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志同道合

尉遲寶環一臉尷尬,腮幫子的肌肉抽搐幾下,吭哧半天,不知說什麼,急得滿臉通紅.

我就是客氣客氣而已啊,誰特麼能視侯爵如無物?尉遲家乃是功勳門閥,但他只是一個庶子,非但家中爵位輪不到他來承繼,便是家產也分不到多少.眼下拼死拼活得了一個晉升侯爵的機會,那就意味著有可能從家中分出一支,頂門立戶,這不僅是極致之榮耀,更會使得他前途無量.

他瞪著眼睛,不知說什麼好.

這房二該不會只是忽悠他拼命,然後過河拆橋,想要食言而肥吧?

娘咧!

你敢耍老子玩,信不信老子敢跟你拼命?

裴行儉與程務挺在一旁笑而不語.

房俊瞅著尉遲寶環的神情,不由無奈道:"你們尉遲家的人的確勇猛善戰,只不過各個都是死腦筋,實在是太也無趣.開個玩笑而已,你該不會當真以為本帥耍你玩吧?"

尉遲寶環:"……"

娘咧!

你到底那句是真,那句是玩笑?這房二的確能力卓越,威望絕倫,可就是這混賬性子實在是令人抓狂……

裴行儉在一旁笑道:"尉遲將軍切勿動氣,若是得罪了大帥,這侯爵怕是徹底沒指望.戰報敘功由在下執筆,將軍之功勳必定不會有絲毫折扣,且最終審核功勳是落在兵部的,但凡遞上去,就沒有駁回的可能……"

這話說得很是自然,但是其中的傲氣卻遮掩不住,就差說一句"兵部是咱們的底盤,想咋整就咋整,完全沒問題"……

尉遲寶環點點頭,心想怪道都愛跟著房俊混,這厮不僅能力卓越,聖眷優隆,而且權傾朝野.只要跟著他,但凡有一點實打實的功勳,就不虞被對頭卡了脖子甚至冒功頂替.

只要付出就有回報,讓人干勁兒十足啊……

裴行儉又說道:"不過晉位侯爵,實在是一件難事,兵部無權批准.只能由大帥親自去陛下以及太子面前爭取一番.這可不是件容易事,畢竟以將軍之戰功,想要晉位侯爵還是虛了一點……所以啊,將軍有什麼好酒好肉金山銀山的,就多往大帥家中送一些,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說不得大帥實在是過意不去,舍下面皮苦苦哀求陛下,這事兒也能成呢."

這句是玩笑話,尉遲寶環聽得懂,就算房俊想要"索賄",也沒有這般明目張膽的……

他面色一整,略微後退一步,單膝跪地施行軍禮,大聲道:"末將乃是家中庶子,官職卑微,身無長物,好酒好肉,金山銀山是斷然沒有的.唯有這一身百余斤的筋骨血肉,若是大帥不嫌棄,便甘心任投,自此之後,唯大帥馬首是瞻,若有貳心,斷子絕孫,天誅地滅!"

他背負著一個"尉遲家子弟"的名聲,實則並未得到家中多少資源,否則也不至于只是區區一個邊郡守將,領兵不過數千.

雖然性子耿直了一些,卻不是傻子,自然懂得官場之上"抱大腿"的重要性.尉遲家固然與關隴貴族糾葛頗深,但是與房俊的關系卻素來不錯,自己的兩位兄長更是與房俊交情不淺.

最重要是房俊對待自己人優容大氣的名聲早有流傳,今日得了機會,若是能夠拜在房俊麾下,將來必然助力頗多.

瞧瞧跟著房俊的那些人,蘇定方,劉仁軌,劉仁願,薛仁貴,裴行儉……哪一個如今不是功勳赫赫,官職一路飆升,大權在握,鎮守一方?

跟著這樣一個厚道人掙前程,拼了命也值.

最起碼不用擔心你在前頭拼命,他卻在背後捅你一刀……

房俊長笑一聲,再次將尉遲寶環扶起,拍拍他的肩頭,頷首道:"吾等皆乃大唐之臣,且志同道合,正該效忠陛下,太子,百死無悔,鞠躬盡瘁!聞聽尉遲將軍酒量恢弘,吾甚喜之,待到此戰之後,咱們坐一起小酌幾杯."


