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朝會

蕭禹的歲數並不算大,四十多歲的一個中年人,長相嘛,和他的姐姐蕭皇後並無多少相似之處,畢竟他只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弟弟,可不是什麼天下第一美男子.

可經過那麼多代改良,南梁蕭氏的後代子孫們長的都不難看,非常符合如今官場的審美,威嚴而又內斂,極富男子氣息.

蕭禹娶的是獨孤氏的女兒,和李淵算是連襟兄弟,很得李淵信任,可他同樣也是堅定的秦王一黨,這讓李淵很生氣,遂幾次被貶出京師.

當然了,如今李淵已歿,李世民兵敗而逃,李建成也在潼關授首,朝中什麼太子,秦王之類的朋黨也就此煙消云散了.

幾年之間,長安城中上演了一系列激烈的政爭,不論是蕭禹還是長孫順德,都在這種黨爭中吃了苦頭,如今回想起來,當時那些爭的你死我活的事情,都是如此的可笑.

秦王贏了怎麼樣,太子贏了又能如何?

天下未定,就爭起了太子之位,還有那麼多的人往里摻和……現在看來,關西人是鬧了大笑話了.

不管怎麼說,蕭禹是大貴族,還是那句老話,朝代或有更迭,門閥世族則與世長存.

像蕭禹的待遇,就很好的說明了這一點.

他的官職降了一等,為中書侍郎,暫掌中書諸事,岑文本則再任中書舍人,以為平衡,或者是監管.

顏師古則轉任散騎常侍,顧問左右.

舊人們加官進爵自不待言,新人則也漸漸融入進來? 而長安的人才太多了? 稍稍挑揀一下,就是一大群? 所以說? 出現在李破面前的新面孔會越來越多,反而是舊人們要擔心被排擠出去.

這種新陳代謝是無法阻擋的潮流? 像當年李淵南下之後,晉人受到排擠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到了李破這里? 其實也在所難免.

只不過李破祖籍雖然是關西,可人家確實在晉地起的家,親信友好多為晉人,這和李淵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他的做法也注定和李淵不一樣? 關西人就算得勢? 可想要像李淵那會一樣,把晉人壓的抬不起頭來,也是妄想,畢竟漢王殿下不是個不念舊情的人.

如今李破治下還有很多高官的位置缺著,比如說門省的最高長官侍中? 再比說門下省的兩個副職,尚書令以及尚書左右仆射.

這無疑給予了很多有野心有實力的人極大的動力? 于是效率也就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比如說祭天大典,在緊鑼密鼓的准備當中? 很快就到了諸事已定,選擇的吉日也就在十日以後? 離著很近了.

而今日里呈到李破面前的就是臣子們商量好的一些年號? 每個年號下面? 還有它的由來,又由誰推薦等等,反正弄的很詳細,估計是生怕漢王殿下不滿意,又來個獨斷專行.

大臣們陸續到來,靜靜的坐下等待漢王顧問,也許這也將是祭天大典之前,最後一次人到的這麼齊整的小朝會了.


李破耐心的翻閱了一下,經過篩選,只有九個年號呈到了他的面前,為什麼是九,九為數之極,當世的人們在乎這個,于很多地方都能見到這個數字.

看著看著李破也有點眼暈,和國號不一樣,年號好像起的都不錯,由來也寫的清清楚楚,各個皆有或深或淺的內涵.

就在李破漸漸放棄了仔細挑選,准備不負責任的根據推薦人,選擇一個跟隨他時間最長的人推薦的年號的時候.

最後一個年號映入了他的眼簾.

元貞……正道之始,理之所存也……蕭禹.

這真是……怎麼不是貞觀呢?李破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了笑容,當他抬起頭看向殿內眾人的時候,了解漢王脾性的人心都拎了起來,因為在他們看來,那笑容溢出來的是滿滿的惡意.

李破的聲音渾厚而清晰,"看來……今年將是元貞元年無疑,還有何人再有異議,盡快稟來,不然大家可就要成元貞臣子了啊."

氣氛很快便松動了下來,大部分人捋著或長或短的胡子露出微笑,狀甚欣慰,一些人心里大大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是元貞,九個年號里面的一個,不是其他什麼古怪東西.

漢王殿下說話還是那麼……舉重若輕,賢明的讓人不知該怎麼稱贊.

尤其是蕭禹,心里大跳了幾下,用年號來拉攏人心?不能吧?若真如此……漢王大賢,李淵……差之遠矣.

那是不是國號上俺也能說上兩句了呢?沿用李淵的國號,這也太……不成體統,自古以來也沒見過.

