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家祖上四代都是木匠, 劉德龍更是個木癡,這輩子都花在木頭上了,他懂木頭,愛木頭,更愛好木料做成的家具,家里本來有一堂紫檀家具,破四舊的時候被造反派一把火燒了,紫檀香氣三天三夜都不散,給少年劉德龍留下深刻的記憶,後來他收藏了一把明代紫檀木的官帽椅,視作傳家珍寶,但一把椅子不足以撫慰對紫檀的熱愛,他畢生都在搜集好料,可是上好的小葉紫檀在明代晚期就已經絕跡,別說現在了,能搜羅到的木料都是尺寸很小的,不足以做家具,而從星馬台運來的這批料中,雖然尺寸也不大,但總算用得上,而且是正宗的菲律賓小葉紫檀品種,和印度小葉紫檀品質相同.
俗話說一寸紫檀一寸金,雖然誇張,但確實有價無市,拿著錢也買不到,出產紫檀的國家都實行限制出口政策,進一步抬高價格,所以劉小娜說先款,劉德龍絲毫也不惱,女兒願意賣給自己,那就是念了養育之恩的.
"先款是吧,我都要了,空白支票給你自己開."劉德龍喜滋滋道,先前女兒離家出走的怒氣一掃而空,要不是犯過腦梗,他現在都想喝一杯.
這一批貨體量不大,尺寸也不大,都是珍貴木材小料,但價值卻不低,單憑德龍家具一家是吃不下的,劉德龍樂呵呵的去招呼其他商家,儼然在盡地主之誼,他話里話外透出一個意思,這批貨是我們老劉家的,你們就別想了.
劉德龍算盤打得清楚,木料的價值雖高,但成品價值更高,憑他的手藝將這批木料做成手串,珠寶匣子之類,做工精美絕倫,更增添附加值,那都不會放在市場上出售,只會上拍賣公司,翻個幾倍不成問題.
商家都是懂行的,這一批料很不錯,連金絲楠這種原產于四川的珍稀品種都有,誰能吃下,簡直可以號令天下,這些珍稀木材以公斤計算價格, 粗略估算,這一船木料價值在一億人民幣左右,加工後賣到上十億不成問題,臨港沒人能拿得出這麼多流動資金,劉德龍也不行.
劉小娜心里有數,自家公司賬上那點錢不夠看,空白支票等于空頭支票,從感情上來說,她很想把這批貨都給老爸,但是這是安蘭貿易公司的財產,從職業操守出發,她只能秉公辦事.
貨看完了,各路人馬打道回府,各自想辦法,劉小娜也回到德龍家具,和老爸認真談了一下,她的意見是,聯合臨港其他木業公司,集資將這一批貨吃下,獨食吃不得,上家也沒耐心等,必須立刻見到現錢.
"這只是第一批貨物,後面還多得是."劉小娜這樣說,其實後續有沒有她也不清楚,她又沒去過星馬台,所有的信息都是從沐蘭那里獲取的.
"傅總是個人才,一出手就是大手筆啊,後生可畏."劉德龍感慨萬千,"這些都是寶貝啊,有錢都買不到,人家根本不讓出口,對了,這不會是走私的吧."
劉小娜說:"爸,傅總和星馬台的國王是哥們,這些是特批出口的,國王搞自己的小金庫呢,"
劉德龍恍然大悟:"原來是皇商啊,內務府大總管的角色,明白了明白了."
劉小娜見父親心情好,便提起張建中的事兒,劉德龍說張家退婚了,你爹我的面子都沒了,不過你過得幸福就好,我以後不干涉了.
當父親的哪有不為兒女著想的,既然傅平安比張建中還有出息,那劉德龍就放心了.
"人家傅總的車還讓交警扣著呢."劉小娜說.
"我回頭找人問問."劉德龍大包大攬,"放心,車丟不了."
……
傅平安的車其實沒被交警扣,依然停留在原地,但是風擋玻璃被砸了,車內物品一掃而空,四個輪胎也被紮了,不用問是張建中找人干的,但這個後賬沒法找,交警並未出具查扣文書,是你自己丟棄的車輛,就怪不得流浪漢們胡作非為了.
這輛可憐的奧迪100被劉德龍找人拖到汽修廠,換了風擋玻璃和輪胎,清洗的干干淨淨,還順便給保養了一下,然後找人開到近江物歸原主.
劉小娜也返回近江,帶來了一筆數目龐大的定金,聽說這批貨價值上億,傅平安也驚了,他的心理預期是幾百萬,沒想到翻了幾十倍,一個億的小目標這麼快就實現了,有點做夢的感覺.
傅平安給沐蘭打了個視頻電話,告知她這個喜訊,又問她同樣的木料還有多少.
"還有很多很多,不過這一批並不是咱們在西島看到的那些木頭,而是從星馬台城郊的倉庫里查抄的,是放了很久的貨."沐蘭說,"對了,是瑪竇親自帶人去抄."