尉遲寶環當即苦著臉,討饒道:"末將好酒無量,豈敢與越國公您相比?您還是饒了咱吧."

若說校場爭雄,或許還有人不服房俊,自認可以挑戰一番.但說起比拼酒量,放眼關中哪有人敢在房俊面前叫囂?

這厮酒量如海,千杯不醉……

又說了幾句,房俊對讓尉遲寶環先行下去處置一下身上的傷口,包紮一番.等到尉遲寶環美滋滋的離去,房俊才讓裴行儉起草底稿,書寫戰報.程務挺則負責收攏軍隊,清點傷員,對于負傷者一一救治,陣亡者則及時記錄在冊,留待向兵部敘功,以便發放撫恤,予以嘉獎.

只要是房俊擔任主帥的部隊,曆來對于陣亡兵卒厚撫恤,重嘉獎,關懷備至,甚至會親手將陣亡將士的骨灰送回其故鄉,增其死後哀榮.

而這也是房俊的部隊往往上下一心,拼死力戰的原因之一.

這個年代的戰爭之中,陣亡率非常之高,兵卒們踏上戰場的一刻就已經聽天由命,做好了隨時陣亡之准備.然則雖然都是一死,如果拼死殺敵之功勳不會被長官貪墨,死後哀榮能夠澤被家人,誰又不肯為房俊賣命呢?

裴行儉當即書寫戰報,一封送抵長安,一封送往安西軍,順便將軍中有功之人盡皆記錄在檔,呈遞兵部,以為敘功之憑據.

房俊則推開們,負手站在門口,看著整個堡壘彌漫著刺鼻的硝煙,無數敵五雙方將士的尸骸橫七豎八堆疊在一起,右屯衛的兵卒正帶著從河西諸郡征調而來的民夫清理尸體,將唐軍的遺骸挑揀出來,一具一具整齊的擺放在一旁,等待稍後逐一火化,而吐谷渾兵卒的尸體則隨意的丟棄在一旁,過後會挖掘一個深坑統一掩埋.

盡管兵卒,民夫的臉上都洋溢著勝利的喜悅,但房俊卻沒有多少力挽狂瀾的興奮.

在這個時代,吐谷渾人是十足十的"番邦蠻族",是不事生產,殺戮成性的野人,賊寇,人人得而誅之,邊鎮百姓時常遭受殺戮擄掠,深受其苦,更恨不能生啖其肉,渴飲其血……

然而對于房俊來說,無論吐谷渾人,亦或是蒙人,女真人,藏人,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都是一家人,"五十六個民族一個家",各個民族團結在一起無分彼此,親密無間,誰還記得那些曾經的仇恨?

他能夠將這些胡族視作敵人,卻很難將其視作仇人.

但是對于大食人,高句麗人乃至于倭人,卻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概念.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但凡對自己的民族有那麼一丁點兒的認同感,誰又能忘記那些祖輩們曾經遭受的苦難?

所以他控制之下的水師,在這些國家施行的皆是暴政,扶持一派,打擊一派,殲滅一派,從不曾在乎過這些人的生死.

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國家也不可能長盛不衰.今日將那些畜牲殺得多一些,或許未來遭受反噬的時候就會首創輕一些,若是當真能夠將某一個種族徹底滅絕,房俊也不憚于學一學希特勒……

硝煙在眼前彌漫,仿若曆史的迷霧,令人看不清前途.

曆史早已因為他這個本不應屬于這個時代的人猝然降臨而面目全非,正向著未知的方向奔騰前進.

他不知道因為他的存在,會將這個老大帝國終究帶到哪里,也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對是錯.

然而這一些並不重要.

只要他能夠將工業以及自然科學的種子深深的埋在這片土壤之中,即便他明日便即身死,亦能夠暢想它們終究會生根發芽,並開出燦爛的花朵,使得這古老的文明愈發絢爛多姿,再也不用承受那些茹毛飲血的蠻夷用蠻橫的方式所奴役,欺凌.

他修改了這個時代的一些錯誤,這是他應該做的.

至于是否在同時犯下一些曆史上並不曾犯下的錯誤,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