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做賊般的手術醫生們

滿肚子的玻璃碴子,說實話,這台手術,張凡做的是心驚肉跳.

一個眼睛盯著已經開了口子的腸道,一個眼睛盯著滿肚子重要的地方.

他的腦子里面,不停的出現一個場面,縫著縫著,忽然,麻醉師大喊:血壓沒了!然後,腹主動脈如同噴泉一樣.

或許張凡是個悲觀者,止血棉已經打開,並且堆滿在手術護士的手邊,這是張凡要求的.

賭,張凡雖然說的堅定無比,其實那都是給助手們提氣的,他心里其實已經是七上八下的晃悠呢.

畢竟,這個玩意,誰都沒把握啊.

提起一個損傷的腸道,張凡就如同提著一個隨著要破的大血管一樣,他的眼睛首先盯的不是已經損傷的腸管,而是盯著腸道下面是不是出血了.

真的,就如同做賊一樣的,提心吊膽,躡手躡腳.而且,他自己雖然提心吊膽,還不能表現出來.

不能表現出來不說,還要給其他外科醫生打氣,然後抽空安撫安撫內科醫生.

因為任麗他們已經使盡了全部招數了,如果再出現問題,她們真的一定到了無藥可用的地步了.

"沒事,沒事.不會的,不會的,老天一定會原諒這個孩子的."

站在任麗邊上的那朵小聲的念叨著.說實話,也就姑娘出身不錯,沒受到社會的耳光,看看其他人,看看看其他醫生,他們從來不說這句話.

年輕人犯錯,老天都會原諒的!

也不知道這話是誰說的,就現在這個年代,能被原諒的人,也估計只能是惡的到骨頭里的人,比如小小年紀,就叫囂殺人不犯法的.

而對于一個正常的人,只要他還想過正常的生活,犯錯的成本還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抗的下來的.

在單位里,年輕人冒失的說了一句領導的過失,分分鍾的被人傳給了領導.要是這個領導心眼小,原諒你?整不死你.

然後,小鞋天天有,你今天為什麼沒穿襯衣?第二天,你為啥沒帶領帶,第三天,誰讓你穿白襯衣打紅領帶了.

你一爭辯,小鞋直接變帽子,一頂不服從領導的帽子直接就壓在你的頭上了.

資源就那麼一點,又不是所有人都有個豪華父母,失去一個機會,說不定就是蹉跎半生.

因為和你競爭的不是油膩的職場老油子,也不是你的領導,和你競爭的是同你一起畢業的同學,和你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

一步慢,步步慢,過了十年抬頭看,犯錯多的人只能仰望了.原諒?後悔都來不及.

真的,年輕人的錯誤最好還是在學校里面趕緊犯,,畢竟學校相對還是溫存一點,對于人的一生也是個短途列車.

而到了社會,要是已經想明白的人,其他不說,最起碼過的也自如一點.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走上人生的彎道超車,比如從天而降的一個外掛,或者顏值高到能讓一切異性或是同性對你顫抖.

在腹部外傷中,有個原則,有休克,先糾正休克.但這句話還有個前提,那就是,有實質性髒器損傷或者大血管損傷時,必須在就糾正休克的同時進行手術止血.

小質量且表面光滑的玻璃片,進了腹腔,直接就是魚入大海,一會左一會右,根本就沒有一個規律的路徑讓醫生去把握.

這時候的張凡和手術醫生們,首先找的就是出血點,特別是汪汪汪的往外冒血的血管.

特殊時期,能結紮的絕對不會縫合連接,只有粗大無法代替的血管,張凡他們才會縫合連接.

人體真的特別強大,特別是幼年時期的身體,強大到讓人吃驚.


大英皇家醫學院的一位終生教授說過一句特別有名的話:你給幼兒做手術,做好了,他一定會活的年齡比你都久.

也不知道是翻譯的問題,還是原本三島人的幽默就是這種冷幽默.

但,他就是為來說明一件事情,幼兒的身體有強大的糾錯,追趕和彌補功能.

比如,先天性的左腿攣縮,如果治療的及時,看著小孩子走路一瘸一拐.

不用幾年,攣縮的腿就會追趕上來,而且正常的那條腿,也好似在等待它的兄弟一樣,會放緩生長.就是這麼神奇.

而且只要孩子有天賦,絕對有資格參加奧運百米短跑.

