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抗壓測試

傅平安搞定了航校,接下來就是考研,他報考的是本系的亞太國際關系與戰略研究專業,四個科目,思想政治理論,二外法語,國際關系學,專業英語,他都沒有問題.

考研初試在一月中旬,二月初就能出成績,江大是三月上旬開始複試,中間還有大四上學期的考試,在此期間傅平安要在中國和星馬台之間來回奔忙,日理萬機,競選所需的物料全都要從義烏進貨,從甯波北侖的港口出海,發往星馬台,此外就是資金,競選是燒錢的行為,選戰打的就是錢,搞集會需要錢,做電視節目需要錢,收買選民需要錢,競選團隊自身的運作也需要錢,形象設計,綱領制定,安保公關,每天錢流水一般花出去,安蘭公司賬上有點錢就打過去,名義上是采購木料,實際上都花在競選上.

沐蘭在星馬堂的配合下又搞到一批木料,但是成色沒上回那麼好了,星馬台雖然綁在了瑪竇陛下的戰車上,但上上下下也要吃飯,等于大家合伙做生意,貨款中要有別人的一半.

木料堆積在港口,等待下一艘中國來的貨輪.

貨還沒起運,錢款都已經花出去了,在劉小娜的努力奔走下,很多木料公司支付了預付款甚至全款,因為他們都相信安蘭公司有門路,能搞到其他東南亞國家禁運的檀木,德龍家具倉庫里那些好玩意,大家可都親手摸過的.

安蘭公司就像一部剛研發出來的機器還沒經過磨合和調整,就在滿負荷運轉著,沒人感覺到哪里出了問題.

最先出事的是德龍家具廠,本來廠子管理是很嚴格的,可是一周前小娜的大姨張愛紅把她老公家的外甥介紹進來當個倉庫管理員,小伙子仗著和老板有點親戚關系就把規章制度拋在腦後,值夜班的時候偷偷帶了個八百瓦的電爐子煮面吃,冬季天干物燥,容易起火,超負荷的老化線路引發了火災,在2014年的平安夜燒了起來.

今夜風大,家具廠的倉庫里堆滿了木頭,燒起來很難控制,臨港市消防大隊的幾輛消防車開過來都無濟于事,倉庫連著廠區,把廠房里的家具半成品也給燒了,劉德龍聞訊趕來,親自拿著臉盆裝了水要往火場里沖,他急啊,那是價值上億的木頭啊,不搶出來,廠子就得破產!

眾人死死拉住劉德龍,老劉當場犯了腦溢血,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

一場大火,將德龍家具廠燒成了白地,整個臨港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妙的香味,據說那是陳年楠木和檀木燃燒的味道,花錢都聞不到的.

德龍家具損失嚴重,不光燒了原料和半成品,廠房辦公樓也過了火,最慘痛的是有三個年輕的員工在救火時不幸犧牲,反倒是引發火災的家伙安然無恙,裝作沒事人一樣溜回家了.

傅平安和劉小娜聽說火災發生,連夜從近江趕過來,廠子上空還飄著黑煙,斷壁殘垣,令人心痛不已,看著滿眼狼藉,車庫里的商務車都被燒成了鐵架子,劉小娜渾身發抖,不停的念叨:"損失太大了,損失太大了……"

"先去醫院看你爸."傅平安說,他的心也在滴血,發生這種事是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的,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面對.

劉德龍突發腦溢血,搶救及時,已經恢複清醒,躺在病床上,整個人精氣神被抽走了一大半,眼神呆滯,女兒來了也不轉頭看一眼.

傅平安上前安慰,劉德龍老淚縱橫:"那些木料,本來能變十個億啊."


"還有,星馬台多得是."傅平安信口開河道,第一批木料是黃利發存了二十年的寶貝,以後可找不著這麼好的東西了,但為了安慰老人,他只能這麼說.

從病房出來,正遇到張愛紅和張愛青,兩位姨媽嘰嘰喳喳,眉眼中卻難掩一絲幸災樂禍之意,劉小娜連招呼都沒打就過去了.

