不明力量產生的後遺症,讓他默默的忍受巨大痛苦。

對于精神力的應用他只能一點一點摸索著來。

後來,他幾乎要昏迷過去,只感覺一雙冰涼的手撫慰過他的頭顱。

淡淡的清香鑽進他的鼻子,溫柔得像母親溫柔的懷抱,“媽媽……小顏……”他輕輕呢喃著,眼角掛著濕潤,漸漸沉睡。

帳篷里,黑影如蘭,如菊。

一夜無話。

醒過來的楊政感覺舒服了許多,躺在左青子生前使用的毛毯上,他心下歎然,人生際遇,有時候就是這麼變化無常。當初他處心積慮混進衛戎營要殺死左青子,可以說衛戎國現在四面楚歌的局面就是他造成的。然而命運之神是多麼公平,現在他又站在了衛戎國一邊,不但要為死去的兄弟報仇,還要使衛戎國脫離險境。而剛剛打敗狼軍的計策卻又是左青子生前留下的火陣。世間種種因果輪回,在這一刻體現得是多麼鮮明。

以楊政堅韌的心性,亦要多命運的多桀產生無可奈何的感覺。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生命才更為精彩吧。

自己原本就不是合適過那種平平淡淡,一輩子沒風沒浪的生活的。

還有一點疑惑的是,左青子竟連火器都發明出來了,當楊政第一次見到那些叫做“雷神”的火炮時,差點驚訝得喊出聲來。以這個世界的文明發展程度,顯然火炮是多麼超前的機械,因為火藥的制作還僅是煉金術士的工作,左青子究竟有何經天緯地之才,能做出這些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事物。

難道他真和自己一樣是異空間的穿越者,可惜他死在自己手里。

皺眉思索間,門外傳來牧飛云的聲音。

“將軍……”

楊政微微睜開眼睛:“進來!”

牧飛云掀開簾門走進來,恭敬的施了個軍禮,楊政所做的一切足以讓這個至少大上一輪的副統領發自內心的崇敬。

“將軍,你身體可好些了?”

楊政平靜道:“我沒事,現在狼軍狀況怎樣?”

“他們開始後撤了,將軍,我們是否從密道出去,在血觀谷附近阻截他們。”


“不!”楊政側過頭,他的臉上依然帶著面具,使人看不清他真實表情如何:“狼軍雖敗,但仍有六萬多大軍,遠不是我們山上區區不足萬人所能抗衡的,更重要的是,經過這麼場大戰,所有士兵的體力都已透支,現在他們最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危險遠遠沒有過去,狼軍會卷土重來的,那時,我們將面臨更嚴峻殘酷的打擊。”

“將軍說的是!”牧飛云對楊政的命令已絲毫不敢懷疑。

“對了,歸藏統領有沒有消息。”

“距斥候飛報,統領十萬大軍被牽制在落耳山附近。”

“是否曼奇的人!”楊政脫口而出。

“曼奇?”

楊政這才知自己說漏嘴,曼奇的身份是很隱蔽的,他搖搖頭:“我是說……是否是流云國天炙族的騎兵。”

“將軍怎知是天炙族?據斥候來報,確實是天炙族的騎兵,他們的圖騰是一只渾身著火的黃羊,很好認。”

“我就是從索巴丁附近趕過來的,也許你們並不知道,現在羌人族已經下台,流云國已經落入天炙族掌握了。”

牧飛云臉色微變,但楊政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吃驚不已:“你以為狼軍為何等到羌人族下台再進攻,那是他和天炙族達成的協議,此次天炙族拖住歸將軍的十萬大軍,亦是這協議的一部分。”

“什麼!”牧云已無法壓抑內心的驚駭,還要再問。

楊政舉手示意:“此事非同一般,你千萬不能和下面的人說,以免影響士氣。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了,先下去吧,我自有對策。”

牧云心中略定,楊政即敢開口保證,那表示事情並非表面上那麼糟糕。

他施了一禮,恭敬退下。

牧飛云才離去不久,一道紫影飄進來。

楊政看也不用看,便知是誰。他用手揉揉眉心,懶洋洋的舒出一口氣。

“看來你是胸有成竹了。”斯嘉麗又恢複了原來迷人的模樣,被楊政甩了一道時的怨懟此刻早已不知消解到了哪里,她原本就不是普通女人,亦有普通女人無法理解的心性和追求。

楊政默然片刻,開口道:“百分之三十的機會。”

“咯咯……百分之三十的機會你就敢向牧云誇下海口。”斯嘉麗掩嘴輕笑起來。

這麼多日的相處,楊政早已對斯嘉麗的諷刺免疫了,何況他心性是如此堅韌,淡然一笑:“若沒有我在,他們連百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這憑空多出來的百分之三十已是最大的恩賜,難道衛戎軍不該慶幸嗎?”

