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古怪

"你偷入行宮,意欲何為?"

"冤枉啊大王,臣與娘娘有舊,今至晉陽渴欲一見娘娘,以訴衷腸,卻為王世惲所阻,無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大王麾下得力,深夜之間也無隙可乘,臣拜服無地,唯望大王莫要怪罪于臣,臣必肝腦塗地以報大王不殺之恩."

"你見皇後想要傾訴衷腸?"

"不不不,娘娘芳華絕代,天下聞名……臣卻不敢窺伺,也只有大王這等英雄人物,才堪匹配,臣實是情勢所逼,所以才想見一見娘娘……魯莽之舉,只望抱全自身爾,絕無他意,還請大王明察."

"那你見皇後做什麼?"

………………

審案其實是李破最擅長的本事之一,他自認為只在廚藝之下,因為他總能在人們閃爍的目光和言辭中找到破綻.

只是長久以來,和廚藝一樣,能夠用到的時候越來越少,反而是他以前並不擅長的一些東西,比如說知人善任,比如說大局決策等等,他做起來卻越來越是得心應手,有了後來居上的趨勢.

這次重新想當一回斷事之官,可堂下之人實在不給力,既沒有頑抗到底,也沒有閃爍其詞,稀里嘩啦幾乎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其間見縫插針,還能加上各種贊美的言語,讓李破也是嘖嘖稱奇.

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這等奇葩……嗯,你也能算個人物了.

不管李破怎麼想,他確實也算是救了云定興一命,王世充治下戾氣橫生,各人皆是朝不保夕,云定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得掉了腦袋呢.

而心中早有打算的李破,雖說確實被這人的寡廉鮮恥震驚了一下,可他還是覺著,云定興和楊恭仁,甚或是王祿等人並無二致.

他們要有王仁恭那麼硬的骨頭,可能早就去地府陪楊廣耍樂去了,也不會到現在還活蹦亂跳的.

云定興這算是自投羅網,省了不少事.

李破的手腕已經日漸成熟,在稍稍敲了云定興幾棒子之後,順勢傳王世惲來見,嚴厲的申斥了這種不守規矩的行為,十足就是翻臉的架勢.

王世惲大驚之下,連連告罪,並極力撇清與此事的關系.

這都在李破意料之中,既然王世惲表態了,那他也就"不為己甚",大度的接受了王世惲的說法,卻扣下了云定興.

此時王世惲哪里還顧得上云定興的死活,要是可能的話,他都想親自動刀將此人砍下腦袋下酒呢.

實際上,不管云定興名聲怎麼不好,王世惲都不得不面對回去怎麼跟王世充解釋的問題,因為云定興任職工部尚書.

而且,這人還參與過洛陽城的建造,對洛陽四城極為熟悉,當初能禦李密于外,此人可謂出力不小.


所以說,王世惲也是焦頭爛額,他怎麼也想不通,云定興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透著去爬皇後娘娘的牆頭兒.

然後他就是一驚,不會是云定興得了皇帝的暗示什麼的吧?云定興那個混賬難道是想為皇帝跟蕭後暗通款曲?

想到此處,王世惲悚然而驚之下,也是哭笑不得,有沒有這種可能?嘿嘿,他那兄弟是個什麼德行王世惲可比外人清楚的多,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呢?

到了此時,王世惲也感覺對這個世界有點看不清了,就這麼個情形,還想與眾人爭雄?見鬼去吧.

而對世界的奇妙之處,李破比他的感受更甚,因為李破又見了大病初愈的岑文本.

這位開始的時候還算中規中矩,相比竇建德和王世充,蕭銑對晉地的威脅最小,而其正在與李唐交戰,可以說,蕭銑才是李破的天然盟友.

所以,即便蕭銑派了使者過來,顯然有著是想接蕭後南歸的意圖,可李破還是對岑文本表現出了足夠的熱情和寬容,並沒有多少遮掩的表達了修好之意.

岑文本身上帶著的一些東西,像是禮儀,委婉的言辭,文雅的姿態舉止,甚至于他的身高和長相,都是獨屬于南人的,和北人有著明顯的區別,令李破很有些新鮮之感呢.

可李破天然就不是一個能夠坐而論道的對象,他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從來不是來源于孔孟或是老莊,這讓他的優勢很明顯,短板之處也同樣清晰可見.

沒有引經據典的能力,以及好的文學藝術修養,極大的凸顯了他的侵略性和他那務實的作風.

