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三十八章 滄桑


雀無聲。

成千上萬人的軍陣,此刻一片死寂。

突然一陣馬匹的輕響,有一個魔法師裝扮的將領越陣而出,打破了仿佛凝滯時空的瞬間寂靜,片刻間就靠近了黑甲武士。

有人驚愕,有人疑惑,有人擔憂……

魔法師軍官一拉馬兒止住了腳步,接著翻身下馬,慢慢地,臉上帶著極為激動的神情,一步步走近肅然而立的黑甲武士。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而他本人恍若未覺,炙熱的淚水在眼眶里湧動,最終一點點流了下來。

是你嗎?

永遠……無法忘懷的那個背影!

“萊茵哈特大人……”

魔法師軍官淚流滿面,站到黑甲武士面前,仿佛回到了八年前血腥激戰的現場!

潮水一般蜂擁而來的叛軍,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倒下,充斥耳膜的厮殺和呐喊,飛濺的血水,破碎的殘軀,空氣中滿是死亡和絕望的味道……

他站在那里,仿佛很近,又像是很遠,始終擋在所有人的面前,就像潮水之前巍然不動的巨岩,無法撼動,無人能敵……

狼籍的宮殿,英雄的勝利,苦咸的滋味流到嘴里,不知道是鮮血還是淚水,所有的聲音嘶啞高呼同一個名字……

突如其來的再戰,淒慘悲淒的城堡,充斥了極度灰暗的蒼白無力……

倒塌的路口,一閃而逝的最後背影,冰封的騎士,黑暗的公主……

“萊茵哈特大人……你在這里……”

魔法師軍官擦著眼淚和鼻涕,看著眼前那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夢中的黑甲,那戰斧。那姿態,哭得簡直像個孩子。

黑甲武士沉默良久,在成百上千人地注目中,他輕輕放下戰斧,雙手托住頭盔,慢慢抬了起來,露出了隱藏的面孔。

“……好久不見,你成長了,哈迪斯。”

一時間,昔日的皇家護衛團菜鳥成員。如今的布萊特帝國精靈王國討伐軍先鋒部魔法兵副團長的哈迪斯嚎啕大哭,面對眼前那淡淡微笑著的,記憶中無比深刻的英雄的臉龐。

蠻荒騎士啊……

“嗚……嗚嗚……萊因哈特大人……你在這里……你在這里……”哈迪斯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

他黑發黑眸,身配重型之戰甲,手扛千鈞之戰斧,卻能擁有旋風的速度,無堅不摧,一騎當千。萬夫不敵。

布萊特帝國軍逐漸騷動起來,無數人念叨著那個傳說中的名字——曾經一度拯救布萊特帝國地英雄,帶著黑暗公主消失無蹤的東方勇士。

“蠻荒騎士!洛圖@萊因哈特!?”格朗菲爾的身體都在發抖,神情前所未有地呆滯起來,“是他……在這里……”

特蘭克斯仰面朝天。眼睛緊緊地閉著。

騷動慢慢擴大,整個先鋒軍居然都動蕩起來,並開始朝後面蔓延。很快地。幾乎每個人都知道了,擋在前面與帝國軍為敵的強大武士,曾經是帝國的英雄!

風云變幻,世事滄桑。

許久,哈迪斯仍舊在洛圖面前默默哭泣,布萊特軍陣的騷動在軍官們的制壓下逐漸平息,然後,一幫子人越陣而出。

在護衛跟隨下,特蘭克斯下了馬,一步步走近了洛圖。

對于敵對雙方而言。這都是一個危險的距離,但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在意。實際剛才特蘭克斯一個旁人都不想帶,但格朗菲爾堅決反對。


莊園一別八年後。銀蘭騎士和蠻荒騎士再次相對。曾經同一陣線的戰友,如今卻是各為其主。

“……我很想再見你。哪怕一面。”特蘭克斯第一句話平靜無比。

這話令得洛圖聯想起某句歌詞,接著把這個無厘頭地想法屏蔽掉。

“但真正見了面,卻又什麼都不想說了。”特蘭克斯看著洛圖,“講話不是我擅長的事情。”

“確實……和你沒什麼好說的。”洛圖嘴角一絲笑意。

兩人很詭異地互相注視了半天,要不是現場氣氛緊張,倒真的有可能讓人產生某種不當的想象。

“……為什麼會在這里?”特蘭克斯歎了口氣。

“來工作地,當傭兵混口飯吃。”洛圖淡淡說道,“這是我擅長的事情。”

“這些年來你都在這里?”

“不是。”

“收入如何?”

“過得去,至少生活無憂。”

“公主……黛絲她怎麼樣了?”

