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血戰(三)

"傳令,全軍下馬,分兩千人出來,在後面照料馬匹."

"黃友."

"末將在."

"帶你的人去砍樹,越是粗壯越好,時間不多,拔你也得給我給我在半個時辰里把樹拔出來."

"尉遲恭,羅士信."

"末將在."

"到了雙龍溝,你們兩個要帶人死死守住谷口,放一個人出來,我唯你們是問."

"步群,帶你的人上山,把所有的引火之物都帶上,能不能把突厥人烤熟在山谷里,就看你的了,天明之後兩個時辰,若還不能放火燒他娘的,你這個領兵校尉也不用干了."

黑沉沉的武周山,像巨獸一樣趴伏在黑暗之中.

前面地勢漸高,丘陵也多了起來,實際上,已經大軍已經進入了武周山麓的范圍.

恒安鎮軍的准備並不算充足,沒有大盾重甲長槍,想要封住谷口,必然會付出一定的傷亡.

突厥人被困在谷內,那種困獸猶斗的反抗,一定會非常的激烈.

所以,谷口一戰,才是關鍵.

當然,只要將突厥人堵在了谷內,那麼恒安鎮軍的選擇也就多了起來,稍稍遏制一下突厥人的突圍攻勢,完全可以在谷口放火,阻隔突厥人唯一的生路.

可李破不想那麼干,先要在谷口放火,火頭煙氣一大,會讓恒安鎮軍少上許多的時間,也易生變故.

這一戰打下來,還要從容撤回云內,就時間上來說並不寬裕,一天一夜應該就是極限了.

大軍准備了一些時候,來到雙龍溝出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朦朧了起來,眼見就要亮天了.

雙龍溝的谷口還真不大,李破瞧了瞧,立即想起了飛狐道上的黑風洞.之前聽了山民的描述,李破還在想,數千人馬能不能堵住蜂擁向前,想要突圍而出的突厥騎兵.

待得看到這個黑洞洞像是張開了一張嘴巴的地方.李破和尉遲恭之前想的差不多,突厥人這簡直就是自蹈死地嘛.

雙龍溝之所以稱之為雙龍溝,便是因為這里形成了二龍戲珠一樣的格局,龍頭在山谷內交彙,據說那里有一汪泉水.正好像顆珠子一樣定在龍頭下方.

龍尾在谷口收起,讓這個雙龍溝看上去更像個葫蘆.

一直以來,李破都認為,騎兵是最難被突襲的.

只要斥候散開去,什麼山谷啊,溝隴啊之類的地方,除非將領們腦子抽了,才會毫無防備的率兵鑽進這樣的地方.

演義小說上從來都是佯敗,然後鑽進林子,峽谷什麼之類的地方.然後就是伏兵大起,一戰而勝.

這些顯然都是經過了藝術加工的東西,不能深信.

和突厥人打仗打的多了,他覺著突厥人就比較沒腦子,可人家行軍也是游騎四布,很難偷襲得了他們.

嗯,當然了,沒腦子的突厥人確實經常鑽進設好的圈套,可像如今這樣,自己選了個這樣的地方等待敵人找上門兒來的情景.還是頭一次見.


而這個時候,戰爭的節奏就不用講究太多了.

橫七豎八的樹木被扔在了谷口,突厥人想要縱馬而出,他先就得挪開樹干再說.所以接下來,肯定是步兵的較量.

事實早已證明,兩條腿的突厥人,那都是菜.

大軍在谷口排開了一層層的陣列,兵卒們左手握著圓盾,右手拿著鋼刀.靜靜的等候在黑暗中.

一群群的弓箭手,混雜在其間,將一根根箭矢插入地面,以便用最快的速度拔取出來.

一隊隊的恒安鎮軍兵卒離開隊伍,從谷口兩側爬上山脊.

此時,動靜已經不算小了,可估計是谷內駐紮的突厥人太靠內了,竟然還是無所察覺,一直沒有什麼動靜.

人是沒動靜,可谷內有著成群的戰馬,動物的痛覺要比人靈敏的多,此時已經開始騷動了起來,戰馬嘶鳴的聲音,開始在谷內回蕩.

驚醒過來的突厥人越來越多,熟悉馬性的他們,一邊安撫戰馬,一邊打量著周遭,想看看是什麼東西驚擾了馬群.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依舊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處于牢籠之中了.

當然,這種漫不經心的情形很快就變了.

當領兵的阿史那思云,被衛士叫醒的時候,整個突厥人設下的營地都沸騰了起來,巨大而又雜亂的聲音在山谷中爆發了出來,產生出一連串的回音,震的人耳膜生疼.

這還真是一個比較瓷實的悶罐頭.

在亂七八糟的叫嚷中,剛剛醒來的阿史那思云終于意識到了當前的危機.

該死的獵物沒有等待他去射取,或者掉頭逃竄,而是朝著獵人呲開了牙,露出了猙獰的面目.

