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中獎的好消息,沐蘭她媽媽卻並未表現出任何欣喜之情,反而大驚失色:"蘭蘭,你可不能學你那個牲口爹啊,買彩票和賭博一樣的,十賭九輸,偶爾中一回那是運氣,不作數的."
沐蘭說:"媽,我就是比喻一下,中彩票這種好事怎麼可能輪得到我呢,是我一個同學給我打了點錢."
媽媽這下更著急了:"蘭蘭,你同學為啥給你打這麼多錢,你們什麼關系,是不是真的同學,咱人窮可不能志短啊."
沐蘭說:"高中同學啦,他欠我的錢."
媽媽還是不信:"高中同學欠你五萬?到底怎麼回事?媽怎麼不知道."
沐蘭平時鬼機靈,惡作劇張口就來,但是在母親面前卻笨嘴拙舌的不擅長撒謊,高三上學期的時候,她爸爸破天荒的回來一次,還給了她三萬塊說是大學費用,再加上小時候存的壓歲錢一共一萬塊,這四萬確實是沐蘭給自己准備的學費,本想著畢業前投資賺點紅利,沒想到全被孫傑寶這個家伙卷走了,沐蘭沒敢給家里說實話,就撒了個謊說這筆錢被自己打游戲買裝備了.
玩個游戲花掉四萬,若在一般家庭肯定引發軒然大波,家長說啥也要找游戲公司討個說法,但在沐蘭家就不存在這檔子事,因為她爹干的不靠譜事兒比這個嚴重多了,沐蘭媽認為上梁不正下梁歪,女兒氪金打游戲純屬遺傳基因作祟,是報應,是命,也就認了,後來上大學的錢是她拿出多年積蓄頂上的.
沐蘭也沒想到,時隔兩年半,傅平安真的能把這筆錢還上,還多出一萬塊的利息,這哥們,靠譜!
事到如今,沐蘭只能說了實話,她告訴媽媽,這筆錢是以前自己借給同學創業的,現在人家還錢了,還多給了一萬利息.
"那你這個同學人品不錯,比你那個爹強一千倍."媽媽似乎還不太相信,這年頭哪來那麼多好人.
"就是傅平安,小時候咱家和他家是鄰居來著."木蘭進一步解釋.
"哦,是那孩子啊,怪不得,他爹媽都是厚道人,教出來的孩子壞不了."媽媽恍然大悟,"一萬塊利息太多了,給人家還回去."
"不還,現在需要用錢,就當我借他的,他現在厲害了,一級英模,獎金少不了."沐蘭提起老同學,兩眼放光.
沐蘭她媽還是有些見識的,聽到一級英模並沒有嘖嘖稱奇,反而歎息道:"年紀輕輕的可惜了,肯定殘廢了,對象都難找,要在以前,國家還能安排一個,現在可難咯……"
沐蘭說:"不是啊,我在電視上看他挺全乎的,不缺胳膊少腿,臉上的零部件也都健在."
……
傅平安終于收到沐蘭的留言:小伙不錯嘛,爸爸沒白疼你一場.
這是典型的木蘭式回複,傅平安瞬間感覺青春又回來了,似乎他們還在高中校園里一般.
實際上他確實要重回校園了,傅平安准備參加六月份的高考,他還有一個學期的複習時間,備戰高考需要合適的環境,母校淮門二中是不二的選擇.
本來2011年的寒假要到二月十八日才結束,但是各學校都悄悄提前開學,老師們也都就位了,傅平安帶著自己所有的證件和榮譽證書來到二中,先找當年的班主任倪老師,倪老師現在代高二,正巧是范東生的班主任,她在辦公室里接待了昔日的學生,以前傅平安進老師辦公室只有站著的待遇,這次不但有座位,還有茶水.
一摞證書擺在桌上,老師們圍著觀摩,嘖嘖連聲,這就是一級英模的獎章,這就是榮譽稱號證書,還有一張和國家領導人的合影更是引起一片驚歎之聲,關于怎麼獲得如此之高的功勳自然是個逃不過去的話題,傅平安早就想好對策,三言兩語對付過去,倪老師這才想起傅平安的來意,問他有什麼事麼?
"我要複讀."傅平安說,"我想考大學."
他本以為這個想法會得到老師們的支持,可是聽到的卻是各種反對的聲音,老師們說國家分配工作,何苦再走一遍高考的獨木橋,有個教曆史的中年男教師還拿出左宗棠的例子來教育他,說左公只是舉人出身,也不耽誤他封侯拜將,諡號文襄,在古代,進士出身對于做官的非常重要,就像現在招聘都會要求本科全日制學曆一樣,哪怕你是名校碩士博士,缺一個本科環節也是大遺憾,這種想法是錯誤的,荒謬的,舍本逐末的.
