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冤枉

傅平安被打慘了,糾察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平時沒機會實戰,可算逮著機會了,他們掄警棍都是用足了力氣的,把個"流氓"打得血頭血臉,已經辨認不出是誰.

距離最近的營房是西小樓,住的全是女兵,但女兵們出來的不多,全都趴在陽台上看熱鬧,反而是遠處幾個男兵營房傾巢出動,烏泱泱一大片足有百十號人,別說是為了保護女兵抓流氓這種高大上的理由了,就是大院里進來一個普通小偷,也會把大家興奮地不行,戰士們吵吵嚷嚷,都要上去打一拳踢一腳,真這麼干了,流氓非得被活活打死不成,先前痛毆傅平安的糾察這會兒反倒成了他的保護神,硬生生將戰士們擋住,把流氓拖到西小樓的樓下.

總算有干部出來了,通訊連的副連級排長羅瑾臉色鐵青站在樓前,女兵是當事人,受害者,自然先交給她們發落.

傅平安還在嚷嚷:"我不是,你們搞錯了,流氓被你們放跑了!"

羅瑾說:"擦干淨他的臉."

有人扔了塊抹布過來,糾察把傅平安臉上的血胡亂擦了一擦,這回很多人都認出來了,這不就是最近風頭正勁的傅平安麼.

"你說不是你,那你到西小樓干什麼?"羅瑾質問道.

傅平安一時語噻,他首先想到的是不能暴露劉小娜,半年多的軍旅生涯讓他形成了思維定式,不撒謊,不說假話,如果說來找劉小娜,首長繼續問找劉小娜做什麼,一來二去的,豈不是把借錢做手術的事兒招出來了,那劉小娜很可能面臨開除的危險,這是傅平安不能接受的.

他答不出來,就要坐實流氓的指控,正是群情激奮的時候,些許的遲疑都會讓大家斷定他有貓膩,戰士們七嘴八舌,痛罵傅平安人面獸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這樣的人渣是不配給司令員當勤務兵的.

樓上的女兵們也紛紛斥責傅平安,說他是大變態,大色狼,不要臉.

劉小娜也在人群中,看到一臉血的傅平安竟然保持著沉默,她就明白對方是為了保護自己,一顆心頓時刀絞一般,她正要站出來作證,忽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站在傅平安身後,英俊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那是政治部的一個年輕軍官,也是劉小娜的正牌男友,如果現在站出來作證,倒是能洗清傅平安的冤屈,可是自己就背上黑鍋了,男友會認為自己腳踏兩只船,甚至肚子里的小生命到底是誰經手的都會存疑.

一邊是友情,一邊是愛情,劉小娜也遲疑了,就是這片刻的遲疑,釀成了大禍,因為人員聚集的太多,糾察擔心控制不住局勢,迅疾將傅平安押走,同時各連干部出來將本部戰士收攏回去,西小樓漸漸恢複了甯靜.

羅瑾回到自己的宿舍,心情依然不能平靜,一顆心在砰砰跳,剛才太危險了,她洗澡的時候偶爾一回頭,竟然發現窗外有一張臉,蒙著黑絲襪的臉,形同鬼魅,西小樓的窗戶是沒有防盜網的,連窗欞子都沒有,只有一層薄薄的紗窗,如果那個流氓破窗而入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好在那人終究還是膽怯,羅瑾一喊他就嚇跑了,順著排水管下樓的,簡直是飛賊的身手.

這不是西小樓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此前就多次丟失過女兵的內衣,羅瑾的貼身衣物也丟過,這讓她非常憤怒和惡心,熟門熟路,說明是大院內部的人,羅瑾暗暗發誓,抓到這人,一定讓他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敲門聲響起,羅瑾沒好氣問道:"誰!"

"報告,是我,劉小娜."

劉小娜是一號台的標兵,軍事素質不錯,人緣也挺好,這個女兵大專畢業,年紀也比普通女兵大兩歲,很照顧戰友,雖然作風上有些緋聞,但羅瑾並不在意,年輕人嘛,總是抑制不住荷爾蒙的沖動的.


"進來!"

劉小娜推門進來,開門見山道:"排長,傅平安不是流氓,他是來找我的,我們一直在一起,聽到樓上有人喊,他才追出去的,我可以作證."

羅瑾盯著劉小娜,她不太相信這個女兵的話,據她掌握的信息,和劉小娜談朋友的不止一個人,傅平安就是個備胎而已,可是備胎也有備胎的作用,劉小娜多情而善良,故意給他打掩護也未可知.

"我知道了,你回去睡覺吧."羅瑾面無表情道.

"可是……傅平安他還關著呢."劉小娜的意思,是想讓羅瑾現在就去警衛連把人保出來.