可以說,在岑文本眼中,李定安有著典型的關西貴戚形象,用雍容的禮儀和莊嚴的姿態來掩蓋他們身上那張牙舞爪的霸道氣息.

可惜了,李破是用最為平和的心態來接待他這個使者的,竟然還是給對方留下了這樣一個印象,可見南人確實柔弱了一些……

他們印象中的好皇帝……嗯,應該是楊廣還作晉王時那個樣子,做事謙恭,禮讓諸閥,敬天畏地,還能吟哦上些優美的詩句,嘖嘖,在江南門閥子弟眼中,那簡直是完美的王者形象.

等到病怏怏的岑文本告退而去,李破揉著額頭靜思片刻,心想,蕭銑派來的正使竟然想留在這里不走了?

內史侍郎,加光祿大夫可不是什麼小官兒,足可以稱之為皇帝近臣,有時候在皇帝耳邊叨咕幾句,也許比六部尚書還好使呢.

這樣的人要留在晉陽侍奉蕭皇後?打的又是什麼主意呢?

這個時候李破也覺出來了,幾家來使都很怪,世界很奇妙,王竇兩家正使還有點模樣,副使卻是亂七八糟,到了蕭銑這里,連正使都透出了古怪,副使更是倒黴,直接躺倒在了蒲坂.

你們這是一起都來考驗我的智商來了?

到了這個時候,其實李破也沒時間細細思索是自己名氣大了起來,加上蕭後南歸,所以引得人們紛紛前來修好,外加送上些禮物,或是其他什麼原因,才導致了今日的情形.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封王之禮已經確定了地方,就在晉陽行宮正門處,那里地方不小,又在行宮之前,很是莊嚴肅穆.


整個流程已經完備,王服,印璽,儀仗等物也已制作了出來,其實也就是仿照隋時舊例,加以修改而已.

這些東西有何稠等人監制,不用李破怎麼費神,可流程上幾經修改,除了需要李破過目之外,還要事先演練上一下.

而且稱王之後,官署也要建立起來,就算李破准備用上一段時間,來完備官署中的各個官職,可一些事情卻還得現在就做.

比如說官署的位置,李破覺著總管府很大,不如將官署都設在現在的總管府中,眾人也沒有異議,可卻得將總管府改建一下.

像步群,薛萬均等人就覺著吧,晉陽行宮那麼大,空著也是空著,不如搬進去住,還省事兒不少.

這主意聽上去其實不錯,可最終還是作罷,因為稱王和稱帝到底不一樣,占用前隋行宮的話,會在名份上造成汙點,其他人便覺著沒必要多此一舉.

可見,不管眾人怎麼個說法,其實卻都認為李破稱帝是早晚的事情,只是謹慎的人還是占了多數罷了.

蕭皇後的策書又稱懿命,多數違制,因為封拜諸侯王公是皇帝的事情,皇後站出來那是亂命,可這個時節卻沒多少人去在乎了.

李破的王位得自大隋最後一點余輝,不是做給諸侯們看的,而是他們的臣下子民,告訴所有人,咱們就算非為承自正統,卻也不是沒有來路.

所以,皇後的策書便由陳孝意,王叢等人草擬,已經送給蕭皇後過目,等到李破入宮又見了一次蕭後,並在行宮之前走了一圈,其實也就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狀態了.

…………………………

選定的吉日很快就到了,不快也不成,因為李破想在春耕之前將事情做完,他可不想將時間都浪費在一個典禮上面,雖然那也許是他到來這個世界以來,最為輝煌的一刻.

可他還年輕,幾乎是一年一個台階的走上來,日子還長,多大的功勳,多大的榮耀,都毫無疑問的會被他拋在身後,所以,沒必要在這里停留太長的時間,等他老了,此時此刻,自然會出現在他記憶里,成為他回憶中的一部分.

他想的挺開,為此臣下們卻忙的焦頭爛額.

行宮前面的高台已經快速建成,稍稍體現了些大隋的建造速度,總管府前面的圍牆和房屋被拆的七零八落,以一些主建築為支點,連片的官署正在成型之中.

其實在這個上面,李破也不想大動干戈,晉陽還能呆多久,他不太確定,可他卻知道,也許下一次戰事過後,晉陽在他治下的中心地位便會不保了……

可最終還是令人開工,因為不管將來如何,眼下卻需讓官員們保住他們的威儀,也會在之後一段時間免去許多不便.

在何稠等人眼中,這都是芝麻大的小工程,何稠自己甚至懶得去看上一眼,從設計到改造幾乎都交給了旁人來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