斯嘉麗笑聲漸止,雙目灼灼的望著楊政:“我承認我原先是低估了你,不知道“魔神將軍”可否賜教一下小女子,你有何辦法化解這夾擊之危,若我所料不錯,過不了多久,滄月國就將派兵增援狼軍,下一次狼軍的侵襲,將遠遠不是像這次般容易對付的。何況我早已看過左青子留下的密道機關圖,連焚天火陣這最後一個絕殺都被你用了,若丘遠山不是被你嚇得心膽俱裂,連正常的判斷也沒有了,只剩余這六萬狼軍就足以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楊政靜靜的看著眼前神秘出色的美女,只憑容貌,她絕對是自己生平僅見,就連才智也屬世所罕有,能很快分析出現在衛戎軍現在的處境。然而楊政終究比這個世界的人多了千年文化,地球發展到二十一世紀,很多軍事政治理論都成熟了。

他的大局觀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可以比擬的。對他來說,戰爭更像是一盤棋,你有很多種辦法可以達到最後目的,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現在流云,衛戎,滄月三國關系錯綜複雜,但也仍是這棋盤上的棋子,為了爭奪最終利益而已。

政治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就像前一刻,楊政還想殺死曼奇,以破壞滄月國的陰謀,這一刻,曼奇的地位變了,天炙族已經成了“首氏”,楊政不但不想殺他,還要送他份大禮。只要有足夠多的利益,誰說滄月流云兩國的聯盟能夠持久。

這是最大的突破口,化解了聯盟,滄月國也就輸了的大半。

他的目中突然爆起精光,朝斯嘉麗說道:“若你有足夠信心,我們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

“賭我不但能讓流云國撤兵,甚至可以和衛戎軍一起夾擊狼軍,若我贏了,你我之間協議作廢,我不要去什麼勞什子的聖殿,若你贏了咱們一切照舊。”

斯嘉麗盯著楊政,眼神閃動。

楊政步步緊逼:“你不會是不敢賭吧。”

斯嘉麗突然彎伏下身,玉臂輕環楊政脖子,冰肌玉骨的臉頰一直湊到離楊政的臉不足半尺的地方,溫熱帶著甜香的鼻息噴在楊政臉上,粉乳凝雪般堆在胸口,薄紗小褂似根本包容不住那飽滿沉墜,顫巍巍的顯示驚人彈性。

楊政心跳開始加速,斯嘉麗渾身上下充滿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即管是鐵人,都有可能被她勾起欲火,他連忙向後移了移。

“撲哧──”斯嘉麗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楊政覺得自己喉嚨有些澀。

“這賭約怎麼看都是無本生意呀,你倒做得好打算,無論輸贏,你什麼都沒拿出來。”斯嘉麗咯咯笑起來。

楊政的臉也微紅了一下,他原本想趁斯嘉麗不留心之際鑽個語言空子,沒想到斯嘉麗精明如斯,很快就反應過來。

“我說你這個大男人,就不能讓讓小女子嗎?君子一諾,你呀,就不要想著反悔拉……”斯嘉麗咯咯笑著在楊政的額頭點了一下,笑著轉了個身向外走去。

楊政嗅嗅鼻子,小女子……真要是小女子就好了,這麼深的心機。

“斯嘉麗!”

“還有什麼事,我的魔神大人。”走到門口的斯嘉麗風情萬種的轉過身。

“呃……昨晚,謝謝你。”

楊政真誠的眼神讓斯嘉麗怔愣片刻,淡淡一笑,出門去了……

兩日後,楊政身上的傷已痊愈,他鑽出帳篷,用力的呼吸了一口玉龍山頂新鮮的空氣,戰場的狼籍早已被打掃乾淨,很多沒有被大火燒毀的兵器,防具也被士兵們撿了上來,玉龍山頂此刻笙旗飄飄,大戰的勝利使得所有官兵的軍備氣勢都達到鼎沸。

“將軍,將軍!”一路走出,所有官兵都必恭必敬的行禮。

對于這位橫空出世的魔神將軍,他們發自心底的崇敬,連他臉上猙獰的面具此刻看來亦是那麼可愛。

楊政一路離開軍營,當有士兵要跟來保護時,都被他制止了。

一路走到附近松林,他朝營地背後的那塊山崖攀爬上去,那亦是當初他殺死左青子的地方。

站在懸崖頂,了望遠方。

狼軍早已不見蹤跡,但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楊政內心沒有一刻放松。

丘遠山不除,他心中的結就一日無法解開。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只有以一方的覆滅作為完結。

冷風呼嘯而過,拂過楊政面頰,站在著崖頂望去,天地是如斯廣闊,這是否也是當初左青子選擇在這個地方作畫的原因,或許連死亡的地方都亦是他自己選擇的,否則,為何當初自己要殺死他時,他的目光是如此淡然,好像心早已死去一樣。

楊政很想掏出笛子吹奏一曲,回味一下當時的心境,可是那等若告知整個衛戎營,左青子是他殺的。

他只有放下這個念頭。

倘若不是那變化莫測的生命際遇,也許他會和左青子成為好朋友。

他還清晰記得左青子那孤獨離世的背影。

楊政伸入懷中,掏出那副畫。

畫中甯靜而素潔的女人,淡淡的,猶如冬日飄飛的白雪,在那女人的眼赭深處,卻似潛藏著無盡的春愁,那種愁也是淡淡的,就好象原野里一陣微風吹來,波蕩出的一點點凋零芬芳。

這是怎樣的女子呀,連楊政甚至也期盼能與她有一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