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疑惑重重

這年頭風氣開放,青樓楚館之間時常可見到父子"同游"的場面,至于舅子請妹夫欣賞一番舞姬的曼妙身姿,實在是尋常之極.甚至于李承乾見到房俊興致勃勃的模樣,正琢磨著等到晚上宴會之後,挑兩個才貌一流的舞姬送給房俊,讓他嘗嘗鮮……

親朋好久之間連小妾都能相互贈送,何況僅只是幾個舞姬?

一行人便簇擁著李承乾,也不乘坐馬車,直接步行沿著天街向東,直接去了東宮.

李承乾是個會享受的,早已經學著房俊在驪山農莊那般搭建了一件花廳,穹頂用鋼條支撐鋪設玻璃,三面牆壁更是采用寬大的雙層落地玻璃作為幕牆,光線很好,又在花廳後面設置了火牆,夜晚和天冷的時候用棉被將花廳包裹起來燃起火牆用以保暖,雖然沒有溫暖水流通使得花廳內的溫度保持穩定,使得花卉很難在冬日里盛開,但是栽植的一些綠植卻也郁郁蔥蔥,與玻璃牆壁外蕭瑟的花園景色兩廂對比,愈發顯得春意盎然.

花廳里擺放了一張桌子,李承乾吩咐內侍將麻將擺上,又在一旁放了茶幾,茶水,瓜果,點心什麼都准備妥當,便將閑雜人等都攆了出去.

幾人圍桌而坐,開開心心的打起麻將消遣起來.

"三條."

"碰."

"二餅."

"碰."

"東風."

"胡了……"

房俊瞪著眼睛,看著自己連續將下家馬周喂到胡牌.

馬周美滋滋的收錢,碼牌,笑道:"二郎家財萬貫,不在乎這麼一點壓歲錢,看來今日是要成全吾這個家徒四壁的窮人,承讓承讓."

房俊無語,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麼?

賭場之上,玩的就是勝負之間的斗心斗角,精細謀算,這跟錢不錢的無所謂,哪怕賭注是喝涼水,誰又願意每一把都點炮?

他當然不會故意輸給馬周,這人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窮,那也是和在座的幾人相比,說到底也是堂堂京兆尹,怎麼可能打麻將這麼一點賭資都拿不出.

他只是覺得心緒不甯,精神不好集中,無法記牌計算……

結果便是一圈下來,房俊不僅不胡牌,反而四處放炮.

這回連李績都笑起來:"很好,咱們這位大唐第一首富今日看來是要分派一下壓歲錢了,老夫卻之不恭了."

李承乾卻奇怪的瞅著房俊:"二郎是有什麼心事?神思不屬的樣子."

如今麻將早已成為街知巷聞,家喻戶曉的一種賭具,無論王孫貴族亦或是販夫走卒,都喜歡閑暇的時候搓上幾把,一則消磨時間,再則也的確有趣.

而作為麻將的發明人,房俊的牌技那是公認的好,諸如孔穎達那些個酷愛麻將的達官顯貴們,若非實在是湊不夠人手,等閑絕對不願意跟房俊一起玩,因為只要有房俊在場,他們幾乎十賭九輸,口袋里的錢帛有去無回.

可今日的房俊明顯不在狀態……

"唉……"

房俊心煩意亂,干脆將麻將牌一推,扳著椅子坐到茶幾旁,端起茶水一口一口的喝起來.

馬周奇道:"不玩了?嘿,你這賭品有待提升啊."

房俊沒理他的調侃,捧著茶杯,蹙眉沉思半晌,說道:"不對勁."

李承乾和李績也沒有打牌的心思了,幾曾見過房俊這般神思不屬莫名其妙的時候?兩人很是好奇,一起搬著椅子坐到茶幾前,李績蹙眉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房俊便見先前在承天門外與長孫無忌短暫的沖突說了,然後著重敘述了那個長孫無忌的隨從所說的幾句話.