所以,張凡他們的這台手術,也多虧了是個年紀小的孩子,要是個成年人.

他們這樣滿肚子結紮血管的做法,救活救不活先不說,等患者下了手術台,腸壞死是跑不掉的,因為成年人定型了,代償絕對沒有小孩子的代償有效.

止住了出血,就要找破裂了.腸道就如同乘警一樣,各管一段.

"鹽水!"張凡低著頭一邊處理著手術,一邊對巡回護士喊道.

護士趕緊打開溫鹽水,倒入了患者的腹腔.張凡壓著孩子沒多大的胃進入鹽水中.

幾個醫生眼睛瞪的圓圓的,"有沒氣泡?"

張凡問了一句,因為他沒看到起泡.

"沒看到."

"張院,沒看到."

"好,胃總算沒破!"這也算一個不大不小的好消息了.

在腹部中,如果看到食物殘渣,想都不用想,這一定是上消化道破裂了.

如果看到紫藍紫藍的膽汁,那麼一定是膽囊或者十二腸受了損傷.

要是看到糞便,不用想,回腸末端以下受了損傷.

要是倒入的鹽水,沒多久就變成了黃色,那麼一定是泌尿系出了問題.

這是原則,這是搶救的原則,看起來簡單的很,其實這些話只是精煉的.

張凡止血結束後,內科醫生們首先松了一口氣,血壓穩了,呼吸平緩了,心跳減慢了.

但,外科醫生,還是連大氣都不干出.

肚子里面,黃的,紅的,綠的,什麼樣的顏色都有,鹽水進了腹腔,直接就如同五顏六色的雞尾酒一樣,哪里還能分清黃紫青藍綠.

"你個破小孩子,大清早的吃什麼韭菜啊!"手術台上的醫生都快哭了.

小孩子的腸胃功能比較弱,有些食物吃進去,真的就是吃什麼拉什麼.

綠綠的韭菜,估計這個屁小孩絕對沒怎麼咀嚼,三口兩口的就吞了進去.

然後現在給醫生把手術難度提高了不少.

"張院,上消化道也破了.你看,這綠綠的韭菜葉."


張凡看了看胃,看了看上腹部的情況,然後又把韭菜葉拿起來仔細的看了看.就差放嘴里嘗一嘗了.

"不是,韭菜發黃發黑,這是胃酸和腸液腐蝕過的樣子,不是從上消化道出來的."

望觸叩聽,真的,要是張凡沒在系統把這個幾個技能連的出神入化,這個時候的他連韭菜從哪漏出來的他都確定不了.

不過也虧得是個小孩,這要是個成年人,哪就更麻煩了.

小孩子的腸道,粉嫩,就連掛在腸壁上的脂肪也不多,就如同一截一截的剝了皮的橡膠一樣或者刮了皮的筍子一樣,白嫩白嫩的帶點粉.

要是成年人遇上這種損傷,真的能惡心死人,腸道上的脂肪原本就多,然後打開腹腔溫度下降脂肪變的發硬.

糞便,食物殘渣,半凝固的血液都凝固在上面.真的,直接就是食堂里面的泔水桶,油汪油汪的.

而醫生們還必須盯著這個泔水桶仔細的看長時間的看,可以想一下,得多惡心.

張凡拿著小孩的腸子,一截一截的檢查,真的就如小時候修理自行車內胎一樣.

捋一截,讓倒點水,捋一截讓到點水.腸道中的廢氣,一點點的被排擠了出來.

原本孩子的體溫因為失血已經下降了,所以手術室里面空調溫度開的很高.

這個時候,隨著張凡他們捋著腸子,擠出腸道內發酵的氣體後,乖乖,溫度這麼一蒸騰,哪個味道,不要說刺鼻了.

就連眼睛都刺激的想流淚.在手術台下的醫生護士還好一點,實在受不了了,弄點鹽水洗一下.

而手術台上的幾個外科醫生就難熬了.不停的眨巴著眼睛,俗話說的好,吐沫好咽淚難收啊.

"張院,這里有液體滲出!"助手提醒著張凡,"嗯,我也看到了."幾個人紅著眼睛,好像在一邊哭,一邊做手術一樣.

妥妥的像死了小時候,作業不好好寫,被老娘一頓巴掌後,一邊哭一邊寫作業.

護士幾個手術間內轉來轉去的,遇上需要幫忙的就伸手幫一下,然後一邊把手術室內的消息傳遞給歐陽.

