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西市酒坊

走近了,郭宋才發現店鋪空間很寬大,典型的唐朝風格,一樓高約一丈五尺,相當于挑高四米五,店鋪寬八米,深至少二十米,這還只是一樓,二樓只比一樓略矮一點,大概挑高四米,但二樓是封閉的,只有一排窗戶.

店鋪兩邊靠牆各擺了兩排大缸,粗略點點,大概有六十口左右.

最里面角落有一張桌子和椅子,那是掌櫃坐的地方,旁邊還有一扇門,卻不知門後通往哪里?

五六名伙計本來坐著休息,見他們進來,紛紛站起身,不安地看著他們,估計伙計們都知道了店鋪要轉讓之事.

李安笑問道:"陸東主在嗎?"

一名身材很高的伙計連忙迎出來,看得出他是伙計的領頭,他連連點頭,"我們東主在!"

他連忙大喊道:"東主,有客人找!"

郭宋忍不住打量一下這伙計,居然和自己一樣高,在普通人中還是比較少見,只不過此人顯然沒練過武,看起來就像棵高粱一樣.

"你叫什麼?"郭宋笑問道.

"小人叫做蔣峰,是酒鋪領頭."

這時,最里面小門開了,走進來一個中年男子,戴著八角帽,身材略胖,小鼻子小眼,看起來很精明.

"您就是李東主?"中年男子很客氣,市署監專門給他打了招呼,說明對方有來頭.

"在下姓李,你叫我李掌櫃就行了."

李安給他介紹郭宋,"這位是郭公子,郭老令公的族孫,就是他要買你的店鋪."

郭宋頓時嚇了一跳,李安怎麼知道自己是郭子儀的族孫?

對方聽說是郭子儀的家人,頓時肅然起敬,抱拳道:"郭公子,失禮了."

郭宋干笑兩聲,迅速瞥了一眼李安,見他一臉嚴肅,不像是開玩笑,心中不由暗暗思忖,難道他真的去靈州調查過自己?

但一轉念,郭宋便明白了,李安用不過了郭子儀這個噱頭而已,要是自己姓李,說不定又變身為皇族,

陸東主很爽快,開門見山道:"店鋪都是統一的,上下兩層,後面一間院子,還有一座酒窖,院子後面靠河,有一條送貨的篷船,還有兩輛送貨的牛車,然後存酒五百石,價值一千五百貫,兩年租金四千貫.

牛車,酒船,幾百個酒缸,酒桶等等物品,我算你五百貫,陳酒三百石,我算你兩千貫,然後富平縣一家釀酒坊,我有五成份子,我當時投了兩千貫錢,現在還算你們兩千貫錢,他們以市價的半價供我們酒.

還有我和長安城四十三家酒樓簽有送貨協議,這是我花了五年時間才攢下來的客人,算兩千貫,零賣就不管了,一共是一萬兩千貫,我很急著回去辦白事,如果你們今天能給我銀子,那就一口價,一萬兩銀子,我就當五年積累的客戶送給你們了,你們放心,我回家鄉就不來了,我的客人都是認店不認人,都簽有長期供貨契約."

甘雷正要說話,郭宋卻一口答應,"可以,就這麼定了!"

陸東主有點愣住了,"郭公子不看一看嗎?"

郭宋搖搖頭,"東家一看就是實誠人,和實誠人打交道,我從不擔心會上當."


陸東主也有點感動,又對郭宋道:"開酒鋪就是比較辛苦,開市就要來,關市才能結束,晚上還要算賬,盤點,但你放心,辛苦是值得的,你今天投下的錢,我包你三年賺回來."

李安在一旁笑道:"不過最基本的租契,賬本還是要稍微看一看,然後就可以立過戶契約,我們去市署過戶,一萬兩銀子,我馬上就讓人送來."

陸東主點點頭,"這是肯定的,然後我要把富平酒坊的契約書給你們,明天一早,我還要帶你們去富平酒坊,要更改東家名字,需要三方在場簽字畫押."

郭宋著實有點頭大,他最怕做這些繁瑣的事情,他對李溫玉道:"這些事情都由你來跑吧!我只管畫押簽字就行了."

李溫玉點點頭,對陸東主笑道:"陸東主,這六位伙計都要留下來吧!"

"這個你們決定,他們都願意留下,然後你們具體商量,每月付多少工錢,賬本上都有,那個領頭的蔣峰我建議你們留下,他跟了我很多年,經驗比較豐富."

陸東主跑去抱賬本了,甘雷把郭宋拉到一邊,低聲道:"當年我就是這樣被騙的,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最後發現什麼都是假的,咱們不能這麼痛快給錢."

郭宋拍拍他胳膊,笑道:"放心吧!要經過市署過戶,假不了,再說誰敢騙我,我保證連本帶利追回來,若還不了,他只好以命來償了."

陸東主抱來一堆賬本以及契約,李溫玉當仁不讓地坐下翻看賬簿,不時問了問進貨和送貨的情況,怎麼結賬?五百石酒能存放多久,這麼熱的天會不會酸掉?

陸東主告訴她,五百石酒中有三百石陳酒可以長期放,在地窖木桶里,其余兩百石酒都要供給酒樓,這兩天就要送完,酒到付錢,酒行的規矩都不賒賬,他們賣的牌子是大唐名酒富平春,實際上,真正的富平春一年只釀一千石,全部供給皇宮,其他只要是富平縣出的酒,都叫富平春.

