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六個嫌疑人

吹哨子喊人這事兒,傅平安交給厲峰就不再過問,他的精力放在研讀劉亞男的自傳小說上,皮埃爾有本職工作,應酬也多,不可能每天都翻譯,他只能對著法語詞典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翻,勉強翻出個大概意思來,還不一定保證對.

這樣干效率太低,傅平安想到一個人,事發當晚,劉康乾也在現場,興許能從他那里得到一些線索,于是他試圖約劉康乾見面.

劉康乾正在家里看書,手機響了,是傅平安發來的微信,問他有沒有時間出來聊聊,怕什麼來什麼,劉康乾就怕傅平安找自己,他現在很怕傅平安,而自己試圖挖牆腳搶對方的女朋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否則也不會出現在酒店房間里,他想著怎麼回複才能禮貌而不失硬氣,還沒想好怎麼回,傅平安的電話就打進來了,這下他更慌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最終還是對傅平安的恐懼占了上風,這個狂魔出手太狠了,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低頭見,有什麼齟齬還是盡早解決的好,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拼了!

他終于按下接聽鍵:"主席,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洗澡."

傅平安才不管他為什麼下午洗澡,開門見山道:"有空麼,出來面談."

"我……還有事,你在電話里說吧."劉康乾才不會送上門去,保持距離比較安全.

"你那天在酒店,聽到什麼,看到什麼,請告訴我."傅平安說.

"主席,你聽我解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劉亞男會約我,我只是好奇……"劉康乾腦子錯位,以為傅平安興師問罪,趕緊解釋.

"劉亞男又沒結婚,她願意約誰是她的自由,再說了, 那短信未必是她發的,所以你不用多想,告訴我,在我進門之前發生了什麼."

劉康乾松了一口氣,是啊,發出邀約的未必是劉亞男啊,他回憶了一下說:"我敲開門,一個男的把我抓進去,我沒看到學姐,但是聽到他們在里面拷問她的聲音,打了幾個耳光吧,但沒做別的,他們把我綁起來,問我有沒有見過一個東西,大概是某種證據之類,我當然沒見過,後來你就進來了."

沒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但傅平安不想放棄,他需要盟友一起做這件事.

"劉康乾,你想救劉亞男麼?"

"劉亞男如果犯了罪,就該受到法律的懲罰,如果沒犯罪,司法機關會還她一個公平."劉康乾義正言辭的回答,但他明白自己說的都是屁話,劉亞男明明是掌握了別人的證據被非法拘禁,報警後直接進了看守所,這說明對方很有背景,勢必要辦成鐵案,自己只是一介學生,別說不想幫忙,就算想幫忙,也沒這個能力.

"好吧,謝謝你."傅平安並不想勉強劉康乾,非親非故的憑什麼要求人家幫忙,這種事兒不能勉強.

線索還在小說中,傅平安沒日沒夜的翻譯著《情人》,果然發現重大線索,在書中劉亞男提到她和L先生五百年前是一家,這就證明L先生姓劉!根據他們約會的時間地點來分析,這個L先生的常駐地是近江,還是要從省市四套班子和下面部委辦局的廳局級查起,掌握了具體姓氏,查起來就方便多了,一共有六個姓劉的廳局級干部.

省作協副主席,書記處書記劉某,詩人出身,風流倜儻,喜歡在脖子上掛一條長圍巾做文豪狀,據說情人很多,但他的經濟收入似乎並不能支撐劉亞男小說中描述的消費,窮逼一個,不可能是他.

省煙草專賣局局長劉某,非常有錢,但形象氣質不佳,基層上來的干部,腦滿腸肥禿腦瓜,劉亞男肯定看不上這種人,也不可能是他.

省委統戰部劉副部長,一個標准的官員,缺乏生活情趣,而且愛惜羽毛,不會招惹劉亞男這種女大學生.

淮江銀行副行長劉某,年富力強,英俊瀟灑,資金和身體都跟得上,他的嫌疑最大.

交通廳長劉某某,高級工程師出身的官員,有留學經曆,外形也還過得去,可以列為第二嫌疑人.

江東石化副總裁劉某某,多才多藝,風頭正勁,他的嫌疑也挺大.


傅平安發現劉副總裁叫劉風正,劉廳長叫劉風運,似乎存在某種聯系,再詳細查證,原來兩人是親兄弟.

那麼其中一個人可以免除嫌疑了,畢竟兩兄弟共用一個情人的可能性為零,又不是肯尼迪兄弟.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傅平安努力讓自己鎮靜,因為劉亞男在他心中的形象原本是純潔無瑕的,現在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在世俗眼光中很不堪的女人,看著小說中那些細節,他有時會出離憤怒,滿心都是妒火,有時會為自己不值,劉亞男只是拿自己當備胎而已,何苦幫她洗脫冤屈,再說她冤不冤還是兩可之間.

