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本科畢業論文的主題就是一帶一路,他認為一帶一路政策簡直就是為星馬台這樣的國家量身打造的,通過亞投行給星馬台融資貸款,再將中國強大的基建能力對外輸出,利國利民,皆大歡喜,唯一的風險是政治上的,星馬台屬于前英國殖民地,前英聯邦國家,政治上親美,美國文化和制度深入人心,又有勞埃德這樣的跨國集團把持經濟命脈,情況錯綜複雜,貿然全面親華,勢必會引發第二波政治動蕩和外國勢力干涉.
但是除了一帶一路,沒人救得了星馬台,前宗主國靠不住,美國更是無暇顧及這個貧瘠的小迷弟,鄰國虎視眈眈更別想,能指望的也只有中國了.
以瑪竇的格局和眼界,傅平安能看懂的,他自然也懂,政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旦大方向確定,就是幾十年的堅持,溫水煮青蛙,早晚會有成果.
"我會認真考慮加入一帶一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收拾舊河山."瑪竇是真心將傅平安視作肱股之臣,因為傅平安是外籍人士,也沒有在星馬台從政的意願,沒有勾連結交任何人,他和林家的關系還沒有自己近,和星馬堂的關系也沒有沐蘭那麼深,作為帝王,這樣沒有野心的世外高人是最值得信任的.
"眼下要看財政有多少錢,才能決定下一步動作……"傅平安說道.
書房的門被敲響,站在門口警衛的綠貝雷探頭進來報告:"陛下,桑托斯大人送酒來了."
"讓他進來."瑪竇說.
王宮衛隊已經被遣散,現在負責王宮外圍的是陸軍裝甲部隊,負責內部安全的是特種部隊,他們才不給桑托斯面子,任何人面見陛下都要進行搜身,暫時沒有金屬探測器,就用手搜,桑托斯總管感覺被冒犯,但也只能強忍著怒氣,等搜查完了,端著托盤入內,托盤上是一瓶紅酒,醒酒器和兩個杯子.
"陛下,傅先生,我從酒窖里拿了一瓶上好的波爾多紅酒,請您品鑒,順便慶祝您回宮."桑托斯將托盤放下,拿出開瓶器,他是真心想巴結瑪竇,挽回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但是信任這東西,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無法彌合了,瑪竇冷冷看著桑托斯開酒,將酒倒進醒酒器,說道:"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我們自己來."
"是,陛下."桑托斯忽然紅了眼圈,"陛下,我這些天經常回憶從前,您小時候……"
"人老了就喜歡回憶從前,你該退休了,桑托斯."瑪竇無情的說道,"明天你就回家去吧."
"是,陛下."桑托斯躬身,倒退著離開.
"是不是太急了?"傅平安說.
"他留在這里,我心不安."瑪竇說,"王宮里的人,必須信得過,我會遣散所有人員,重新招募新的侍從和管家,管家從英國招,侍從從軍隊里挑選."
"這瓶紅酒呢?"傅平安看著這瓶年份夠老的波爾多紅酒.
瑪竇按鈴,一名綠貝雷進來敬禮.
"把紅酒給蘇菲送去."瑪竇說,他不喝王宮里的任何飲料,喝的水都是林家超市里買的瓶裝水.
傅平安不禁感慨,當統治者太累了,時時刻刻都要當心被人暗算,要防著敵人,更要防著身邊人,所以帝王都稱孤道寡,因為他們真的是最孤獨的人.
瑪竇還算幸運,他有平等的朋友,但是隨著他大權在握,朋友也會越來越少.
牆角那架十九世紀的座鍾還在正常運行,時針走向十點鍾,夜已深,但瑪竇精力旺盛,權力就是最好的興奮劑,他要爭分奪秒的搭建自己的團隊,第一個被召見的是親信蒂亞戈.
蒂亞戈抽空回了一趟家,把警服換下,穿上了西裝,他想借此提醒陛下,他不想當警察了,妻子幫他打領帶的時候喜滋滋的問他,這回是不是能當上警察總監了.
"或許內政部長的位置更適合我."蒂亞戈得意洋洋.
此刻蒂亞戈正在宮內等候召見,他的警察機動隊則在王宮附近待命,陛下想抓什麼人的話,用軍隊影響不好,還是得警察出面.
當蒂亞戈走進書房的時候,本想拉一把椅子坐下,但是機敏如他,立刻發現陛下臉色嚴肅,並沒有讓他坐下,于是就老老實實站住.