酒樓送酒一個月就兩次,平時都是零賣.

李溫玉問得很詳細,兩人足足談了半個時辰,最後陸東主向郭宋一豎大拇指,"郭公子,你請的女掌櫃厲害,雖然是剛接觸這行,但都問到關鍵處,有她坐鎮酒鋪,一點不用擔心."

郭宋呵呵一笑,"還是需要陸東主傾囊而授才行."

"那是肯定的,現在有些秘訣我還不能說,必須等過了戶我才能告訴她,這是行規,過早說出來,我吃飯的碗就砸了."

雙方交接很順利,過戶契約在市署立好,當紅紅的印章敲下去,這家酒鋪就正式歸郭宋了.

陸東主和李安去取銀子,郭宋笑著問李溫玉,"李師姐有什麼想法?"

"我現在只有兩個想法!"

李溫玉神情凝重道:"從明天開始,我要一家一家酒樓去拜訪,酒鋪九成的收入都靠酒樓,丟了酒樓這些大客,酒鋪就完了,而且我們利潤很薄,只有一成的淨利,一個月能賺兩百貫,就已經不錯了."

"還有一個想法是什麼?"郭宋又問道.

"還有六個伙計太多,我要辭掉三個,一個月就能省下十五貫錢."

甘雷頓時急道:"那個陸東主不是說,忙起來的時候,人手還不夠嗎?"

李溫玉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是還有你嗎?難道你還把自己當張東主了?你就是店里的伙計,一個人必須頂他們三個."

甘雷眨眨眼,一句話說不出來,郭宋啞然失笑道:"其實辭掉三個本地人也好,另外三個人可以晚上住在店里看鋪子."

李溫玉搖搖頭,"郭師弟,你搞錯了,我准備留下三個長安本地人,尤其那個領頭的蔣峰,很自以為是,這種人會欺主,我更不能留他."


"那為什麼要留三個本地人?"郭宋不解地問道.

"他們可以每天回家,晚上我們就住在後院,後院有六間屋,足夠我們一家三口住了,我問過了,原來的陸東主一家也是住在後院的."

郭宋愣住了,"那宣陽坊的宅子怎麼辦?"

"你自己住唄!還能怎麼辦?要不,你租掉它,每月至少有二十貫租金,我都打聽過了."

郭宋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每天從宣陽坊來回跑西市,確實太辛苦了,這樣吧!我每個月給你們夫妻五十貫錢月俸,從我的份子里面扣,你們再雇一個女仆,幫忙照看孩子,做做飯之類,店里一旦忙起來,你們根本沒有時間照管孩子."

郭宋隨即又將賣美玉的一千貫錢和賣白虎皮補的一千貫錢,一共兩千貫錢放在店鋪里作為流動資金.

次日一早,郭宋又和陸東主去了富平縣酒坊更換了東主,完成了交易的最後一步,郭宋便拍拍手,徹底當了甩手掌櫃.

傍晚時分,郭宋踱步來到了酒鋪,今天是甘雷夫婦接手酒鋪的第一天,兩口子忙得昏天黑地,臨時請了一個老嬤嬤幫他們照管孩子.

李溫玉親自帶著伙計去送酒,一家家地拜訪酒樓,到了傍晚,累得骨頭都要散掉了,李溫玉還在桌前看賬本,甘雷則在後院忙碌做飯.

店鋪里伙計只剩下三個了,他們都是本地人,現在已各自回家,這時候西市已經冷清下來,很快就要關閉市門,只剩下一扇小門,主要給住在西市內的各家店鋪主人進出.

"師姐還沒吃飯嗎?"郭宋走進店鋪笑問道.

"你師兄在後面做飯呢!"

李溫玉放下筆道:"今天就送了一百五十石酒,明天得把剩下的五十石酒全部送完,你師兄還要去富平縣進貨,和姓陸說的一樣,酒錢都是當場結清,我今天拉了滿滿兩大車銅錢回來."

"師姐好像對前面東家有點不滿?"郭宋聽出了李溫玉語氣中的惱火.

"我千算萬算,還是被他坑了一道,他當時把店里的存貨折算給我們,我沒反應過來,今天我送貨時才發現,他居然是用酒樓的市場價折算,可我們送貨價還要打三折,等于這五百石酒我們虧了三成,至少損失五百貫."

郭宋愕然,他當時好像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

李溫玉冷笑一聲道:"這就叫惡有惡報,他坑了我們一回,但最後他自己卻虧了一千貫."

"這話怎麼說?"

"今天我給市署官員送了五十貫錢的冰飲錢,這是規矩,夏天冰飲錢,冬天炭薪錢,每個店鋪都少不了,市署的官員告訴我,姓陸的還有一千貫錢的租房押金在市署,他忘記退了,店主一換,那一千貫押金就是我們的了,本來我還想還給他,可現在我不想給他了,竟然敢給老娘上眼藥,當我李溫玉是好惹的嗎?"

說到最後,李溫玉竟忘記對面站的是郭宋,一家之主的氣勢便習慣性地流露出來.

"師弟來了,正好一起吃飯!"

甘雷端著飯菜屁顛屁顛從後門走進來,李溫玉臉一紅,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話沒控制住.

郭宋笑著坐下來,"我吃過了,你們吃吧!等會兒我給你們畫一張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