"廠子有保險,能理賠一部分,但是木料沒上保險,這損失太巨大了,不過也不是賠不起,只能等下一船貨了."劉小娜長歎一聲,有些話她沒說的太清楚,但傅平安明白,這批貨壓在德龍家具的倉庫里,就等于舊社會錢莊倉庫里鎮庫的五百斤一個的大銀錠子,丟在那不挪窩就能起到定乾坤的作用,現在木料燒了,人心也就不穩了.

"你留下幫著善後吧."傅平安說,他努力保持鎮定,但還是有一絲慌亂,這和你死我活的戰斗不同,敵人再強悍,你盡力了就行,最後不過是犧牲,但是做生意不同,欠了人家幾千萬, 你一死了之可不行,那是懦夫的表現.

劉小娜疲憊地點點頭,她是獨女,家里出了這麼大事,只能她頂上去,傅平安事情多,不能因為這點事拖住他.

"我也留下吧,你一個人怕是不行."傅平安又說.

這才是一個男人該說的話,在最困難的時候不離不棄,守在身邊,劉小娜忽然沒那麼難受了,這個男人,值得愛,值得嫁.

這是一場特大火災,消防隊來到火場進行調查,查到了煮面的大功率電爐,定性為重大責任事故,移交給公安部門處理,責任人被拘留,但劉德龍作為負責人也脫不開責任,而且死了人,光是賠償就是一大筆錢.

德龍家具賬上還有一點錢,僅夠下個月發工資的,而安蘭公司賬上已經沒錢了,面對洶湧而來的工人和供貨商,劉小娜欲哭無淚.

手機響個不停,很多付了款的人已經聽說德龍家具失火的事情,打電話過來詢問,擔心他們的權益受到損害,劉小娜和傅平安誇下海口,說下一船馬上就到,不必擔心,我們可是星馬台王家禦用總經銷.

……

星馬台港,深夜,一艘懸掛巴拿馬旗的散裝貨船停泊在港口,燈火通明,龍門吊運轉,將載重卡車上的木頭吊裝到船上去,這是一次未經海關許可的走私行動,當然上下都打點好了,沒有人會找麻煩.

負責現場指揮的是沐蘭,跟她打下手的是曾經的對頭,星馬堂的黃彼得,現在大家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都跟著國王吃飯,開卡車的,開塔吊的,都是華裔工人,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

突然之間,無數警察從四面八方沖出來,有穿白衣服的緝私警,有穿深藍戰斗服的特警,警察們手持盾牌警棍和步槍,工人們亂做一團,四散而逃,警察開槍警告,警笛聲不絕于耳.

沐蘭反應很快,拉著黃彼得上車就走,警察跟在後面象征性的追了一下就放棄了,這也是星馬台警匪游戲中的潛規則,抓小放大,畢竟老大得回去籌錢贖小弟不是,如果抓了老大,小弟們鳥獸散,那警察不白忙乎了.


這是一場針對瑪竇的緝私行動,由馬爾克斯首相親自下令執行,斷絕瑪竇的競選資金來源,殺機要用牛刀,就算瑪竇只是個笑話,也不能掉以輕心.

沐蘭逃回駐地,痛定思痛,判定內部出了內鬼,但她搞不清內鬼是誰,每個人都有嫌疑,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是你死我活的政治斗爭,她打了個冷戰,開始想家.

凌晨時分,傅平安接到越洋電話,第二批貨全部被星馬台海關查扣,安蘭公司駐地被查,賬冊被封,可能要處以巨額罰款,唯一慶幸的是沐蘭還是自由的.

安蘭公司的命脈被切斷了,沒有星馬台的貨源,這家公司就沒有存在的意義,先是火災,後是海關緝私,就像一左一右兩記重重的擺拳打在傅平安腦袋上,將他打懵,打廢.

幾個月前,安蘭公司成立時可謂風光一時,又是租寫字樓又是買大G,價值一個億的珍稀木料亮相臨港,驚豔四方,收購德龍家具,抱得美人歸,預付款收的滿盆滿缽,一切都是那麼順利,那麼美好,連傅平安的人生都達到了巔峰,但是超乎尋常的順利和美好往往代表著這一段運勢的結束,命運總是螺旋上升的,有峰頂就有谷底,只是沒料到谷底來的這麼快.

