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市局張松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圈子,曹汝林的圈子是司法界的大佬們,包括公檢法司的處級以上干部以及各路法學教授和大律師,他兒子的圈子就差了一個檔次,基本上以社會上玩的比較轉的年輕人為主,各行各業,黑白灰三色地帶全占.

張松是曹子高的朋友,據說當過兵,誰也不知道真假,反正經常曬幾張穿軍裝的照片,後來被家里人安排到派出所當個工勤人員,不在編,但有警服,所里管的松,警銜都亂戴,張松也經常掛一副三級警司的肩章,開著警車塗裝的昌河小面包到處招搖,不久就惹出事來被辭退,但依然以白道人物自居.

正是因為張松自己吹噓的警察身份,讓他躋身于曹子高的紈绔圈子,他也確實認識幾個人,比如幫人處理違章,去局子里撈人,曹子高有一次遭遇仙人跳,就是張松幫著處理的,事情辦的漂亮,于是,一來二去成了圈子里的能人.

張松是個有野心,眼頭活的人,他深知曹子高就是個沒本事的二世祖,搭上高層才是他的目的,在他的刻意籌劃和賣力表演下,還真進入了高層人士的視野,成為某位大佬的馬仔,跑個腿辦個事啥的,干的風生水起.

李秀承也有自己的圈子,他有很多老戰友老伙計,以及二十年檢察官生涯中認識且幫助過的人,這些人雖然不是什麼達官顯貴,但也在各行各業有一席之地,平時也許聯絡不多,但需要的時候,就是一句話.

所以李秀承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張松的位置,這貨正在某個KTV唱歌喝酒,傅平安和李秀承同時趕到現場,他問李秀承:"就我們兩個人麼?"

"不需要很多人,又不是打狼."李秀承說.

"張松可能有武器."傅平安還不是不放心.

"我們也有."李秀承將一個東西遞給傅平安,是一只棉襪子,里面裝著沉甸甸的東西,用手一摸,是金屬長圓柱體.

"就用這玩意?"傅平安哭笑不得.

"對,就用這個,揮舞起來等于流星錘,襪子里裝著成卷的硬幣,完全合法,沒毛病."李秀承說的很認真.

傅平安點點頭:"沒毛病."這東西連武器都算不上,但是掄起來把人砸暈沒問題,他對這個老檢察官愈加佩服了,縝密冷靜,滴水不漏,選他當對手,曹子高真是瞎了眼.

兩人進入KTV,李秀承找到經理,提了一個人名,迅速拉近關系,然後請他幫忙去喊一下松哥.

"行,你們在這稍等."經理來到包房,張松正和一幫狐朋狗友飲酒作樂,他坐在高腳凳上嚎歌,經理等他的鬼哭狼嚎結束才上前說話.

張松聽說是有人托自己辦事,不疑有詐,但是他譜大的很,不願意下樓去見,反而讓人上來見他.

經理去回話,李秀承也只能上去抓人,兩人推門進入包間,這個房間很大,坐了七八個人,一半男一半女,都喝大了,大茶幾上杯盤狼藉,擺滿各種洋酒啤酒的瓶子.

"音樂,停!"張松喊了一嗓子,喧鬧的音樂戛然而止,只剩下隔壁傳來輕微的歌聲.

張松叼了一支煙,旁邊的小妹用打火機給他點燃.

"誰找我?"張松問道,他沒認出經過改扮的李秀承.

"你就是張松?"傅平安上下打量著這個殺人犯,滿身戾氣不假,但是干瘦如柴,沒什麼戰斗力.

"對,市局張松."張松的語氣帶了些冷峻.

旁邊一個人怒了,站起來一手指著傅平安:"草擬媽的,松哥的大名是你叫的麼,你混哪兒的?"


傅平安二話不說,一拳打在那人臉上,他一直沒停止過訓練,出拳的速度和力量堪比職業運動員,一拳把人KO不是問題.

那人一聲不吭栽倒.

"我最煩嘴賤的,跟我娘了吧唧的."傅平安握了握拳頭,卡啪啪一陣響.又對張松說:"巧了,我也市局的."

張松仔細看了看他:"你市局哪兒的,我怎麼看你不熟."

傅平安說:"我市環衛局的,專收垃圾."

空氣忽然凝滯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張松慢慢站了起來.

"我讓你站了麼,坐下!"傅平安一聲厲喝.

張松並不是什麼猛人硬漢,全靠狐假虎威狗仗人勢,他不知道傅平安的底細,只是憑著長期以來察言觀色仰人鼻息養成的敏銳感知力感受到這個人身份不簡單,他下意識的就慫了,彎著腰站也不敢站,坐也不敢坐.

松哥慫了,其他人更不敢炸毛.

"張松,你出來,和你說點事."一直藏在暗影處的李秀承說道.

