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軍訓

大學四年生涯的起步是軍訓,不光大學生軍訓,高中,中專,職校的新生入學都會進行軍訓,網上有段子傳說,每年九月中國境內都會大規模調動兵力,其實就是全國的大學中學在搞軍訓,規模之大可想而知,但是落到具體學校,軍訓的時間和形式千差萬別.

一些三流院校在自家校園里操練,隨便請幾個當地武警支隊的戰士就把這個事兒辦了,時長一周左右,最多穿迷彩服走走分列式,槍是摸不到的,但是一流大學對軍訓這件事是很重視的,會把大一新生拉到軍營里住上一個月,摸爬滾打,吃住都和當兵的沒啥區別,這樣才能讓浪了整個暑假的新生把心收回來.

江大是江東省頂尖的大學,從有軍訓那年開始,就和近江駐軍結了對子,江大學生的軍訓由有著光榮傳統的某集團軍某機步旅負責,一輛輛軍綠色的卡車開到江大校園里,穿著87式迷彩服,背著背包的新生們列隊上車,男生們盡顯紳士風度,女生們也是巾幗不讓須眉,一切似乎都那麼美好,只有傅平安知道,等待他們的是怎樣的生活.

卡車上沒座位,只能席地而坐,一個男生振振有詞的說道:"這不符合交規,卡車是不能運輸人員的,更不能人貨混載."

車廂里有幾個空木箱,這大概就是他所說的貨物了,傅平安拿了個木箱當板凳坐,對這個男生說:"交規是管地方車輛的,對軍隊無效."

"軍車也不能無法無天,我要投訴,應該讓我們坐大巴才對."男生叫范建,名如其人,是有點賤兮兮的不討人喜歡,偏偏他又是傅平安一個系的同學,還是一個宿舍的室友.

"打仗也坐大巴車行麼,開著足足的冷氣,舒舒服服上戰場."傅平安調侃道,沒想到他還沒說下文呢,范建就一本正經的開杠了:"怎麼不行,當然行了,烏克蘭軍隊就乘坐大巴奔赴戰場,只要道路條件許可,大巴車就是最好的運輸工具,再說空調,中東國家軍隊裝備的坦克都有空調,沒空調在沙漠里不得熱死,舒適的工作環境也是戰斗力的保障."

"你說的都對."傅平安不想和他抬杠,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對這種人,讓現實教育他就行.

九月中旬的天,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間,卡車蓋著苫布太陽曬不到,風從縫隙中吹進來,但大家身上的迷彩服太厚,依然汗流浹背,同學們嘰嘰喳喳叨叨個不停,坐在駕駛室的軍人回頭看了他們好幾次,傅平安覺得這樣不太妥,他提議道:"大伙兒聽我說,咱們要拿出江大新生的風采來,讓教官們看看,我建議,唱個歌吧."

大家正閑得無聊,立刻響應,范建揶揄道:"不是要唱什麼打靶歸來,一顆小白楊吧,我可不會."

一個女生說:"我也不會,難聽死了."

傅平安說:"那是到部隊拉歌時唱的,現在隨便唱,要不唱一個周傑倫的歌?"

范建說:"在我軍的車上,唱台巴子的歌不太好吧?"

傅平安說:"那你說."

范建說:"你們說,我提反對意見就行."

幾個女生發出噓聲,一個女生提議:"周傑倫的歌不適合合唱,還是要朗朗上口的那種才行."


傅平安靈機一動:"那就來個最炫民族風."

一陣哄笑聲中,大伙全都舉手贊同,連范建都沒再抬杠,能考上江大的孩子,各方面發展都很優秀,對于音樂也有一定的追求,鳳凰傳奇的歌他們並不是真心喜歡,但是這歌真心適合快快樂樂的一起唱.

于是,飛馳的軍車上飄出了最強音:"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什麼樣的節奏是最呀最搖擺,什麼樣的歌聲才是最開懷……"

漸漸的,其他卡車上也傳來歌聲,新生們在歡歌笑語中奔向軍營,奔向未來一個月奮戰的地方.

……

駐軍營地在近江郊區,占地頗廣,看到軍事禁區的牌子之後,同學們都嚴肅了許多,車隊魚貫進入頂著八一軍徽的大門,這讓傅平安想起當年他乘坐大巴車抵達葦子溝軍營的那天,想想覺得有趣,當兵時坐的大巴,軍訓卻坐上了卡車,范建的話,不無道理啊.

江大2011年入學的大一新生有三千人,正好編成一個學生旅,然後再按照院系班級分成營連排,以連為基准單位,派一名教官負責訓練,班級輔導員協助,光是為了訓練他們,部隊就派出一個連的兵力,剛入伍的士兵還不行,必須是副班長以上的老兵.

