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出手我就是棒槌

范東生上了警車,來到派出所做了筆錄,登記了姓名和身份證號碼,折騰了很久才回去,臨走的時候他還問協警,啥時候能發見義勇為稱號,能不能敲鑼打鼓送到學校去,協警敷衍了幾句就把他打發了.

當夜,東生興奮莫名,徹夜難眠,他幻想著靠這次見義勇為在李澍面前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抱得美人歸.一大早,他頂著黑眼圈上學去了,沒想到李澍來的比他還早,那瓶飽含同學情誼的深海魚油,也退了回來,塞在范東生的桌洞里.

范東生不死心,故意當著李澍的面向別人說起自己昨天幫警察抓賊的事情,他說的眉飛色舞,繪聲繪色,還時不時瞟一眼李澍,可是人家根本不睬他,面無表情的走開了.

一整天,范東生都沉浸在愉悅中,直到傍晚放學前,一輛警車駛入二中,兩個警察先來到教務處聯系了吳主任,又來到年級辦公室,讓倪老師帶著走進教室外面,讓范東生出來一下.

"瞧好吧,這是給我送獎狀來了."范東生得意洋洋,站起來四下拱手,全班都知道他協助警察抓賊的光輝事跡了,也都哄笑著配合他,說東生你要請客啊.

范東生的目光掃向李澍,後者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東生上下嘴唇一並,發出吧唧的聲音,遙吻一口,惡心的李澍差點吐了.

范東生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教室,警察問他:"你就是范東生?"

"沒錯就是我."范東生挺起胸膛,伸出右手,他過于興奮,沒注意到警察的表情並不和藹.

"跟我們走一趟吧."警察抓住范東生的右手,咔嚓一聲給他戴上了銬子.

靠窗口的同學看到這一幕,全都愣了,范東生也懵了,稀里糊塗就被警察帶走下樓,教室里亂哄哄一團,本來漠不關心的李澍也疑惑起來,因為她是親眼看到范東生幫警察抓人的,難道其中還有隱情?沒錯,范東生一貫不老實,肯定另有隱情,警察絕不會冤枉他.

范東生被帶回分局,他涉嫌故意傷人被暫時留置,但是這案子比較複雜,並未正式立案和批捕,連刑拘都算不上.

事情是這樣的,昨晚項大剛入院之後,醫院通知了他的家人,一大家人迅速趕過來,得知老爺子"無緣無故"被人打傷之後,項家人決定把事兒鬧大,俗話說得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項大剛的媳婦兒女加上兒媳女婿,都不是善茬,得理不饒人,無理也要鬧三分,他女婿放話說,這回非讓派出所賠錢不可.

項家人是懂法的刁民,項大剛雖然是去大保健,但並沒有真正實施,警方手里也沒有任何證據,反而是執法存在漏洞,一個派出所工勤人員帶著倆輔警就去抓嫖,三人都沒有執法資格,較起真來,派出所一方不占理.

女婿立刻打電話給市局督察處,又找了律師准備起訴,另外找醫院出具傷情認定書,連打人的一起告,一個都不放過.

警方經過初步調查,認定確實存在執法漏洞,麻煩在于項大剛在追捕過程中受傷了,但這個傷又不是警方造成的,而是一個現場群眾見義勇為打的,這事兒就複雜了,只能先把人拘回來再說.

范東生被捕,事出有因,所以警方對他還是相當客氣的,允許通知家人,允許找律師,傅冬梅風風火火趕到分局,問了緣由,先打了兒子一耳光,說你這個孩子就不如你哥哥省心,淨給家里添亂,家里哪有錢賠人家!

分局上上下下都很忙,沒人專門處理此事,范東生在羈押室過了一個不眠之夜,早上才被釋放,警察告訴他,局里研究過,不予立案.

經曆過心情的大起大落後,范東生已經麻木了,他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警察說:"小子,你是走運了,不用刑拘,但是民事起訴免不了,准備好打官司吧."

果然,項大剛分別對派出所和范東生提起訴訟,要求賠償他醫療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二十萬元.


范東生家里沒錢,連律師都請不起,傅冬梅找了一個法律援助中心的年輕律師咨詢,對方告訴她,盡量庭外和解,賠錢免災.

傅冬梅說:"沒錢,有錢也不賠給這種無賴,害了我大兒子,又來害我家老二,這官司老娘陪他打到底."

打官司是漫長的過程,范東生重回課堂,受到心理重創的他情緒低沉,坐在位子上呆若木雞,側後方的李澍覺得奇怪,平時范東生一節課起碼要扭頭七八次看向自己這邊,現在卻如同雕塑一般紋絲不動.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案子的來龍去脈很快就在班級里傳開,范東生幫警察抓壞人卻落得一身騷,背上了官司,一時成為笑柄.

"大英雄,還見義勇為不?"班里和范東生不對付的男生湊到他跟前嬉皮笑臉.

范東生暴怒,一把揪住那小子的衣領,拳頭高高抬起,卻沒砸下來,愣怔了幾秒鍾,頹然放下,自言自語道:"再出手,我就是個棒槌."