當然了,這也只是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作為一個為官多年的蕭氏子弟,他自然明白現在首先該做的不是去觸怒新主,而是讓新主知道用他蕭禹來主掌中書是非常合適的.

不容他多想,眾人已經開啟了吹捧模式,各人按照品級紛紛附和了漢王的英明決策,蕭禹也不例外.

云定興這次也參與了進來,他對主人獻媚的時候,向來不遺余力,至于過火不過火的,他才不管,管也管不住他那張嘴巴.

也和往常一樣,眾人側目之間,除了涵養好的,其他紛紛報以蔑視.

在何稠掌管太常寺的今日,云定興已晉工部尚書之職,蕭禹,長孫順德這些人自然曉得,云定興這個馬屁精又回到長安了.

這會看他站出來拍漢王的馬屁,那是一點也不吃驚,他們只是暗自揣度,漢王能用這人為心腹,是有容人雅量呢,還是愛聽好話?

若是後者,那是不是能拉裴寂裴玄真一把,那厮才干也只平平,可論起說話悅耳動聽來,云定興這種就好像乞丐遇到了貴族,那是比也不能比的.

這次聚會,來的人太多了些,所以議題只有一個,那就是即將到來的祭天大典,這事由太常寺主理,戶部,吏部協辦,其他各部衙通力配合,不求有多盛大,只求莊嚴肅穆,不出任何差錯.

祭天大禮,不是與民同樂,這是皇權天授這一理念的忠實體現,同時也是皇權維持其正統性的一種必要手段.


這是人和神的莊嚴交流,即便老天爺聽不到,天子的臣民們卻必須聽到天子的聲音.

而這次小朝會的目的,其實就是在給大禮做最後的准備工作,各部門的官長在這里做出一系列的承諾和建議,務求把事情辦的滴水不漏.

經曆了這一段時間的折磨,終于要見真章了,李破稍有期待,不由又回想起了涿郡高台上的那個人.

居高臨下,萬眾矚目,三軍齊呼,只要血還在流淌的,有著野心的七尺男兒,差不多都會生出一種,男子漢大丈夫,生當如是的感覺.

劉邦等人也只是看見了始皇帝的車隊儀仗,就產生了吾要取而代之的心思,這要是楊廣被他們見了,還不得當即造了反?

可話說回來了,楊廣做的一些事情確實很難再被人超越了,在這樣一個冷兵器時代,誰還能用一年多的時間,組成百萬大軍,用禦駕親征的方式去攻打鄰國,還他娘的打輸了……

不管別人如何,李破自問這一輩子是不會有那樣風光的時刻了.

一個多時辰之後,大臣們陸續離去,隨著他們離開的還有西北大捷的消息,在攻陷潼關,屈突通獻秦州的捷報陸續傳來的當下,關西貴族們將越來越意識到,新的政權根基愈加穩固.

他們左右旁顧的心思會漸漸消失,軍事上的勝利,同樣也意味著新的朝代漸漸來臨,在這樣的當口,有遠見的人會做出明智的抉擇,沒有遠見的人也會隨波逐流……

天色漸晚,留在最後的蘇亶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漢王又給他寬限了一些時間,可他依舊看不到完成任務的希望.

這些年關西雖然未經曆太多的戰事,可年年征戰是少不了的,征募府兵,收取賦稅,征發勞役,比之大業年間,那是一樣不少.

李淵倒是有心輕徭薄賦,與民休息,可近兩年因為戰事上的挫折,也就顧不上那麼多了,比如前些年李世民帶兵襲龍門的時候,就很不情願在韓城左近征發勞役,顯出了一副慈悲心腸.

可你瞧瞧他兵敗之後做了什麼,一路西逃之際,糜爛地方的事情他是一件也沒落下.

所以說,關西的戶籍和土地管理上得混亂始于大業年間,一直延續到李淵這里,一筆筆的糊塗賬摞起來,能把太極殿給填滿了.

你想在短時間內梳理清楚,那簡直就是妄想,這是一個比較大的工程,半年湊合,一年也許好一些,十年也不嫌多.

蘇亶欲哭無淚……再次嘗到漢王的厲害之處,你惹了我不高興,我也不跟你喊打喊殺,可你在之後的一段時日里,一定也高興不起來就是了.

…………………………

等蘇亶了走了,李破也不再耽擱,回了兩儀殿.

至于蘇亶是哭是笑,他才懶得理會,這厮很有些奸臣的表象,慣會拉幫結派,若不時常敲打,說不定哪一天就能把腦袋伸到他的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