李承乾想了想,道:"那人應該是王志玄,其祖乃前隋內史舍人王韶,其祖母便是孤之姨娘,只不過早年去世,孤未曾見過.姨娘與姨丈差不多同時去世,不久之後他們的孩子也去世,王志玄幼小無依靠,因為不是太原王氏嫡支,所以不太受到族中照顧,趙國公便將其接入自己府中養育成人,素來予以信任,算是很親近的心腹."

"所以微臣才覺得不對勁,若是換了旁人,說出這樣的話語或許只是一時莽撞口不擇言,但是這個王志玄能夠說出這樣的話語,很有可能是知道些什麼事情,所以一時之間隨口說出,必有隱情."

房俊篤定說道.

怨不得他敏感,實在是當時王志玄說話的語氣,神情,分明就是一種很是肯定的感覺,很難讓人不去猜測其中是否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他這麼一說,包括李承乾在內,幾人都面色沉重起來.

關隴貴族以北魏六鎮起家,骨子里流淌著鮮卑人的血統,素來行事豪橫恣無忌憚,興一國,滅一國這種都做過不止一次,根本毫無顧忌.尤其是房俊莫名其妙的接連遭受多次刺殺,雖然未曾抓捕真凶,但關隴貴族始終都是最大的嫌疑人.

這等情況之下,又做出什麼針對房俊的陰謀,的確甚有可能.

可問題是只有千日做賊的,哪里有千日防賊的?

敵人始終躲在暗處,各種陰謀算計,當你稍有疏忽的時候便猶如毒蛇一般猛地竄出來咬一口,這誰受得了?

然而受不了也得受,李二陛下如今將東征看的比天還大,絕不容許對關隴貴族大動干戈導致朝局動蕩,不管有理沒理,誰若是敢讓朝局動蕩,他第一個跟誰翻臉……

李承乾憤懣道:"簡直豈有此理!這些人素來跋扈,將朝廷視作己有也就罷了,就連大唐律法都不放在眼里,當真想要做一群亂臣賊子麼?"

面前幾人沉默以對,並未答話.

什麼叫亂臣賊子?自古以來,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只要能夠攫取到最高的權力,那麼他們就是新帝國的締造者,功勳赫赫的王侯將相,怎麼可能成為亂臣賊子?

若是較起真來,今日在座的各位也都得歸納于"亂臣賊子"這一檔之中……

李績沉聲道:"趙國公足智多謀,卻心狠手辣,那王志玄乃是他的心腹親信,既然口出狂言,想必也是言之有物,不得不防."

在場四人,以他的資曆最老,輩分最高,當然對于長孫無忌最為熟悉,畢竟當年也曾是一個戰壕里並肩作戰過的,對于對方的人品,習性之體會,非是李承乾等人可比.

在他看來,長孫無忌不僅將自己的兩個兒子之死,一個兒子流亡的仇怨算在房俊的身上,更是因為房俊對太子的堅定支持使得晉王如今的局勢舉步維艱,于公于私,都有剪除房俊這個禍患之心思.

想到就去做,而且不留退路下手絕不容情,這素來是長孫無忌的個性……

"可他憑什麼就敢篤定能夠謀害得了我?"房俊疑惑不解.

繼而連三的遭遇刺殺,使得他警覺性大大提高,再不敢如以往那般以身犯險,而且身邊的護衛力量超乎尋常,即便是調動一旅正規軍將他包圍,想要取他的性命亦要付出慘痛之代價.

馬周忽然說道:"會不會……他們的目標根本不是二郎,而是太子殿下?"

其余三人悚然一驚,身上的冷汗都出來了.

如今房俊全力支持太子,勢必會被晉王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太子若是順利登基,房俊自然水漲船高立下大功,可萬一是晉王登基呢?就算晉王要顧及方方面面的禁忌,不敢對房俊下死手,可投閑置散是肯定的.到那個時候長孫無忌若是想要謀害房俊,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而且,如今爭儲看似愈演愈烈,實則太子占盡上風,晉王想要逆而奪取,不僅要有強悍之實力,更要有一個天賜的契機.

什麼契機又能比得上太子忽然殯天更完美呢?

只要太子一死,所有的斗爭都不複存在,晉王可以順理成章的晉位儲君,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