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琴師有了

晚上,趙守正回家便翻箱倒櫃開了.

"父親在找什麼?飯也不吃."趙昊站在門口,奇怪問道.

"沒找什麼……"趙守正剛想搪塞過去,旋即想到兒子早已知情,這才訕訕道:"我上次當玉佩的當票,馬上當期就到了,准備去贖回來."

"當票我收起來了."趙昊輕咳一聲,讓他別白忙活了.

"哦,我兒就是利便."趙守正大喜,伸手道:"快快拿來."

趙昊點點頭,轉身去自己書架上,從一本論語中,抽出一張當票.

正是趙守正那張.

"我得快點贖回來,晚了恐怕要多出二兩利息."趙守正如今也會精打細算,自我感覺成長了不少.

"父親贖不回來了."趙昊搖搖頭,將那日聽到的對話,原原本本講給趙守正.又向他指出當票上的貓膩.

"真是豈有此理!開當鋪的都可殺!"

趙守正氣得額頭青筋直跳,就要將那當票撕掉.

趙昊趕忙奪過當票,笑著提醒道:"父親不是也誆了他兩千五百兩嗎?"

"哦,對啊……"趙守正登時火氣消了大半道:"虧我當時還覺得良心難安,現在只恨不得多誆些銀子!"

"這才哪到哪?"趙昊將那當票小心折好,自信笑道:"大頭還在後頭呢!父親安心用功,不用再管這事兒,早晚那姓張的會跪在你面前,求你收下玉佩的."

說著,他一掌拍在桌上,咬牙切齒道:"姓張的黑了我趙家何止萬兩?我非得讓他都吐出來不可!"

"我兒這樣說,為父便拭目以待了."

趙守正又反複囑咐他,千萬不要忘了玉佩的事兒.

似乎在老爹心中,那玉佩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

接下來數日,趙守正每日在趙錦的督促下聞雞起舞,早晚用功,風雨無阻,按時坐監……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當然,跟兒子抱怨幾句也是難免的.

每當這時候,趙昊都會耐心聽著,權當給考生排解壓力了.

至于趙錦,雖說反複提醒自個要沉住氣,但旨意一天不到,他便還是無法避免的整日煩躁莫名.這下可苦了趙守正和酒樓忙碌的眾人.趙昊不得不整日安撫眾人,讓他們多多擔待患得患失的趙老丈……

高武也幫著吳玉夫婦找到了住處,居然就是趙錦空出來的那個小院.這種騰籠換鳥的感覺,實在讓大家哭笑不得.

不過吳玉和四丫夫婦十分勤快,沒幾天就把個小院收拾的面目一新,讓趙錦都懷疑,這是不是自己住的狗窩了.

有了這能干的夫妻倆在店里幫忙,加上高武,余鵬,還有一干蔡家巷精壯漢子也有空就來搭把手,酒樓的籌備進度又快了一截.到月底時,已是萬事俱備,只待吉日了.

"你到底定好日子了沒?"巧巧坐在井邊,一邊將黃澄澄的枇杷剪掉枝兒,一邊對一旁的趙昊隨口道.

小半個月下來,她已經沒了當初的拘謹,兩人相處起來也融洽多了.

三月底的南京,中午時已經有些夏天的味道了.潮氣又大,人一動就出汗.原本就不大愛動彈的趙公子,便愈發宅在家里,每日最多趁著早晚,去前頭酒樓冒個頭,就回來躲在樹蔭下睡睡午覺看看書,日子不要太逍遙.


"我哪會看黃曆啊……"趙昊懶散的靠在躺椅上,胡亂翻著一本厚厚的黃曆道:"要不你來定?"

"要是讓我爹他們聽到你這話,還不得活活氣死."巧巧將枇杷一粒粒洗干淨,裝在白瓷盤中,端到趙昊椅邊的杌子上."這麼多人都等著呢,你快定下來吧,別磨磨蹭蹭了."

趙昊撚起一顆熟透了的枇杷送入口中,頓覺甜美無比,滿口生津.

這讓他找到了那麼一丟丟,當初在趙府上的幸福感覺.

只是沒人喂,還是不夠享受.不過估計他敢提這要求,巧巧就敢把他打個滿頭包.

正和巧巧有一句沒一句說著話,一聲怪叫從院牆外傳來.

"賢侄,我回來了!"

那人高高的個子招風耳,不是范大同又是哪位?

"賢侄可真是會享受啊."范大同滿臉是汗走進來,不停用紙扇扇著風,抱怨道:"這鬼天氣,開春到現在沒下幾滴雨,熱死個人了."

他一屁股坐在趙昊身旁,先端起茶杯猛灌幾口,然後一粒粒捏著枇杷送到口中.轉眼間,便將那些熟透的果子盡數消滅……

自然招來了巧巧一陣白眼.不過范大同臉皮厚,根本不在乎.

"世叔把信送到了?"趙昊倒沒嫌棄范大同,他已經習慣了這厮的沒皮沒臉.何況他發現范大同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用來跑腿辦事兒,可比嘴巴拙計的高武順手多了.

"那是當然."范大同得意洋洋的吹噓道:"秦淮河的名妓,哪有我不認識的?大家熟得很……"

"聽說要五十兩上船錢……"趙昊幽幽說道.

"我就吹牛這點愛好,賢侄卻總擠兌我……"范大同登時啞口無言.秦淮河的名妓,可不是他這個層面,能接觸到的.哪怕當年小有家資時,那也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說正事兒."趙昊翻翻白眼道:"不要加料."

"唉,好吧,不加料就是……"范大同最近的飯轍全在趙昊身上,自然是讓怎麼著就怎麼著了."昨天我沿著秦淮河好一個打聽,才找到賢侄說的馬湘蘭,把你的信給了她."

"她怎麼答複的?"趙昊問道.

"她看了信後,居然一口就答應了,說這兩天交代一下,後日一早准到."范大同一臉不可思議道:"那可是秦淮河排前十的清倌人啊!她們這種人,按說最矜持不過.沒有三顧茅廬,八抬大轎,十樣好禮,是萬萬請不動的."

其實趙昊也沒什麼信心,一定能請馬湘蘭出山.只是抱著姑且試試,不成就算了的念頭,才寫信相邀而已.

沒想到,她居然真的同意了.

說白了,清倌人就好比朝中的翰林庶吉士.

庶吉士在當翰林時,是要自持身份,甘于清貧的,這叫'養望’,是在為將來入閣拜相打好基礎.在這個階段,一旦做一些掉價的事情,是會大大影響將來前程的,絕對得不償失.

清倌人也是這個道理,如果在這個階段只看錢,淨做一些掉價的舉動,難免會被同行和恩客看輕.很快就會失去吸引力,沒法再維持賣藝不賣身的清高……

但那馬湘蘭居然一口答應,來這破落戶云集的蔡家巷中,充當一家剛開張小酒樓的區區琴師,這何止是自降身價?簡直是自毀前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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