隋人的恒安鎮軍悄無聲息間,已經占據了谷口,將他們完全堵在了谷內.

明白了這一點,阿史那思云帶著滿心的寒意,像獵豹一樣沖出了帳篷.

不用他傳令,突厥將領們已經陸續出現在他身邊,他們和士卒一樣,充滿了憤怒,卻也帶出了恐懼.

他們自然也都明白,被人堵在這樣一個地方,後果到底有多可怕.

谷口處的戰事,爆發的突然而又激烈.

突厥精騎之所以為突厥精騎,和中原帝國的精兵勁旅在一定程度上是有著相通之處的,這種相通之處在處境艱難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來.

他們充滿了勇氣和搏命厮殺的戰斗意志.

當然,中原的精銳表現各不相同,他們在進攻和防守上,都會有自己優劣之處,甚至于主將的性格也會影響一支精銳軍旅的表現.

而突厥人大體上卻一樣,他們的精銳都充滿了進攻欲望.

當他們發現谷口被隋軍堵住的時候,根本沒用將領們下令,或者進行督促,一些突厥兵卒便自發的沖向了谷口,為大軍打開勝利之門做出了犧牲和努力.

他們在低級軍官的率領下,放棄了戰馬,徒步湧向出口,翻過隋人設置的障礙,呼喊著天神的名字,向敵人發起了進攻.


勇氣可嘉,可換句話說,即便是突厥精騎,也缺乏有效的指揮體系,那就更別談什麼森嚴的軍事紀律了.

這種進攻,再是瘋狂,也不會放在恒安鎮軍這樣久經戰陣的軍旅眼中.

在不斷傳到各部的軍令之下,恒安鎮軍有條不紊的放出了一大群突厥士卒,接著箭雨便從軍陣中升起,落向谷口後方,將一排排擁堵在谷口處的突厥人射倒在地,截斷了他們的後援.

接戰當中,雪亮的環首刀和突厥人的彎刀幾乎同時揮舞了起來,喊殺聲中,兩族戰士終于進入了近身搏殺的階段.

在太陽露出第一個笑臉的時候,讓鮮血染紅了這里的土地.

可笑的是,兩支都可以稱之為精銳的騎兵勁旅,在這里竟然都放棄了馬匹,變成了步兵在相互厮殺.

恒安鎮軍的軍陣巋然不動,後面以及左右兩側的將士對厮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一直保持著軍陣的完整性.

無數身影在短兵相接中倒下,鮮血滲入土壤中,迅速的滋潤著干涸的地面,在春雨未曾到來之前,先讓這里的草木解了解渴.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足有半個多時辰,突厥人用無數的生命,驗證了堵住谷口的隋人軍伍的堅硬程度.

突厥人的尸體從谷口一直蔓延到恒安鎮軍軍陣之前,熏人欲嘔的血腥味漸漸濃了起來,厮殺聲和慘叫聲充斥于山谷上空,來回激蕩,震耳欲聾.

當然,這只是開胃菜,兩萬五千余突厥精騎駐紮在這里,他們擁有著人數上的優勢.

而在他們發覺掉入了一個極為危險的境地之後,突厥戰士的野性和求生欲望被完全的激發了出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手段也多了起來,進攻顯得更加的犀利而有效率.

箭矢頓時成為了空中的主角,黑壓壓的好像烏云一般在空中穿梭,連初晨的陽光好像都被遮蔽了.

突厥人的身影,連綿不斷的冒出來,他們好像將谷口變成了一個泉眼,永遠有泉水從中冒出.

恒安鎮軍的傷亡也在逐步增加,可突厥人的攻勢再是瘋狂,再是不遺余力,此時也改變不了地形上的劣勢,他們根本無法利用人數上的巨大優勢形成致命的攻擊.

一個披頭散發的大漢靈活的翻過障礙,混雜在進攻的人群當中,撞在軍陣上,生猛的連殺數人,第一次突破了前排軍陣的阻擊,讓突厥人爆發出一陣呼喊聲,紛紛隨在他身後,想要撕開恒安鎮軍的軍陣.

李破站在一處小丘之上,冷冷的盯著那里,並不擔心這些傳統意義上的勇猛之士能改變這里的戰局.

戰事剛剛過去一個多時辰,應該還不到決勝負的時候,突厥人應該還能表現的更為優秀一些,而非是靠著什麼個人勇力,來打開僵局.

"傳令下去,各部箭矢消耗的太多了,讓他們省著些用."

"砍樹的人呢,讓他們再快些."

"這一陣下來,讓前面的人輪換一下."

"步群干什麼吃的,到現在還沒動靜,派人去給我問一問."

有條不紊的傳下軍令,一個披著鐵甲的高大身影出現在了缺口處,怒吼掄起比別人大了一號的鋼刀,一刀蕩飛了突厥大漢的彎刀,第二刀橫斬而過,將突厥大漢斬為兩截.

羅士信,一個在戰場上凶狂如猛虎的家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