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李靖

歲末,年節氣氛漸濃.

人市越加蕭條了,人們大多都回去准備過年了.

不過各家的生意在這個時候,卻都有一個小小的起色.

主要是人牙手里的活兒多了,富貴人家在過年的時候,都需要增加幫傭的人手,因為糧價的關系,雇人的價格也漲了許多.

有人牙還找到李破這里,想要讓李破去別人家幫廚.

自然被李破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流民的身份未除,進城本就不行,再加上,廚子這一行,身在賤役,明年年初恐怕就要上籍,他可不想給自己找不自在.

不過,他跟白巡市,張二等人來往,還是落在了旁人眼中.

一些生意清淡的人牙,也就陸續尋了過來,想要在他的名下,掛個字號.

這在人市上是十分常見的事情,很多人牙,和那些往來于富貴人家府上的牙人比不了,沒有那樣的人脈不說,本事也不成.

所以,大多都掛在人市商戶名下,雖然商戶必然要抽傭,但賺取的銀錢,卻要比那些孤魂野鬼多上不少.

不過李破也咬死了沒松口,人市上的買賣,他不想沾,到不是他心慈到了這個地步,而是他自覺,確實沒那個本事和人脈,跟這些人市里的座商們搶生意.

在這樣一個時節,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終于,在大雪紛飛中,迎來了大業六年的除夕佳節.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流民們這個佳節自然過的是五味雜陳.

都是離鄉背井之人,聚在一處,看上去熱鬧,但過不多時,想著那些逝去的親人,以及遠離的鄉土,大人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孩子們卻不管那麼多,吃飽了,便撒了歡的鬧了起來.

李破沒那麼多的感傷,將羊雜剁碎了,包了一頓餃子,不但讓眾人哀思稍解,也吃的自己心懷大暢.

李春也是眉開眼笑,覺得自從懂事起,數這個除夕過的最好,其實只要大哥高興,她也就會興高采烈.

這一晚,李破躺在床上,一邊聽著李春說話,一邊在想著,手里的錢,差不多夠用了.

就算現在不夠,等到明年開春,也還有些時日,到時候也總該夠了.

所以,年後,他就准備雇人動工.

先建房子,讓大家都有個住的地方.

在哪里起屋,他也想好了,就在人市那邊兒的小樹林里,此事也不需找別人,只需要跟白巡市說一聲便了.

到時候上籍,大家也都是在馬邑興業的人了,難道還能一律沒入賤籍?

他心里也沒底,只能是加上去一分分的籌碼而已.

本來嘛,此事還可去找稅官打一下商量,但經過碰瓷的事情之後,李破是沒這個心思了.

只占了一座屋子,差點給人真的賣了命,若是換了上籍這樣的事情,不定就得給人去殺人放火了.


他可沒興趣去給人家做這樣的狗腿子,或者是死士什麼的.

只是,他想的再多,也頂不上別人輕飄飄的一句話.

.....................

新年過去沒幾天,郡府在熱鬧了一天兩天之後,迅速冷清了下來.

郡尊李靖,馬邑郡的實際上的主人,正躲在書房里,攬書靜讀.

他讀的是兵書,沒辦法,自小跟舅父談兵論武落下的毛病.

這些年下來,書沒少讀了,但兵書還是他最喜歡鑽研的東西,而且,來到馬邑這幾年,最愜意的時光,都是在這間小小的書房中度過的.

李靖長的頗為英俊,長眉細目,頭發胡須都梳理的一絲不亂,只是靜靜安坐于位,便有雍容之氣顯露于外.

而這位年屆不惑的郡尊大人,身形也並不顯得瘦弱,反而看上去很強壯,身形頗為高大,坐在那里,也挺腰如松,再雍容華貴的表象,好似也無法掩蓋,他身上隱隱的彪悍氣息.

如此的氣質,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擁有的,那是長安大閥子弟的專利,從一出生,他們好像就已經將威嚴以及尚武的氣息刻進了骨子里,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別人,他們的與眾不同......

這樣的人,必然是時代的產物,天下太平的盛世時節,或是文運昌隆的朝代,都這樣的人大批出現.

而在大業年間,或是往前數上幾百年,身具如此氣質的人物,卻是層出不窮.

所以,他並不顯得過于獨特,更何況,他已經開始漸漸邁入暮年了.

他眼角眉梢時中的陰郁,濃的幾乎散不開,讓他這人看上去有些嚴肅的過了頭.

腳步聲響,在書房門外停住,有人低語,接著老仆的聲音傳來,"郡尊,劉別駕來訪,已延至正廳相候."

李靖慢慢放下書冊,不經意的皺了皺眉頭,顯然有些不高興.

又抬頭看了看天色,正值晌午,于是,心情更是大壞,又要留客了.......

不過,劉別駕來府中,會和他說什麼事情,李靖心里已經猜到了,無非是今年調糧往河北的事情.

皇帝欲取高麗,在李靖看來,是件好事.

但和之前的許多事情一樣,弄來弄去,最終都變了樣子.

先帝在時,尚節儉,當今至尊,其實也是生活上也頗為簡單,但和他的父親完全不一樣的是,皇帝太過喜歡出行了.

天下勞役一年重似一年,皇帝還喜歡帶著許多人亂跑,不說西巡張掖,北巡榆林,就說這些年,皇帝在長安,洛陽,江都之間,來回巡行,別說是京中的臣子們了,就算是馬邑這里的他,也深覺不妥.

如今征伐高麗,看樣子又要興師動眾一番了.

而天下糧倉,以位于河南的興洛倉為首,那里到底存有多少糧食,他清楚的很,足夠百萬大軍靡費.

但卻還要從馬邑這等邊塞重地調糧,李靖想想都牙疼的厲害,他離京日久,消息不通,真的是有點不明白,京中的那些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就算皇帝.....就沒人勸一勸?從馬邑雁門調糧,是不是還要調人?就不怕突厥人趁此時機,大舉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