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古怪

大業十年七月.

北征大軍終于挪到了懷遠鎮,遠眺著寬闊的遼水,隋軍上下站在冰冷的秋雨當中,都是欲哭無淚,遼東馬上就要進入冬天了,這還仗怎麼打?

但隋帝楊廣不管這些,一封封措辭嚴厲的詔令去到統兵的將軍們手中,令他們領兵進擊,渡過遼水,進圍遼東城.

衣衫淡薄的隋軍將士,來到江岸處,卻怎麼也不願再往前挪上一步了.

于是,十幾萬隋軍眼巴巴在河岸處瞅著對面的遼東土地停了下來,將軍們也都有些慌了,兵變這樣的字眼兒,開始頻繁的在他們的腦海中出現.

于是,隋帝楊廣身邊,規勸的聲音,漸漸堅定了起來,即便是皇帝大罵他們無能,怯懦,撤軍的聲音,還是一波接一波的回響在了皇帝的耳邊.

皇帝的面子很重要,但將軍們更在乎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在這樣一個時節才來到懷遠鎮,那麼此次出征,必定是要無功而返了.

一旦大軍渡過遼水,那麼這支大軍是不是會像當初渡過大江的那支大軍一樣的結果呢?

這個時候,很多人其實都挺懷念楊玄感的,要是後面再出一個楊玄感,那麼他們就能干脆的轉身回去了.

不過結果差不多,楊玄感那樣的家伙雖然沒有再次出現,但已經被折騰的也是淒慘無比的高句麗人,適時的給皇帝送了台階.

老戲嗎,請降,新戲碼,把逃到高句麗的前兵部侍郎斛斯政給送來了.

高句麗人的反複無常,其實已經舉世聞名,他們和後來的李闖王其實挺像的,降而複叛,叛而複降,如此循環.其實已經沒有一點信用可言了.

但和後來人也差不多,讓你明知道結果,卻總是不得不接受這種哭笑不得的現實.

讓全軍上下松了一口氣的是,固執的已經近于瘋狂的隋帝楊廣好像還有點理智.也許他早就意識到了失敗的來臨,只不過缺一個看得過去的理由.

于是,皇帝下詔大軍凱旋,隨征諸將有功,巴拉巴拉.

大軍一仗未打.損失了不少人馬,卻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大業十年十月,隋帝楊廣重返東都洛陽,接下來,他用最為嚴酷的刑罰,處死了斛斯政,後來據說還蒸煮了斛斯政的尸體,令百官吃下去.

當然,這種傳聞吧,很可能是造謠.但也不排除皇帝發了瘋,做出這麼離譜的事情來.

反正,不管真假,楊玄感之亂到此算是結束了,只是慢慢擴散開來的影響,卻根本無法平息.

也許是感到洛陽太冷清了一些,因為這里死的人太多了,也許是隋帝楊廣感覺到了周圍臣子們看向他的古怪的眼神兒,也許是各處叛亂的消息蜂擁而至,讓他心煩意亂.

不管是什麼原因吧.這位狠狠折騰了三年的帝王終于開始懷念起了長安.

于是,在洛陽沒待多久,便起駕西去,回到了闊別數載的長安都城.

回到長安.他也沒消停,又開始了他的創新之旅.

回到長安他就招關西各地健兒,把新設的左右雄武府擴充了起來,這兩個在去年剛剛設立的軍府,迅速接管了宮廷禁衛的職責.


這個時候,其實也能看的出來.皇帝對各個衛府將軍們的不信任,已經來到了頂峰.

他甯肯讓這些沒見過幾次的陌生人,留在身邊護衛自己的安危,也不願讓那些關西世閥出身的驍果驃騎們再近身護衛于他了.

可能是想向那些讓他感到越來越危險的臣子們,宣示自己攻打遼東的戰功,也許是想離開長安,反正,楊廣隨即派人出使高句麗,令高句麗王入隋覲見.

毫不意外的,高句麗人默默舔著自己的傷口,根本沒搭理他.

于是,大業十年十二月間,隋帝楊廣再議起兵,征伐遼東.

這次呢,臣子們表現的很平靜,他們已經不願意再跟著這位狂亂的皇帝玩耍了,隨後也只是將一條條的困難,列給了無法理喻的皇帝.

意思很明白,只要您能解決了這些問題,那麼,再次起兵征戰遼東也沒什麼.

能解決嗎?顯然不能,都是大問題,天下疲敝,盜賊蜂起,和漢末亂世也差不多少了,誰能解決這樣的問題?

皇帝憤怒的……嗯,偃旗息鼓了.

于是,也給大業十年來了個頗具玩笑意味的結尾.

而在這一年,榆林,馬邑等邊關守臣,皆都上奏報說,突厥人南下了.