"蒂亞戈,以前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瑪竇說.
蒂亞戈冷汗都下來了,他以為自己將格斯地安的身份隱藏的很好,沒想到陛下早就知道了,一直沒揭穿他而已,倘若自己哪個細節做得不對,或許早就被干掉了,他萬分慶幸自己站隊正確,又痛恨自己沒早點坦白.
"謝陛下."他只能艱難的說出這兩個字.
"我准備在內政部下面設一個調查局,你來主持吧."瑪竇說.
蒂亞戈松了一口氣,雖然和內政部長的理想相差甚遠,但情報局長油水大啊,搞情報的必須有見不得光的資金,這筆錢還不是任由自己支配.
"謝陛下信任,我願誓死效忠陛下."蒂亞戈腳跟一並,當場表忠心.
"別陛下陛下的,我現在是首相."瑪竇輕描淡寫的一揮手,"下去吧,去把馬爾克斯帶來見我."
"是,首相閣下,您要死的還是活的?"
"活的."
蒂亞戈興沖沖走了,瑪竇冷笑道:"他干髒活,倒是物盡其用."
傅平安問:"你怎麼知道他是格斯地安的人."
瑪竇說:"我詐他的."
緊接著,瑪竇打了幾個電話,召人進宮,本來這種小事應該由侍從來做的,但他親力親為,國王親自打電話更能讓被召見的人感到自己受重視.
第一個電話打給不久前的競爭對手岡薩雷斯博士,博士是政治素人,學者,沒有肮髒的底子,是堪用的人才,瑪竇在電話里和博士談笑風生,接受了對方的祝賀,話鋒一轉,邀請對方擔任自己內閣的外交部長.
岡薩雷斯競選失敗,本來心灰意懶,准備收拾行李去馬來西亞當個大學教授,萬萬沒想到,陛下會給自己打電話,會邀請自己出任外長,他感動的無語凝噎,深感瑪竇的人格之偉大,國家幸甚啊.
"萬死不辭."岡薩雷斯擦了擦濕潤的眼眶說.
"請閣下明天到王宮來共商國是,我等你."瑪竇說.
第二個電話打給古烈將軍,他准備了同樣的套路,邀請古烈擔任國防部長,但這是明升暗降,國防部長手里沒有軍隊指揮權,等于被架空.
是古烈將軍的副官接的電話,聲稱將軍已經服用了安眠藥睡下了,叫不起來,瑪竇也就作罷了.
古烈將軍當然沒睡,他現在孤家寡人一個,無法再興風作浪了,幾個小時前,綠貝雷特種部隊抓捕了他的幾個得力干將,現在指揮部隊的都是忠于瑪竇的少壯派軍官,已經不再聽他的號令.
是流亡海外,還是接受命運的安排,古烈陷入迷茫.
瑪竇才不在乎古烈怎麼想,他繼續打電話,搞定了槍杆子,接下來就是錢袋子問題,馬爾克斯內閣的財政部長肯定不能用了,他找的是一位負責日常工作的財政部司長何塞,何塞是會計出身,金融學博士,馬爾克斯也不得不用他,只是一直受到排擠,連副部長都升不上去,瑪竇平時的工作沒少做,誰是馬爾克斯的狗腿子,誰是有本事干實事的官員,他門清的很.
何塞趕到王宮,向瑪竇彙報國家財政狀況,星馬台去年的GDP是十三億美元,財政收入只有六千萬美元,入不敷出,赤字極高,不但沒錢,還債台高築.
"國家財政欠勞埃德公司,彙豐銀行,澳新銀行,印尼曼底利銀行總共二十億美元."何塞不用拿小本本,所有數據都在心中,"財政預算一點八億美元,其中政府支出八千萬,軍費一億,財政赤字一億兩千萬美元,這些都是粗略數據,把零頭抹了的,便于閣下理解,此外,我們每年還能從聯合國,東盟拿到約四千萬美元的國際援助,整體情況就是這樣."
瑪竇和傅平安面面相覷,本以為執掌了一個國家,沒想到是個賠錢貨.