"四個孩子已經過了危險期了.現在最嚴重的一個還在搶救."歐陽沒什麼感情的對縣里的領導說道.

"哎呦,我這會才能喘口氣了,我現在立刻向家里的領導彙報."

打完電話,他又眼巴巴的看著歐陽,"歐院啊,您給醫生們再囑咐囑咐,已經死了四了個,這一個一定要用心啊!不能掉以輕心啊!"

歐陽瞅了瞅這位快嚇傻的領導,打心里看不起對方,遇上點事,就成這樣了,不如早點退休,"不用,我的醫生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還是打個電話吧!"領導聽到四個孩子已經過了危險期,現在不自覺的就帶上了往日里下命令的語氣.

歐陽是誰,就連市里主管醫療的領導都讓著她三分,現在這個地縣的領導竟然用命令的口氣對她說話.

原本就瞧不上這位的歐陽直接發飆了.

"你以為我的醫生和你一樣?你以為我的醫生沒命令就不會積極的搶救.

不要把你的小心思用到我的醫生身上,我告訴你,搶救是我們的職責,但不是你想找借口推卸責任的由頭.

人家在上手術,怎麼下命令?我還有會,你自便吧!"

說完,歐陽頭都不扭的走了,幾句話,把這位剛緩過一點氣的領導差點給憋死在辦公室里.


"不講理啊,不講理啊!"手指頭如同犯了帕金森一樣,指著歐陽遠去的背影.

腸道開個口子,張凡必須一層一層的修補,真的就如同用紮豬皮的鋼刷子紮的一樣,腸子上的小口子,一邊縫,一邊還要從腸子里面把大一點的能摸到的玻璃碴子給取出來.

至于摸不到的,取不出來的,只能術後給這個小屁孩開潤腸的藥物,讓他去拉了,估計菊花也要開口子,讓這個小屁孩難受幾天了.

難心,真的難心,手術做的幾個醫生無比的難心.

一點一點,一截一截,最後,看著滿肚子如同一條滿是補丁的破褲子一樣的腸道.

張凡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就算滿是惡臭的空氣,張凡這個時候都沒一點點的感覺.

"運氣太好了,腹腔里面沒有殘留的玻璃碴子."張凡說著話,真的有種劫後重生的味道.

"是啊!"任麗在後面捂著鼻子回了一句.

"哎呀,看把張院累的,一頭的白毛汗,你也不擦一擦,快,把紗布蘸上新潔爾滅,我給張院擦擦,又能消毒話又能擦汗,還能降溫."

手術室的護士長就如同在門口偷聽一樣,真的,這個女人的感覺超級的靈敏.

當張凡這邊的手術剛剛進入收尾階段,她就一股香風的走了進來.

她太知道張凡的脾氣了,要是手術不順利,她才不會進來找不自在,只要手術順利了,她一定會來顯示顯示她的存在感.

接過巡回護士的紗布後,她踮起腳,給張凡仔細的擦著頭上的汗水.

一邊擦,一邊對著張凡說道:"張院,其他四個孩子的情況比較樂觀,畢竟受傷輕一點,就這樣,都把幾個主任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我專門給他們找了幾個手術高椅子讓他們休息一會,這會都是徒弟們收尾呢."

"那就好,那就好啊,胸科的那個孩子也沒什麼大問題嗎."

張凡不接她的話茬,護士長明里暗里的拍馬屁,他也當聽不懂.

"沒事了,沒事了,看著嚴重,其實也不是特別危險."

說完,悄悄瞅了瞅其他人,然後更加小聲的對張凡說道:"歐陽院長和地縣來的領導吵架了."

"哦?"張凡愣了一下,不過也就愣了一下,然後想都沒多想.

護士長還要想說什麼.張凡趕緊打斷了她的話:"誰贏了!"

"額!"護士長接不下去了,然後格外扭捏的在張凡後腰上輕輕擰了一下.

"討厭,看你姐姐我好欺負啊!"說完,她漂著鳳眼瞅了一眼張凡後,又轉頭笑著對任麗說道:"書記,要不您去我辦公室休息一會.

他們這些外科醫生糙的很,這味道女醫生也就您能抗下來."

"沒事,沒事,手術馬上就結束了.再堅持一會."

任麗笑了笑,沒多說話.

護士長也不多說,就站在任麗邊上等待著手術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