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降人

被賦予重任,卻還不知足,接到元朗來信之後,若是元朗這會兒就站在李破面前,李破一定上去給這厮幾腳才能解氣.

在北邊兒放牧牛羊,吃喝不愁不說,手下還有走狗無數,又沒有什麼凶險,這樣的位置連他看著都眼饞,這厮竟然還生在福中不知福,想到兩軍陣前打生打死,真他娘的是枉費了他一片關照之心……

當然,代州的牧場經營的很是不錯,戰馬成群,牛羊滿圈,大軍征伐三月有余,對代州牧場來說,卻是幾乎無損.

眼瞅著又來到了秋季,並代兩州的田地會迎來豐收,北邊兒的牧場同樣如此.

只是俘獲的突厥人多了一些,會消耗一部分牛羊肉食,其他的嘛,光就這些牛羊而言,已能支持大軍征戰許久而不慮糧草短缺了.

由此也能知道,經過多年戰亂之後,馬邑的人們終于迎來了比較幸福的時節,市面上也許糧食要貴一些,可牛羊肉食的價格卻比隋時還要低廉.

因此,商旅也開始在並代兩州出現,主要做的就是牛羊買賣,從北邊兒的官府牧場購買牛羊,運到南邊販賣獲利.

隨之,制皮的匠工也變得搶手了起來,如今北地的人們沒有棉衣禦寒,靠的就是各種皮裝,其實當年和突厥人往來交易,皮子才是主要的交易貨品.

元朗還想制皮售賣,以充軍需,卻沒過去李破這一關.

官府一旦介入這種民間交易,結果都不用想就能知道,除了舞弊叢生之外,幾乎不會有其他任何好的效果.

古人所說的與民爭利,其實是有著一定的道理的.

官府太過強勢,商人又頗為奸猾,沒有去到一定的程度,兩者結合只會適得其反,當年云內牧場和云內城中的亂象,就是典型的例證.

在商事上的叛亂,李破靠的不是智慧,完全是經驗,而軍人出身的他,也從來不會選擇去相信商人和官吏們的覺悟.

可以說,一場大勝之後,政事便是蜂擁而至.

並代兩州的官員們,紛紛在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好像生怕李破將他們都忘了似的,而離著晉陽越遠,李破也越感到處理這些紛繁的政事有些不便了.

當他來到絳州的時候,他已經在合計著設立總管府的事情了.

當然,他這個代州行軍總管早已名不副實,擊敗二十余萬唐軍之後,隨著疆域的擴展,稱王的日子只會越來越近.

這是必然的事情,因為他需要設置臣僚幕府來管理諸般事務,而這也需要一個名義.

像現在,設立總管府來處置並代諸事,就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可之後一旦有了並州總管或者代州總管,那人們該怎麼稱呼他呢?

在這件事上李破也有所郁悶,年前說出去的話,半年過去,就要他食言而肥?是他考慮不周還是天下大勢變的太快?

難道想要稱王稱霸,先就要練出一副劉備一樣的厚臉皮出來?

當然,現在困擾他的事情多了,不缺這一件.

到了絳州,李破頭一件要做的事情其實挺明確,就是要見一見河東裴氏的閥主裴世清,這人的來曆李破也打聽的差不多了.

隋時舊臣,很有才學,外加一句美風儀,而在李破這里,瞬間就變成了老白臉兒.


其實不管他如何看法,這人都和王氏閥主王叢不太一樣,深有著述,還出使過海外,不一定比王叢經曆更豐富,可眼界上應該比王叢要寬敞的多,這年頭別說出使海外了,就算出使突厥,能安然歸來的人,都不算是一般官員.

裴世清確實也沒王氏那麼矯情,當然了,這也看今時今日的局面,這些大閥閥主矯情起來,樣子估計都差不多.

裴世清隨尉遲恭,步群等人迎于道左,表現的很是恭順.

李破頭一次見到其人,打量了一下,其實這位年紀並不算老,長的……也確實名不虛傳,很有風度,也很精神的一個中年人.

有些特質,和陳孝意,溫彥博等人很像,那是一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外在表現.

當然,你要是拿他和李靖,蘇亶,宇文歆等人相比,那就不一樣了,關西門閥的特質和晉地全然不同.

關西門閥中人的俊傑,不管文武,身上都隱約帶著彪悍之氣,進取心也更加的強烈,和晉地大閥中人的內斂幾乎是南轅北轍.

不過毫無疑問,他們都是當世食物鏈頂端的存在,也總有辦法存活下來.

李破沒跟裴世清太過客套,跟這樣才學淵博的人熱情交談,只能是自暴其短,李破手里握著的是威權,這才是他最為有力的武器.

