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跟著我,有肉吃

今日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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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翻一個王朝,再建立一個王朝?
且不說房俊是否有那個自信能推翻如日中天的大唐,干掉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便是有那個能耐,房俊也不會去干這麼傻的事情.
大唐推翻了大隋,除了換了一個皇帝,有什麼差別呢?
李二陛下就真的比楊廣強大很多嗎?
其實未必,若是丟掉那些史書上的粉飾評論,論起對于整個社會的發展貢獻,楊廣完全可以秒殺李二陛下.
曾有人說過,若是楊廣只當半輩子皇帝,那麼他的功業足以蓋過絕大多數的帝王.
統一南北,平定契丹,營建東都,頒《大業律》,確立科舉,開通大運河,討伐林邑收複海南島,吞並吐谷渾巡視青海與西域二十七國結盟,營建洛口倉……
一位帝王,只要做了其中一件事情,便足以名留青史了,可楊廣全都干了……
若不是他執意三征高句麗,大隋沒有因為國力耗盡而轟然崩塌,曆史上對他的評價會是如何?
所以,不在于哪一朝哪一代,也不在于皇帝姓甚名誰,精英階層決定了社會價值觀,而社會秩序則決定了國家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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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九.
新豐城外的難民營仿佛沸騰的油鍋倒入一瓢涼水,徹底炸了鍋.
"你說啥?朝廷真的有地方安置咱們了?"
"那還有假,城門處的告示你看不見啊?"
"不認字啊……快說說,那上頭都寫些啥?"
"就是房家二郎主動提出接收咱們這些災民,然後皇帝賜給房家一塊地,作為安置之用."
"額滴老天爺,那房二郎莫不是九世善人投胎轉世,特意來搭救我等?"
"誰說不是呢,就連朝廷對我們都無能為力,那些大臣更視我們為累贅,只有房二郎破家舍業的站出來!"
"萬家生佛啊!"
"快看快看,房二郎來了!"
"哪個是呀?我得給二郎磕頭!"
"就是前頭騎馬那個,黑臉的那個!"
當房家騎著高頭大馬在新豐|縣官員衙役和一眾紈绔簇擁下走出城門的時候,迎接他的是比兩天前入城赴約之時隆重百倍的禮遇--上千災民宛如風吹麥浪一般伏地叩首,口呼"公侯萬代""萬家生佛"等等頌語.
災民也不是傻子,雖然絕大部分都不識字,但他們知道在這個雪滿關中,舉步維艱的時刻,房俊挺身而出接收他們,是多麼難得.最起碼,這些災民每日所耗費的糧食便是一大難題.
破家舍業?
這都是輕的!
既然敢在陛下面前提出接收災民,那麼這就是一個必須完成的任務,你當陛下是隨便糊弄的?若是任務完不成,少不得便有那不開眼的禦史彈劾一個"欺君之罪""有負聖恩"之類的罪名.
前程都毀了!
所以,災民們的感激更是發自肺腑.
老百姓很實在,甭跟咱講那些大道理,誰給俺飯吃,俺就對誰好!
房俊騎在馬上,迎著瑟瑟寒風,目視眼前跪伏一地的災民,心里卻是熱血沸騰.
從此往後,這些衣衫襤褸的災民,便是自己最忠實的擁躉!

里邊那些被父母強摁著頭,卻依舊偷偷抬起頭打量自己的面黃肌瘦的孩童,便是自己夢想的寄托!
"某姓房名俊,字遺愛!從今而後,爾等將是吾的仆役家臣!吾等命運相連,休戚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冬天,有很多親人倒在饑餓之下,寒風之中,然而死者已矣,生者卻要繼續同著無情的老天去拼,去斗,去掙命!某不說那些廢話,只說一句--跟吾走,有肉吃!"
旁邊的岑文叔差點噴了,哭笑不得的看著一臉興奮,春風得意的房俊.
偷偷藏在人群里的某位菇涼,聞言鄙視的撇撇嘴:"真是沒文化啊,土包子,癩蛤蟆……"
她身邊的以為男孩卻是滿臉崇拜:"很粗俗嗎?可是百姓們喜歡聽啊……"
菇涼雖然心里不忿,可是也不等不承認這一點.
因為在她身邊,那些形容枯槁的災民一個兩個熱淚盈眶,口中高呼著房俊的名字,迸發出自己僅余的熱情,來表達自己內心的希翼和憧憬.
是啊,"跟吾走,有肉吃"這句話的確很粗俗,但是對于這些災民來說,他們不要聽那些花團錦簇慷慨激昂的話語,他們需要的僅僅是一個承諾,一份希望.
馬上的房俊背脊挺直,英姿颯颯:"只要我們同心協力,熬過這個冬天,你們就會發現,自己將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來年春天,就在河灣對岸的驪山腳下,將會免費為爾等建造房舍,每個人都會有地種,有事做,有屋住,有飯吃!某還會開設一所學堂,免費教孩子們識文斷字,術數醫科!只要孩子想學,某房二郎就教,而且永遠免費!"
"轟!"
人群里像是引爆了一枚地雷,群情激烈.
"二郎,此言當真?"
"這得花多少錢,莫不是欺騙我等?"
對于百姓來說,什麼最難得?
不是山珍海味,不是廣廈美屋,是教育!
在這個文盲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年代,認識幾個字就可以到縣里當一個文書,會一點算術就能當一個掌櫃,至不濟也是一個賬房先生!
吃喝不愁,不用再去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跟老天爺掙命,這簡直就是所有農民最最最終極的理想!
可就是這麼一個理想,卻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人終生也無法達成.
為什麼?
學問太難得!
學習的成本太高,資源太少!
房俊屹立于馬背之上,傲然道:"某今日當眾立誓:若今日之言有一句誆騙,某必將受萬箭穿心之罰!"
"二郎且某如此!"
人群前頭,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老淚縱橫,淚水沿著溝壑縱橫般的老臉肆意流淌,在孫子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起身,轉身面對災民,激動的說道:"二郎能于此時站出來接受吾等無用之人,已是天大的恩情,不啻于父母的養育之恩!何敢再去索求?從今以後,吾等即為房家仆役家臣,自當忠心侍主!活下來,那是二郎的恩德!活不了,那是你的命!若有人敢有一句抱怨,老子董德標與他勢不兩立!"
災民們唯唯諾諾,紛紛出言贊同.
岑文叔低聲在房俊身邊說道:"這老兒乃是新豐城外董家村的村正,今年已逾八旬,平素很是德高望重.原本此等祥瑞,朝廷另有安排,不至于同災民流散荒郊野外.但此老對于本村受災之後凍餓而死的災民心有愧疚,將朝廷賜予他的錢糧盡皆散于危重災民."
在這個年代,限于生活水平和醫療條件,一個普通人很難活到七十歲,超過八十歲,便被視為祥瑞,會定期得到朝廷的獎賞.
而這董德標居然舍棄優渥安穩的生活,自願將自己的賞賜分與災民,這份品德讓房俊肅然起敬.
房俊對岑文叔點點頭:"現在便按照計劃組編這些災民吧."
岑文叔當即點頭,向身後的一個典史吩咐幾句.
那典史便招呼一種衙役,各個手持銅鑼,"咣咣咣"的邊走邊敲,將房俊事先准備好的組編之法公之于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