馬邑李靖的奏疏,更加明確一些,大業十年七月間,突厥汗賬駐于定襄郡大利城,無數突厥部落隨之南下,云中草原,已不複大隋所有.

這無疑是一種變相的入侵,不用遠,只擱在幾年前,這樣的行為定然要遭到大隋猛烈的反擊.

隋人和突厥人的鮮血,會遍灑云中草原,只到一方退卻為止.

但現在嘛,大隋已經無力派兵北上,與突厥對抗了,只短短幾年功夫,本來顧盼自雄的大隋卻已經遍體鱗傷,搖搖欲墜了,這樣急劇的變化,別說前無古人了,後無來者也是可以說一說的.

馬邑郡丞李靖還說,馬邑守軍兵力不足,請朝廷速速派出援軍,以防突厥南下云云.

沒人懷疑馬邑郡丞李靖奏報的真實性,因為天下各處郡縣,兵力都已不足.

數十萬軍人血灑遼東,各地兵力不足才是正常的,你若是兵精糧足,那他娘的也就該造反了吧?

于是,群臣默然,而皇帝楊廣也無法用自己天才般的腦袋,來想出一樣創新來挽救危局.

因為那是突厥,而非笑傲山林的土匪.

于是,皇帝近臣裴矩又開始出主意了,還是他慣用的反間計,不過這次的主意,卻是來自千里之外的馬邑.

大業十年年末,大隋傳信于始畢可汗之弟,吒吉設,欲以宗室女許之.

但吒吉設這人明顯膽小,來了個據婚,算是在大隋皇帝臉上輕輕來了一巴掌.

一計不成,一計又生,裴矩再次獻計……

于是,大業十一年初,遠在馬邑云內縣的李破李參軍就又有事情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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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間,馬邑已經進入了春天,可是冰雪還未消融,天氣依舊帶著浸人的寒意.

云內縣城外,李破在馬上不耐煩的扭了扭身子,"怎麼還沒到?"

緊挨著他的,白面短須,身姿挺拔,正是如今馬邑兵曹參軍陳軍曹.

斜眼瞅了瞅李破,此時他對這人算是一點好感也無了,讓他稍微有些慶幸的是,到了現在,也沒聽到什麼婚訊.

此次來云內縣,進了恒安鎮之後,跟李碧說話也沒瞧出表妹有什麼異樣來,稍稍打問了兩句,表妹也都閉口不談自家的事情.

看來,之前聽說的應該都是無稽之談吧?

不過揪心的地方也有,想跟表妹討人,把那小子弄去兵曹看起來,剛露口風,就被表妹毫不猶豫的給拒絕了,讓他的心事又重了幾分.

此時見李破有些不耐,他轉了轉眼珠,就笑道:"沒想到賢弟竟還和突厥權貴有所交往,可是省了咱們許多煩擾呢,不然的話,我還得帶人出塞一趟……"

李破撇撇嘴,陰陽怪氣的,見過的關西人當中,就數你這小白臉油滑.

此時此刻,李破也已經感覺了此人的不對勁兒,你說你身有公干,卻整日里圍著個女人轉算什麼?

哼哼,能給我李破戴綠帽子的人還沒生出來呢,等有了機會,先就斬了你小子的狗頭.

"軍曹還別說,馬邑這地界上小弟算是看清楚了,不能跟突厥人說上幾句話,套上點交情的人都是庸才,小弟也是入鄉隨俗,你看看,到時候就用上了,讓哥哥也不必去草原上喝風,多好."

作為標准的"庸才",陳稅官嘴角抽動了一下,暗罵,你交通敵國,還有理了你?

李破沒說完,接著就道:"這次該怎麼做,就全憑軍曹您做主了啊."

陳稅官狠狠的吐了口氣,暗自告訴自己,這次是來做正事的,千萬不能因小失大,賬能慢慢算,要是將事情辦砸了,回去可就不好交代了呢.

"賢弟說哪里話,在這云內縣,還要多多仰仗賢弟呢."

對這事,其實李破也挺膩歪,也許是煩了這小白臉兒,身為恒安鎮將的李碧回去了馬邑,把恒安鎮的軍權交到了他的手里.

事情那叫一個多,這會兒卻還要跟突厥人虛與委蛇,來來回回幾個回合,才算把人給等來,你說這叫個什麼事兒?

而且吧,他覺著大隋朝堂上的大臣們和皇帝一樣,腦子都壞掉了.

這里出了事情,突厥人會是個什麼反應?這不是嫌突厥人南下的太慢,再給人家的馬屁股上來兩鞭子嗎?

不過抱怨歸抱怨,事情卻還得做.

這幾年,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李破也看的聽的有些麻木了,他現在已經開始琢磨,一旦突厥人大舉南下,恒安鎮軍該做出什麼反應了.

其實沒用他們等多久,一支隊伍便遠遠出現在了他們視線之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