六個嫌疑人,單憑相貌和經濟水平來進行判斷未免太過武斷,還是要來個雙保險,用是否與貔貅集團存在利益往來進行核實,傅平安查閱了大量的新聞和網絡上公開的信息,最終鎖定三人,貔貅集團與淮江銀行存在信貸關系,旗下路橋公司承包了交通廳主管的高速公路工程,與江東石化也有業務往來,

行長叫劉劍豪,廳長叫劉風運,總裁叫劉風正,這三位都是正副廳局級,四五十歲的黃金年紀,江東省上流社會的人物,傅平安雖然也有半只腳邁入了門檻,但還差得很遠,即便開人大會議時能遇到,最多也就是打個招呼而已,階層不同,沒有深交的可能,想去調查人家,更是難上加難.

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簡單,通常就一所房子,一個老婆,生活軌跡一查便知,但廳局級領導的生活豐富多彩,往往在全國各地都有房產,合法的不合法的配偶若干,婚生的非婚生的兒女若干,出入有專車,行蹤不定,狡兔三窟的,以傅平安的能力去調查人家,難度極高.

人最大的痛苦,就是能力跟不上需求,傅平安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宿舍里,手捂著臉疲憊不堪,舍友們都放寒假回家了,只剩他一個人留在學校,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

忽然他想到史老,老人家活了近一個世紀,人生智慧肯定遠超自己,找他聊聊興許有收獲.

在史老家中,傅平安毫無保留的將自己面臨的問題和盤托出,史老沉吟片刻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確定要插手此事?"

傅平安說:"我已經牽連進來了,對方要找我約架,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我不能坐以待斃."

史老說:"不,你明明可以全身而退,你只是不願意看到那個女子蒙受不白之冤,你對她還有念想,你還惦記著她的身子."

傅平安臉紅了:"不怕您老笑話,我之前……算是沒有……"

史老點頭道:"不用說,明白,你是童男子,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你是見的,睡的太少了啊,所以情關難過,也罷,命該如此,這位紅顏遇到你,也是她的福分."

傅平安說:"您老給我支個招,應該怎麼辦?"

史老說:"我年紀大了,朋友們也都離我而去了,現在的社會什麼樣子,我都不熟悉了,但是你記住,有需求就有供給,你做不到的,有人能做到,找最專業的,收費最貴的,他們能滿足你的需求."

傅平安豁然開朗:"謝謝,我懂了!"

史老笑著擺手:"去吧."

傅平安顛顛的跑了,史老感慨了一句:"人不輕狂枉少年啊."

……

史老一句話點醒了傅平安,他來到近江房地產交易中心附近,立刻被黃牛盯上,問他要不要辦手續,可以花錢走後門不排隊.

"我想查點資料,查一個人名下的房產."傅平安說.

"那簡單啊,想避稅是吧,讓你的上家帶著身份證和戶口本到五號窗口打印."黃牛說.


"我不想讓他知道."傅平安說.

黃牛看了他一眼:"那就得找人了,你知道對方身份證號碼麼?"

"只知道姓名."

"那不行,重名重姓的多了,沒有身份證號碼查不了,認識人也白搭."黃牛連連擺手.

傅平安明白了一件事,只要花錢,就沒有得不到的信息,就看你找沒找准門路,比如查身份證號,任何一個派出所的警察都能辦到,甚至有權限的協警都可以,找對人,錢花到位,一切不成問題.

現在他需要找一個私家偵探.

偵探還沒找到,譚輝的信息來了,約好了時間地點,傅平安把內容轉給了厲峰,很快收到回複:准時到!

約架的地方很經典,是近江的社會人專門解決糾紛的場所,淮江鐵橋北岸的橋墩子下面,那地方敞亮,冬季枯水期,好大一片平地,幾百口子人都能站的下,耍的開.

約在周六下午兩點,傅平安帶了甩棍和匕首,打了輛車趕過去,下江灘的路坎坷不平,出租車不願意走,他步行下去,看到對方已經來了幾輛車,全是牧馬人,FJ酷路澤之類的硬派越野車,陸續還有車輛趕到,都是譚輝叫來的幫手,厲峰他們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傅平安給厲峰打電話,沒人接聽.

對面的譚輝已經看到了傅平安,他隔了老遠喊道:"喂,就你自己啊."

傅平安擺擺手.

譚輝接著喊道:"那就別怪我們人多欺負人少了."然後沖左右一揮手,惡狠狠道:"辦他!"

傅平安抖開了甩棍,他沒想跑,跑也跑不掉,對方有車,自己全靠兩條腿,真想逃出生天就得殺出一條血路,下水渡江,才能活命.

"靠,挺有種的."譚輝沙啞著嗓子說,要不是這家伙打傷了自己,還真想和他交個朋友呢,他點上一支煙,靠在牧馬人上,等著看傅平安怎麼死.

傅平安屹立不動,江風呼嘯,一人多高的枯黃野草隨風舞動,對面一群拎著武士刀和棒球棍的人在慢慢逼近.

突然之間,上百名披著偽裝服的士兵從草叢中現身,他們潛伏的如此之好,近在咫尺都沒人發現.

士兵們動作迅速的在傅平安身後列隊,報數,排頭的兵大喊一聲:"全體都有,上刺刀!"

百十號人齊刷刷拔出刺刀裝在槍口上,雪亮的刺刀形成一片刀林.

譚輝把煙掐了,罵了一句:"這不欺負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