過了幾天,市局的處理決定下來了,項大剛事件中,涉案的兩名輔警被開除,帶隊的工勤人員給予記過處分,本著人道主義原則,派出所付給項大剛五千元醫療費用.

這事兒沒向社會公開,雙方心照不宣就算揭過,項大剛見好就收,不敢和警方徹底撕破臉,但是對于毆打自己的范東生,他表示要告到底,告到對方傾家蕩產,他女婿更是在外面放話,要找人揍范東生.

一些網絡媒體如同見了臭味的蒼蠅一般,紛紛采訪這位"無辜老人",一時間黑白顛倒,謠言漫天,受害最深的莫過于范東生,要說之前和王天一打架被處理還能接受,可是幫警察抓人何罪之有,為什麼要當被告,要賠錢,要被千夫所指.

范東生本是開朗性格,被這件事搞的沉默寡言起來,對于這個未滿十八歲的少年來說,他搞不懂是世界出了問題,還是自己出了問題,相比之下,李澍對自己的拒絕倒顯得無足輕重了.

……

周末,范東生渾渾噩噩出了家門,坐上一輛出城的公交車,車上人很多,他站在後門位置沒挪窩,下一站又上來很多人,其中一個人的舉止引起了范東生的注意,天氣已涼,此人竟然把外套搭在手上,眼睛賊溜溜的只看別人的包和口袋.

這八成是個賊,范東生把臉扭向一邊,他不想管,萬一把賊打傷了,豈不是又要賠錢,現在的法律不保護好人,見義勇為太SB了,傻過一回,不能傻第二回了,但是很快他的臉又扭了回來,他忍不住,他沒法容忍別人在自己面前干壞事.

那個賊注意到有人盯著自己,他肆無忌憚的和范東生對視了一眼,仿佛看不起他這個高中生,繼續尋找目標.

范東生的大腦進入高速運轉狀態,吃一塹長一智,上回揍項大剛惹禍上身就考慮不周,這回一定抓賊拿贓,人證物證俱全,還翻得了天麼,他用眼角的余光留意著賊的一舉一動,看著他借著一次刹車撞在身邊中年大叔身上,嘴里嚷嚷著"怎麼開的車."暗地里已經得手.

賊並不打算見好就收,又瞄准了下一個目標,范東生心里也有了底,他對比了一下雙方實力,賊三十來歲,體型中等,抗擊打能力不會太高,一頓王八拳把他打到毫無還手之力,這事兒就成了.

范東生銳利的目光盯著賊手,罪惡的手借著外套的掩護伸進了一位阿姨的提包,說時遲那時快,范東生撲上去就是一頓組合拳,拳拳到肉打的過癮.

"讓你偷東西!我打死你這個小偷!"范東生一邊打一邊大喊,"司機,別停車,直接開到派出所!"

被竊的阿姨一翻自己的提包,果然錢夾不見了,氣得她也掄起提包打小偷,其他群眾沒有人上前,反而躲得遠遠的,騰出空間來給他們施展.

"阿姨,您退後,讓我來."范東生樂了,終于有人願意站出來了,自己並不孤單.


前面就是站台,公交車司機大概是不敢招惹是非,竟然靠邊停車,小偷見有機可乘,從地上跳起來,手中多了一把雪亮狹長的尖刀.

本來尖刀是沖著阿姨去的,范東生眼疾手快一把將阿姨拉了過來,小偷就沒沖他客氣,一刀招呼在腰上,隨機下車逃之夭夭.

范東生想追,感覺腰間涼颼颼的,一摸,滿手的鮮血,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中刀了,兩腿就有些軟,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司機,快去醫院,有人受傷了!"被他救下的阿姨臨危不亂,一邊指揮公交車開往最近的醫院,一邊報警.

范東生按著傷口,血呼呼往外冒,他的思維越來越模糊,體感越來越涼,公交車開進醫院的時候,他已經休克了,急救人員把他從車上抬下來,公交車後門處一攤血跡,觸目驚心.

阿姨在手術室外面焦急的等待著,不大工夫,一個穿警服的中年人來到醫院,陪她一起等待.

李澍回到家里,往常這個時間媽媽已經做好晚飯了,但是今天卻不見人影,她打了個電話過去,媽媽說在醫院有些事情,乖囡你自己下一包方便面吃吧.

"媽媽,怎麼了,你不要瞞我,是不是爸爸出事了."李澍的心跳驟然加速,每年都有公安干警犧牲,爸爸經常加班,偶爾也出一線,他是家里的高危群體.

"沒事,爸媽都好好的."

"我不信,你在哪家醫院,我現在就去!"

十分鍾後,李澍趕到醫院,果然見到父母都全須全尾的站在手術室門口.

"那……這里面是誰?"李澍問道.

"是個孩子,因為抓小偷被捅了一刀,如果不是他,現在躺在里面的就是你媽了."媽媽說.

李澍驚的捂住了嘴.

這時手術室的紅燈熄滅了,醫生從里面出來問道:"誰是家屬?"

李澍的媽媽上前:"孩子怎麼樣了?"

醫生說:"不幸中的萬幸,再偏一寸就是脾髒."

護士推出病床,李澍定睛一看,這位臉色慘白,連著輸血管,戴著氧氣面罩的傷員,不正是班里同學范東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