"說得難聽點,現在大學文憑不就是敲門磚麼,用來找工作,考公務員,你既然能進好單位,再花四年時間上大學就浪費了,這不是說學曆不重要啊,你可以在職讀個文憑,國家承認的那種,隨便花點錢就能過,以後評職稱,晉級,都用得上."老師們掏心掏肺的話,讓傅平安覺得這些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其實挺接地氣的,充滿了柴米油鹽的味道.
"可是,上大學不就是為了學知識的麼?"傅平安提出一個問題.
老師們收斂了笑容,一個老師說:"見仁見智吧,現在教育產業化,大學擴招嚴重,不得不說大多數學生花個三四年時間幾萬塊錢,啥也沒學到,就學會玩,學會談戀愛了."
倪老師說:"那我們傅平安同學就是想到大學校園里談個戀愛嘛,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家散了吧,我帶他去找校長."
老師們嘻嘻哈哈就都散了,倪老師帶著傅平安來到校長辦公室,二中新來的校長姓錢,原來是教育局的一個副處長,梳著一絲不苟的大背頭,白襯衣紅領帶,帶毛領的黑色外套,桌上擺著锃亮的不鏽鋼保溫杯,基層干部的官威十足.
對于一級英模回校複讀,錢校長非常重視,覺得拿來教育學生很有益處,但他也有一個擔憂,當面還不好說,找個由頭把傅平安打發到教育處辦手續,然後對倪老師說:"小倪啊,這個傅平安的成績怎麼樣?如果學習不好,那效果可是適得其反的."
倪老師說:"這孩子肯下苦功夫,零八年高考因為別的事情耽誤了,不然考一個二本應該沒問題."
錢校長想了想說:"這又過了兩年,恐怕忘的都差不多了,這樣吧,你拿兩套試題來,咱們考考他,如果有潛力,那就讓他上,如果實在不行,就再想辦法."
倪老師回辦公室拿了兩套新出的高考模擬題,傅平安從教務處回來,看到校長室的茶幾上擺了兩套文科模擬題,老師們的想法一目了然,他無比淡定道:"給我換理綜,我今年考理科."
高考分文理科,區別就在于文綜和理綜試卷,文科綜合是政治曆史地理,理科綜合是物理化學生物,傅平安以前是文科生,算是打下了基礎,放著好好的底子不用,偏要去考理科,這回連倪老師也搖頭,這個學生不錯是不錯,就是太執拗,太任性.
理綜試卷拿來,傅平安運筆如飛,刷刷做完,緊跟著是數學試卷,慢慢的校長室窗外聚滿了人,老師們閑來無事都來看熱鬧,傅平安做完沒檢查就交卷了,倪老師提醒他:"你是不是再檢查一下?"
"不用,批卷吧."傅平安自信滿滿,這一套模擬題是他做過的,倒背如流,閉著眼睛都能寫出答案.
兩個老師在校長的親自監督下閱卷,給出的成績是滿分.
錢校長當即拍板,複讀,跟高三一班,也就是尖子班一起複讀.
等傅平安走了,錢校長又召集教務處和高三年級組的老師們開了個會,專門討論傅平安複讀之事,錢校長說:"這個學生底子很好,再加上他的身份很不一般,一級英模加榮譽稱號獲得者本身就極少,獲得這個榮譽的人也絕不會再參加普通高考."
一個老師附和道:"對,一般是英模子女高考能加分,英模自己高考能加多少分,還沒有這個先例."
錢校長說:"那咱們就做這個全國第一,一級英模參加高考,多勵志,多感人啊,聯系媒體,找記者,好好報道一下這個事兒,咱們二中也該揚眉吐氣了."
老師們摩拳擦掌,錢校長的意思他們懂,傅平安本身成績不錯,如果有英模加分,起碼二三十分吧,全省狀元不敢說,全市狀元是很有可能的,上個北大清華之類的名校,那二中的名氣可就打出去了,這年頭教育非常能掙錢,干好了不比上市公司差,比如黃岡衡水毛坦那些高考基地,老師們壓力雖然大,薪水可不低啊.
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錢校長的野望豈能這麼簡單,他要用傅平安干的事兒可不止這個,二中打響名氣之後,就開分校,城市擴展那麼大,很多新小區缺乏教育配套資源,開分校,圈地圈錢圈人才,做大做強之後,就成立教育產業集團,自己擔任董事長,那就是另外一番風景了.
倪老師說:"我認識一個記者,叫殷素素,曾經報道過傅平安的事跡,找她繼續做跟蹤采訪,一定很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