張松沒拿手包,只把手機裝兜里,匆匆跟著李秀承出去了,

"你們幾個,坐著別動."傅平安冷冷拋下一句話也跟著出去了,他有些悻悻然,本以為會大打出手,沒想到這些貨色嚇唬一句就慫了.

張松被帶進了公共洗手間,傅平安緊隨其後進來,反手將門鎖死,再回頭的時候就看到張松已經被李秀承按倒,腦袋塞進了馬桶里,他趕緊上前幫忙按下沖水鍵.

就只見張松兩只手拼命亂抓,兩條腿亂蹬一氣,馬桶里冒出一串串泡泡,李秀承見火候差不多了,薅著張松的頭發拽起來,停了一秒鍾,沒等他喘好氣就再按了下去,如此往複四次,張松的腦袋濕漉漉的,張著嘴大喘氣,已經快被嗆死了.

傅平安有些不理解,李秀承只虐人,並不問話,這是幾個意思.

忽然洗手間的門被踹開,張湘渝沖了進來:"好了,老李!"

李秀承這才住手,張松像一條死狗般癱倒在地,張湘渝給他上了銬子,讓手下把人帶出去,然後掏煙,給李秀承點上.

"十六歲,還是個孩子,說殺就殺."李秀承搖搖頭,"我氣不過."

傅平安這才明白,李秀承的出發點很簡單,出一口氣.

"老李,我給你交個底,上面很重視這個案子,你不用擔心,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張湘渝說,"這回他們玩的太過了,沒有人能只手遮天,你等著瞧好吧."

張湘渝回到車里,張松還蹲在警車旁吐水,吐的一汪汪都是藍色的馬桶水,他認識張湘渝,叫苦不迭:"張哥,這怎麼回事?"


"知道弄你的是誰麼?"張湘渝揶揄他.

"面生,哪條道上的?"

"檢察院的,別說抓你這個西貝貨了,就是抓真市局的,也是常事."

張松這才恍然大悟:"他是李秀承?"

留在包間里的那三個朋友也被警察帶走,又從張松的包里搜出一個偽造的警官證,他車里還有一套警銜警號齊備的真警服,僅憑這些,就夠拘的了.

張松被刑警帶回去連夜突審,這小子有恃無恐,起初還不招,但是他的手機出賣了一切,還沒來得及刪除的信息足以證明他和王鵬被殺一案有直接關系,而他的上線叫方鋼,是前刑偵支隊長于欽的司機.

……

江邊,夜風寒冷,李秀承帶傅平安上了一條船,他就住在這條廢棄的水政監察船上,船上有充電應急燈,有酒精爐和方便面,李秀承開了一瓶白酒,拿了兩個瓷碗:"喝點,暖暖身子."

他將幾張身份證和駕駛證擺在桌上,其中一張還是女性身份證,但是照片上的人和李秀承有些相似之處.

"化裝偵查是一門技術……"李秀承滔滔不絕起來,傅平安意識到老李在傾囊相授,趕忙凝神靜聽.

"這些證件,都是真的,戶籍管理,有些地方嚴格,比如北京上海這種地方,有些地方非常松懈,遷入遷出,一個人辦好幾個身份證,都不新鮮."說到這里,李秀承忽然靈光閃現,有了!曹汝林和劉風華為什麼顯示為清官狀態,這是明顯不合理的,唯一的解釋是,他們擁有其他的合法的假的真身份.

"回吧,沒什麼危險了."李秀承說.

"沒危險您還帶我到這里來?"傅平安隱隱猜到原因,但不敢確定.

"你小說看多了,對方又不是克格勃,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他們的能力也是有限的,組織不了多少亡命徒,他們的能力,在上層."李秀承說.

這個答案並沒有解決傅平安的疑問,他想的是,李秀承將隱秘的藏身之所和易容之術教給自己,是想著也許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淪落到他這種境地,被各路人馬追殺.

這個老李,還真是不盼著好事啊.

傅平安回家,李秀承繼續去醫院,守著兒子,他最安心,如同他預測的那樣,張松被捕之後,對方偃旗息鼓,再無動靜,等到白天,李秀承得到一些新的信息,張松的大哥叫方鋼,方鋼也是公安局的工勤人員,是給于欽開車的.

詹樹森被雙規之後,他一手提拔的刑偵支隊長于欽就坐了冷板凳,沒過多久就調職了,從公安局調到司法局去當個處級干部,方鋼也辭了工作,在社會上瞎混.

這是一條線,還有另一條線,曹子高開的那輛蘭博基尼的登記人叫于麗,是于欽的侄女.而于麗所在的八公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們,全是司法界鼎鼎大名的人物,每個人都能和曹汝林拉上關系.

一張錯綜複雜的大網慢慢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