羅瑾冷笑,做夢吧,就算傅平安是冤枉的,這個小男兵也著實討厭,剛來大院就跟蹤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追求不成才退而求其次和劉小娜勾搭在一起,這種腦子里全是情情愛愛的男兵,吃點苦頭對他有好處.

排長不願意去,劉小娜也沒轍,她只能回去躺下,腦子里一會兒是男友英俊而扭曲面孔,一會兒是傅平安流血坦蕩的臉,今夜她注定無眠.

……

傅平安又被丟進了禁閉室,他滿腹委屈,卻一點都不怕,因為他是被冤枉的,黑的不能洗成白的,白的也不能染成黑的,他背後有老司令和雷司令,他誰也不怕.

按理說士兵出了問題,一般是交給連隊發落,傅平安本身就是警通連的兵,就不需要多一道手續了,張連長和指導員並沒有連夜提審傅平安,而是先商量如何應對.

"我的意見是,別管是不是他,都不能讓別的部門插手."張連長說,"警通連的事情,內部處理,如果讓保衛科接手了,那性質就變了."

指導員深以為然:"對,傅平安是跟司令員的,鬧出丑聞來連雷司令臉上都沒光,據我了解,這個兵平時很陽光正派的,不大可能干出這種事啊."

張連長說:"是啊,他不是和劉小娜談對象麼,都有對象的人了,哪還需要去偷看別人洗澡,你說是吧."

指導員說:"這個我不就不好說了,倪震有周慧敏還在外面偷吃呢."

正說著呢,副連長孫鵬推門進來,神情嚴峻:"連長,指導員,保衛科來人了,要提傅平安."

連長和指導員面面相覷,怕什麼來什麼,這下麻煩了.

保衛科屬于政治部,而警通連屬于司令部,正所謂家丑不可外揚,一旦事情被保衛科介入,就屬于案件了,要立案偵查的,不管查出查不出,警通連的臉都沒了.


來的是保衛科副科長林鶴,一個長相非常英俊的年輕人,守備區最年輕的少校,比胡大鵬還年輕,但他的晉升靠的不是拼搏,而是路子,人人都知道,林鶴的老丈人是軍區後勤部的一個將軍.

林鶴很帥,長得像一個叫趙文瑄的明星,穿上軍裝別有一番氣派,他只帶了一個士官過來,雖然只有兩個人,但肩膀上的少校軍銜能抵一個營,張連長只是個上尉,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的.

"林副科長,這大晚上的,有啥事啊."張連長已經想好了對策,無論如何,不能讓保衛科把人提走.

林鶴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張連長,今夜發生了惡性事件,你們警通連的兵爬西小樓的窗戶,幸虧沒造成嚴重後果,但是也屬于刑事案件了,保衛科不得不介入."

張連長說:"事情還沒查清楚,未必是警通連的人干的."

林鶴說:"你說得對,我們不能冤枉好人,所以呢,我是來取證的,是不是他,我們看證據,正好警通連的主官都在,咱們一起吧,點驗一下公務班的內務."

所謂點驗內務,就是搜查,說的好聽一點罷了,對于這個要求,警通連無法拒絕,只能陪著林鶴進行搜查.

公務班宿舍內,幾個兵都懵了,大半夜的一群軍官進來翻箱倒櫃,他們只能在一邊看著,當然搜的只是傅平安的私人物品,其他人的根本不動.

士兵的私人物品不多,傅平安的儲物櫃里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只有幾本書,林鶴很仔細的翻了書的每一個內頁,沒看到夾帶的東西,但是他發現的一塊手機電池,就問程國才:"傅平安有手機?"

"是,他有一個手機,全段時間我怕他分心,就收過來了."程國才打開自己的櫃子,拿出那部沒電池的黑莓手機.

"我們要拿回去查找證據."林鶴將手機和電池放進一個密封袋.

眼瞅著查不出東西,林鶴圍著傅平安的床鋪轉了轉,說:"把床給我掀了."

床墊子掀開之後,露出的東西讓每個人都愕然了,是女士內衣,是胸罩有內褲,林鶴戴上白手套,帶著一股嫌棄的表情,用兩根手指捏起內褲來,這是一個黑色蕾絲內褲,上面汙跡斑斑,糊滿了漿糊,還有一個喜洋洋圖案的內褲也好不到哪里去,髒的一塌糊塗.

"張連長,指導員,你們有什麼看法?"林鶴平靜無比,這些證物足夠指控傅平安不但是飛賊,還是個變態.

自己的兵被抓了現場,又被搜出贓物,張連長就算有心想維護集體榮譽也說不出了,只能黑了臉說:"我沒看法."

林鶴說:"這種害群之馬,多留在部隊一天都是對八一軍徽的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