傅平安隱隱有些不安,他知道此前有一個華人團伙在星馬台做木材生意,盜砍盜伐,違規出口,這一批貨大概是他們存的家底子,奪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梁子怕是結下了.
但是大道理擺在這,這些都是瑪竇的財產,別人拿是犯法,傅平安經營就合理合法,沒什麼可怕的,第一筆定金就有上千萬,安蘭貿易正兒八經租了寫字樓,就在新紀元廣場,兩百平的大辦公室氣派非凡,辦公地點有了,還差一輛通勤的好車,用劉小娜的話說,生意人要一個氣派,別人才信服你的實力,這車,必須買好的.
于是兩人去4S店紮堆的地方看車,奔馳寶馬奧迪一路看過來,傅平安沒有喜歡的,他中意那種皮實耐操的越野車,比如蘭德酷路澤這種,劉小娜說你喜歡那就買,但是轎車必須有一輛,接送個客戶也體面.
于是兩人又回到奔馳店里,本想買一輛E級轎車湊合一下,傅平安卻站在一輛奔馳G面前邁不動步子了,銷售員在遠處看著,也不過來招呼,大概是覺得傅平安買不起.
劉小娜走過來挽住傅平安的胳膊:"怎麼,喜歡?"
傅平安說:"我上初中的時候,想買一輛捷安特的自行車,沒事就去車行看,可是我家距離學校太近,實在沒有理由買自行車,所以我就沒向家里開口."
劉小娜說:"你啊,就是從小窮慣了,特別能克制自己的欲望,這是好事,知道節省的男人是個寶,但是有一碼說一碼,現在咱是皇商,是替你那個國王朋友辦事的人,你可以不要面子,陛下的面子不能不要,再說這車上的是公戶,又不是你私人的車,男人啊,有時候格局和野心要放大一些,喜歡就買,又不是沒錢."
"再請示請示吧."傅平安說,"我回頭給沐蘭打個電話,讓她問問瑪竇."
劉小娜說:"你這樣我就鄙視你了,一輛車而已,還請示來請示去的,不怕被人笑話,大兄弟,你幫他賺了上億啊,買輛車不過分吧."
傅平安一咬牙:"買!"
劉小娜招手:"銷售顧問來一下."
銷售矜持的走過來:"不好意思,這是樣車,不賣."
劉小娜瞥瞥他:"把你經理叫來,開門做生意哪有不賣的."
劉小娜是商務老手,談判有一套,最終這輛車被她順利拿下,付款,買保險,上臨牌,出來時還開著老奧迪,回來卻開起了大G,傅平安興奮的云里霧里的,回去的路上以磨合速度前進,不經意看到路邊停了兩輛車,一看就是發生了碰擦事故,在各自報保險找人,其中一個大塊頭很眼熟,那不是飯量一個頂十個的巨強麼.
傅平安靠邊停車,下來詢問情況,果然是顧北和巨強的車,車上還拉著滿滿一車家電,對方是一輛寶馬三系,車主小年輕,揪著顧北不讓走,還要打電話搖人.
顧北急著送貨,說留個電話還不行麼,反正都有保險,寶馬車主說不行,你得等我哥們過來.
傅平安說話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唄,等交警還是個道理,等你哥們算什麼事."
"你誰啊,你干啥的?"寶馬車主瞪著傅平安,看到他身後的大G,聲音就低了八度,這時劉小娜上前打圓場,顧北趁機把傅平安拉到一邊說:"我車沒保險,昨天到期的,沒來得及買."
傅平安看看他,點點頭,回過頭來對劉小娜說:"別麻煩交警了,私了,看需要多少錢,我出."
劉小娜冰雪聰明,能猜到怎麼回事,和對方一番交涉,從一萬五砍到八千成交,當場點了鈔票給對方,寫了不再追究的承諾書,一場交通事故就這樣私下解決了.
顧北千恩萬謝,說這錢我得過一段時間才能還你.
傅平安看看巨強:"伙計,吃飽了麼?"
巨強笑道:"吃飽了老板."
顧北說:"上次的事兒還沒謝你,巨強可惦記著你呢."
劉小娜說:"這兄弟體格可以,力氣大不大?"
顧北說:"他背雙開門的大冰箱,上六樓蹭蹭的."
劉小娜拿出名片說:"這麼好的身手,不如跟我們干了,回去考慮考慮,想好了打這個電話."
顧北說:"考慮啥啊,在哪不是干,老板這麼敞亮,我和巨強肯定願意跟您混啊."
劉小娜說:"那行,你們先把這一車貨送了,把該結清的結清,明天到新紀元廣場安蘭貿易來找我."
傅平安點點頭,劉小娜把自己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全都給辦了.
回到車里,劉小娜系上安全帶說:"你這個人真有意思,買個車猶猶豫豫的,撒錢不過腦子,就憑你這麼仗義,不當個老大都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