在眾人簇擁之間,李破進入了絳州城.

絳州和晉陽自然不能相提並論,可絳州有河東裴氏,非是堅城大塞的缺點在這等時節反而成為了優點.

像王氏居于晉陽,就沒少受了收拾,幾年下來沒落之勢就顯露了出來.

反而是裴氏居于絳州,李淵南下的時候非常優待他們,李破揮軍南下,裴氏也沒受什麼損傷.

若非有裴寂的緣故,讓一些子弟戰死在了西河郡,不然的話,河東裴氏在這場大戰中就可以說是毫發無傷了.

李破也給裴世清帶來了禮物,一群被俘的裴氏子弟.

另外,一到絳州,李破便當眾保留了裴世清的官職,只是又改為了絳郡太守.

裴氏既然沒有遭到重創,那麼絳郡在裴世清的治下,同樣很安定,甚至于今年的秋收都沒怎麼受到影響.

而且,令李破頗為欣喜的是,二十余萬唐駿的糧草輜重,滯留在臨汾,絳郡兩地的可是不少.

其中一部分是在河東征發的,另外一部分是從關西轉運而來,這樣的意外收獲,李破想不滿意都不成.

之前那點牽罪于人的怨氣,在臨汾倉房之前,其實就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

而在此之前,此戰的勝果也終于報到了李破面前.

一戰之下,俘獲唐軍士卒足有十三萬眾,民夫在四五萬之間,也就是說,此戰俘獲人等足足有十七八萬人.

而繳獲的糧草,節省一些的話,差不多足夠這些人吃到第二年春天了.

再要加上臨汾,絳郡的糧食……李唐無疑算是給李破送上了一份厚禮.


當然,這也顯示出了李唐對此戰的看重,只是結果足以讓李唐上下目瞪口呆而已.

之外各種兵甲,更是堆積如山,讓步軍諸將們看的眉開眼笑,不用北邊兒再行鑄造,只這些東西,就夠步軍用上一兩年了.

可以說,李破麾下的大軍,在曆次戰事中充分的吸取著養分,隨著時間的推移,顯得越來越是壯大了.

絳州百姓並沒有對李破夾道歡迎,當李破進入絳州的時候,街道上人影俱無,只有犬吠聲不時進入李破的耳朵.

而在街道兩旁的屋宅之內,肯定也有無數的眼睛在盯著這一行人馬呢.

隨在李破身邊的裴世清,捋著胡須,略顯尷尬的跟李破在解釋,"下官無知之人驚于軍侯虎威,顯出丑拙之行,遂宣于之眾人回避……還請軍侯諒之."

李破笑了笑,心說,你是怕我強搶民女?還是怕有人行刺于我?弄的這麼冷冷清清的,哼哼,確實需要見諒一下……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李破也沒像當初楊廣重回洛陽時來上那麼一句令人亡魂皆冒的話,絳郡人尤多矣……

他只是不置可否的跟裴世清道了一聲,"確是冷清了些."

裴世清瞅著李破年輕的面龐,饒是他自負見多識廣,為人更是沉穩練達,此時心中也難免稍有惴惴.

沒辦法,情勢如此,由不得他不戰戰兢兢,如臨深淵.

他一人之榮辱事小,宗族之榮辱才是大事.

想想這些,他也是感慨萬千.

之前,天下皆為隋土,大家皆乃隋臣,之後唐公稱帝,絳郡也就變成了唐地,這才過去幾年,絳州城頭就又掛上了日月星辰旗……

到了這等時候,之前的擔憂皆都成了事實,裴世清心中未嘗沒有點無所適從之念.

因為這就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的事情,那麼之後會不會又有變故?輪番反複……裴世清不由自主的狠狠抓了一把胡須,才讓自己重有鎮定下來.

今日他做了這麼多反複無常之事,只能願後人評說之時,口下留德,只罪他一人,莫要罪于河東裴氏才好.

同樣,他也在心里暗暗向先人禱告了幾句,身邊這位也最好能講些道理,可別如傳聞中那般嗜殺成性啊.

降人的心理,大概都是這般,不需贅述.

一行人的目的地自然是曾經的絳州刺史府了,李破一邊策馬而行,一邊吩咐著左右將領,安頓好大軍軍務,不要輕易毀壞良田,也不要犯了軍規律法.

裴世清在旁邊聽了,頓時就松了一口氣,能這麼說話的人,定非神智狂亂之徒……

而絳州在他治下,物埠民豐談不上,可也算得上是當今天下難得的一塊淨土了,這不但是裴世清心血所在,同樣也是河東裴氏的故鄉,與河東裴氏休戚相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