何塞侃侃而談:"雖然財政赤字,但我們的官員和將軍都是富豪,民間也隱藏了很多富人,症結在稅收和軍事開支上,稅收制度漏洞太多,做生意的人偷逃稅款,政府官員不但不追究,還幫他們打掩護,從而收取利益,損了國家,肥了私人,最大的偷逃稅款的企業是勞埃德,這個閣下比我清楚,屬于曆史原因,就不多說了,軍事支出是財政大頭,占到了GDP的10%,這是一個很恐怖的數據,可是我們的士兵,軍餉並不高,武器裝備也很差,我們用的是美國六十年代的武器,海軍的戰艦,空軍的戰機,需要從美國進口備件,我看過他們的預算,一個墊片都要五百美元,這是其一,其二是國內的分離主義組織,總是消滅不了,動用軍隊就要額外支出,這也是開銷的大頭."
瑪竇雙目炯炯有神,盯著何塞:"我任命你為財政部長,兼稅務總局長,我再給你派一個副手,讓林長榮當你的副部長,你覺得怎麼樣?"
這是高招,華人掌握大量財富,林家是華人領袖,讓林長榮出任財政部次長,不但安撫了華人,還倒逼華人在經濟上做出貢獻.
"閣下是個很有智慧的人."老實人何塞也會拍馬屁.
財政部的事兒搞定之後,瑪竇又接見了政府各部的其他有能力的官員,了解情況,委任官職,最後見的是司法部副部長,和他商討了關于大赦的細節問題,以及如何追究勞埃德公司的責任.
不知不覺,已經凌晨五點了,瑪竇絲毫沒有困意,走出書房,門外值班的綠貝雷已經換第二波士兵了,長椅上還有一個等待召見的人,是林家的長孫林威,他困極了,腦袋耷拉著在打瞌睡.
瑪竇讓士兵拿了一條毛毯過來,披在林威身上,林威驚醒,跳了起來:"陛下!"
"回去休息吧."瑪竇說.
"我不困."林威擦掉嘴邊的涎水.
"做我的侍從官,需要鐵打的身板."瑪竇笑道.
林威驚喜萬分:"我做侍從官?謝陛下!"
侍從官就是隨時跟在瑪竇身邊聽招呼的人員,相當于跟在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品級不高,但是地位極高,任命林家的繼承人當侍從官,等于向林家,向華人釋放出信號,老子是真把你們當自己人看待的.
……
清晨六點,林天祥和林長榮父子早早起來,他們預感到今天有事發生,果不其然,昨晚被召進宮的林威打來電話報喜,爺爺林長榮即將出任財政部副部長,而自己也成為瑪竇的侍從官.
"爹,咱們華人終于有出頭之日了!"林長榮興奮至極,星馬台曆史上還沒有華人擔任過副部級的高官,更沒有華人當過國王的侍從官,先前的王家衛隊少尉軍銜只是榮譽,侍從官可是含金量極高的實職,象征著林家躋身于星馬台權力階層序列.
"林家要破財了."林天祥捋著胡子,一語中的,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瑪竇如此示好,無非是看中了林家的財富.
不過林天祥卻滿臉喜色,破財不但能免災,還能獲得權力,這可是以往花錢都買地方買的好東西.
早八點,中國投資團接到星馬台新政府正式通知,前往王宮洽談,新任首相上台後第一件公開實施的政務,並不是和勞埃德算賬,而是接見中國投資團,顯示出瑪竇的氣度和務實精神.
政府專車將魏中華劉風正和團里其他人接到王宮,在二樓臨海的大客廳里,瑪竇首相會見了中國客人,打蠟的柚木地板光可鑒人,沙發只有四張,魏中華和劉風正各一張,瑪竇肯定有一張,那麼另一張是給誰預備的,不知道是政府哪位新部長.
三分鍾後,瑪竇在傅平安的陪伴下出現,分賓主落座,瑪竇介紹說:"這是我的首相助理兼翻譯,保爾.瑪竇閣下."
傅平安欠身致禮,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就成了首相助理.
簡單寒暄後,瑪竇開門見山的提出,請魏中華向中國政府代為轉達星馬台政府希望加入一帶一路合作倡議的意願.
江東航空是巨型國企,魏中華是正廳級省管干部,又是省人大代表,請他轉達意願再合適不過了.
魏中華沒料到奔著芝麻來的,卻撿了個大西瓜,一帶一路是國家級頂層合作倡議,國家領導人一直在不遺余力的推廣,看新聞聯播就知道,領導人隔三差五出訪不就是為了這事麼,現在魏中華不費吹灰之力就幫一帶一路增添了一個成員,這功勞有多顯赫還用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