一夜之間,討債的擠滿公司,按說情況不會惡化的如此迅速,這全是張建中的功勞,臨港本來就是進口木材集散地,張建中將德龍家具失火的事添油加醋,誇大其詞,引發了市場恐慌,不過有一條他倒是歪打正著,安蘭貿易再也拿不到星馬台小葉紫檀了,于是那些預付了款項的商人一窩蜂上門,討要預付款.

安蘭貿易賬上沒有資金,財務把門緊鎖,討債的人也不打也不砸,就這樣靜靜坐著,他們中有些上了年紀的是經曆過九十年代清理三角債大風大浪考驗的老人,還有些是專門的討債公司人員,留著大胡子的,渾身上下刺龍畫虎的,帶著殘疾孩子的,缺胳膊少腿的,帶著鋪蓋卷往地上一坐,煎餅烙饃咸菜拿出來,擺出長期抗戰的架勢.

公司招募的都是小年輕,誰也沒見過這陣勢,報警也白搭,警察不管經濟糾紛,人家也不動手,就坐在這里看著你上班.

傅平安終于出現,他的出現給員工吃了一顆定心丸,誰都知道董事長神通廣大,上面有人,別看人家年紀輕,就沒有搞不定的事兒.

討債的見正主兒出現,全都圍攏過去,七嘴八舌嚷嚷個沒完,傅平安鎮定自如,大聲道:"你們推舉一個出來表達訴求."

一個中年人站了出來:"傅總,家里小孩快上學了,您看能不能先把我的預付款抽出來?"

傅平安哈哈大笑:"孫總,你太見外了,現在幾月份啊小孩就上學,你怕是聽說了什麼謠言吧,咱們這是預付的彙款,這筆錢已經打到國外對口公司的戶頭上,但是你要退沒問題,一個一個登記,三天之內,退錢,退錢之後,咱們還是好朋友,隨時歡迎繼續合作."

這態度沒的說,討債的在財務科登了記,漸漸散去.

傅平安一直保持著淡定的笑容,但他明白,如果找不到資金,三天之後他將面對何等的怒火.


……

有些意志力不夠強的人,面對挫折會一蹶不振,創業失敗,不成功則成仁,他們會選擇自殺,但還有另外一些人,從不向命運低頭,傅平安就屬于後者,雖然他這一局輸的很慘,但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他手上還有一張牌.

新紀元廣場頂層有個露天咖啡廳,這個季節在天台上喝咖啡有些冷,但還是架不住就有人喜歡俯瞰城市美景.

安蘭貿易的董事長傅平安和風箏投資的創始人劉風正坐在天台上,兩人都穿著羊絨大衣,說話時嘴里噴出一股股白霧,氣溫太低坐著很不舒服,但寒冷能讓人頭腦冷靜.

"我同意收購."傅平安說,"但在你做出決定之前,我要把真實情況告訴你."

"我洗耳恭聽."劉風正笑道,他很欣賞眼前這個年輕人,這個比兒子大不了幾歲的小伙子已經創業成功,風頭無兩,前途一片大好.

"安蘭貿易要破產了."傅平安第一句就勾起了劉風正濃厚的興趣,商場如戰場,哪有破產的公司還舔著臉要人家注資收購的,這里面一定有故事.

"因為意外事故,我們價值一個億的貨損失了."傅平安拿出賬本來,"第二批貨被海關查扣,以後怕是也發不出來了,而我們已經收了三千萬人民幣的預付款,這些錢也全部花出去了,再等幾天,客戶就會堵著門討債了,而我卻拿不出一分錢來還他們."

"懂了,資金鏈斷了."劉風正呷了一口香濃的咖啡,期待著下文.

"我需要一億美金."傅平安說,"只有您能拿出這筆錢."

"給你一分鍾說服我."劉風正看了看表,"天台上太冷了."

"一億美金,你收購的不是一家公司,而是一個國家的股份,安蘭的背後是國王,國王正在試圖拿回權力,安蘭只不過是籌集費用的殼子,如果我們贏了,那你就可以參與分蛋糕."傅平安也看了看表,"十五秒."

"如果你們輸了呢?"劉風正嚴肅起來.

"成王敗寇,這本來就是風險投資."傅平安端起來咖啡,他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