“她過得挺好,目前最喜歡下廚,手藝不錯,每天都十分愉快。”

“那就好……”特蘭克斯微微笑道。

一陣子的冷場。

“西

還好嗎?”洛圖發問道。

“侯爵閣下身體硬朗得很。”

“他地小女兒愛麗怎樣了?”

“剛准備從魔武學院畢業,成績很好,不過跟我妹妹一樣不太安分……你還記得伊麗莎白吧?”

“有點印象。”

“她們很想要一起出去冒險,可是大陸局勢這麼亂,真是令人頭痛。”

“辛苦了,想必西斯大叔也很傷腦筋。”

“你能理解我很意外。”

“彼此,我也沒想到你會為妹妹擔心。”

……

超出人們想象的談話,超出人們想象的時間。

兩個人真的就像多年未見的朋友一般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好一陣子!考慮到雙方性情的話,這實實在在是一種不可思議。

期間哈迪斯默默停止了哭泣,慢慢回到了布萊特軍一邊,最後朝著洛圖深深鞠了一躬。


“我給你雙倍的報酬,放棄這份工作怎樣?”

“做人要講誠信,不然沒法混下去的。”

談話就此結束。

特蘭克斯回去軍陣,神情黯然。洛圖默默戴上頭盔,眼神幽遠。

“……果然是沒辦法勸降嗎?”格朗菲爾說道。

“嗯……”特蘭克斯閉眼點頭,“他是公主的騎士。”

不是帝國的騎士。

接著,布萊特帝國軍開始了聲勢浩大地變陣,一個個斗氣強者,高級魔法師,皇家討伐團聖階強者越陣而出,接著是一個重裝士兵方陣,然後是魔法兵團在後面布陣……

“靠……用的著玩這麼大場面?”洛圖鄙視了一下對方的無恥做法,“算了,也該足夠了,和那家伙聊天真是件累人地事情。”

洛圖舉手示意,一個精靈輕騎兵快馬奔跑過來,一把將他拉到了馬背上,和其他精靈輕騎兵一起絕塵而去。

“他逃走了?”格朗菲爾和特蘭克斯面面對視,松一口氣,“是故意來和我們打聲招呼,說明精靈王國已經有了……堪比聖階高手的力量。”

“一來是挫挫我軍地銳氣,二來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格朗菲爾摸著下巴盤算道。

特蘭克斯仰面朝天。

從以前到現在的所有……謝謝你,蠻荒騎士。

“這場戰斗不會再像之前預計的那麼好打了。”特蘭克斯重新平靜下來時,神情恢複了往常的冰冷,“我軍的士氣遭到動搖,尤其是先鋒部。因此,有必要稍作休整,以恢複士氣,商議戰術!”

“是,將軍!”

……

…………

盡管已經做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備,但得知庫洛歌德傭兵團長——無雙元帥一出面就發揮了奇跡般的力量,讓整整兩萬布萊特帝國軍霸道前進的腳步有所停滯,羅法莉亞不由得驚喜無比!

碧野霍森堡,尚且對這個據說是無雙宗師傳人的臨時長官存有幾分疑慮的某些軍官,也因為此事而感到信服,覺得女王陛下的眼光果然值得信賴。

“計劃順利,團長大人,比我們原先預計的情況還要好。布萊特軍甚至有野外紮營的跡象!”羅法莉亞神情興奮地對洛圖說道。

她雖然是洛圖計劃的贊成者之一,但對于計劃能否順利施行心里也沒什麼底。而團長大人親自出面得到的結果,大大緩解了她的內心壓力。

“……還真是給我面子,特蘭克斯。”洛圖看著遠方想道。

“很好,准備迎來一場惡戰,各位,你們手中掌握著這個王國的未來!”

周圍響起一陣嘹亮的高喊。誰說精靈血脈缺乏**?只有困境之中有了一絲希望,他們同樣會奮戰到底!

碧野霍森堡高度戰備的時候,城外某處隱蔽的地點,有一個造型獨特的龐大帳篷,帳篷外站立著幾個裝備黑色女式盔甲的武士,似乎正在等待什麼。

“我看到了洛圖哥發出的信號!”

一身黑色裝甲的凱特從林木間飛躍而來,穩穩立在一棵松樹頂上高喊道。

“那好,准備上場了……”

青龍亮出自己鋒利的雙爪,寒芒和眼神一樣冰冷。身邊的朱雀以紙扇半掩面龐,細長明眸閃爍興奮流光。

籮斯朝尤菲米亞點點頭,後者轉身進入了巨大帳篷之內。不久,只見一個接一個身配女式裝甲,賣相冷峻性感的女版黑武士從帳篷中出現,胯下騎著一匹匹同樣配備華麗盔甲的黑色健壯駿馬!“庫洛歌德傭兵團,集合!朝碧野霍森堡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