學生旅在軍營校場上集合,天下的軍營都是差不多的,挺拔的白楊樹,牆上刷的標語,熟悉的一切讓傅平安心潮澎湃,卻讓新生們嘀嘀咕咕,心生憂慮,這兒看起來條件很差,鳥不拉屎,遠處那些兵看著他們的眼神似乎也不怎麼和善.

校場上正在列隊集合,軍營大門口處,一輛路虎攬勝疾馳而來,被鋼筋水泥的拒馬攔下,哨兵看到的民用牌照車輛,上前詢問,車上一位風韻猶存的貴婦告訴哨兵,我兒子是來軍訓的學生,因為家里有事耽誤了一會,能不能放我們進去.

軍營重地,當然不能放來曆不明的車輛進去,貴婦說我認識你們司令員,我這就給他打電話,哨兵不為所動,值班軍官過來查問,看這架勢也不像是假的,就說你不用給什麼人打電話,讓里面出來個人接你就行,車是不能開進去的.

貴婦忙不迭的打電話,半天也找不到人,哨兵示意他們將車倒回去,離開大門區域,貴婦眉頭一挑,似乎要發飆,但立刻醒悟這里是部隊,又偃旗息鼓,打了一輪電話,終于聯系到了學校的輔導員,但輔導員這會兒正忙走不開,委托軍訓教官給大門值班室打了電話,讓放學生進來.

值班軍官說學生可以進去了,但車不能進.

貴婦問有多遠,值班軍官說從這兒到校場有一公里吧.

"那怎麼能靠走的,他還背著包呢."貴婦變了顏色,"太不人性化了,要不我就開車進去,要不你們派車來接."

"媽,別說了,我可以走."車上的學生跳了下來,拎著背包,淡然而冷漠,向哨兵出示了學生證和身份證,便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大門.

貴婦站在原地,直到兒子背景遠去,才上車悵然離開.


劉康乾是最後一個到場的軍訓學生,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政治系學生二連的連長,因為大家都是新生,互相還不了解,無法進行民主選舉,但又需要一個組織者,那麼就由輔導員點名委任了,政治系大一新生有一百多人,分成兩個連,一連長是傅平安,二連長就是劉康乾.

雖然帶個長,但其實等同于服務人員,大家都是新生,誰也不服誰,憑什麼指揮人家,反而因為被賦予了職責,成為大家的公用勤務員,尤其是女生們,嘰嘰喳喳一口一個連長,當然都是沖著劉康乾去的,因為這家伙實在是太帥了.

劉康乾就像是小說中走出來的霸道總裁,身高腿長,劍眉星目,帶著一絲邪魅,一絲憂郁,亦正亦邪,光是這外形就足以讓女生們大犯花癡,好幾個一連的女生,鬧著要調到二連去.

輔導員陳曉趕緊說明,連隊分配是有原因的, 一連女生多,所以訓練你們的是女教官,二連是男教官,不好隨便亂動的.

有女生伶牙俐齒的指責輔導員:"你這是歧視女性,我們要求男女平等,我們也要男教官."登時迎來一陣響應之聲.

陳曉只是個剛畢業的研究生,比這些大一新生大不了幾歲,被圍攻的他語無倫次的解釋:"那不行,有先例的,男教官女學生,容易那個,鬧出事來."

女生們哈哈大笑,二班的男生也跟著起哄,要調換一下,他們需要女教官.

不知不覺,兩位教官已經來到跟前,淒厲的哨音讓兩個班一百多號人迅速安靜下來,各歸本隊,望著這一對穿著軍裝的黑臉教官.

女教官掛著中士軍銜,一米七的個頭,挺拔矯健,臉是黑的,目光如電,每個被她掃視到的人,都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我叫徐楠,是機步旅通訊連的班長,同時我也是一名合格的機械化步兵,現在,我是你們的教官,進了軍營,就是軍人,從現在開始,忘掉你們的身份,只要記得一點,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如果士兵可以任意挑選自己的長官,那是不是還能選擇性的執行任務?這樣的軍隊,必敗!"

學生們噤若寒蟬.

"想調班,可以,達到我的要求,教官任你選."徐楠說完,退後一步,讓男教官講話.

男教官是個下士,人高馬大,如同黑鐵金剛,女生們可不是為了他才要鬧著去二連的,這一點教官心里清楚,他聲若洪鍾,第一句話就嗆人.

"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批學兵."

"是麼?"隊伍里傳出淡淡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