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章變局

蕭閬輕輕舒了一口氣,就像得了一篇好文,徹夜通讀,感覺身心都舒暢了許多.

他是第一次與呂鄉君相會,此時心中只有一句,盛名之下果然無虛.

無論是李客卿,還是呂鄉君,皆有過人之處……可惜淪落風塵……但也正因如此,才能與他相見,不然如此恩物,皆乃上天所賜,誰得了哪里還肯示于人前?

崔恪嘴快,撫掌贊道:"此中多有禪意,聞之即脫凡俗,不愧是佛前之客……"

蕭閬點頭附和,"大家所奏,果然不同凡響……前些日與僧人論禪,眾人唇槍舌劍,往來爭競,總覺不得禪心,今日聞聽佳音,才知眾人淺薄……"

說到這里,抱拳為禮,鄭重的道了一聲,"受教了."

如今江南佛道昌盛,像蕭閬,崔恪這樣的貴族官員,都是寺廟中的常客,他們與僧人相交,以為雅事,即便是呂鄉君之類身有大名的人物,亦是如此.

所以這樣的誇贊,呂鄉君很是高興,謙遜了幾句,興致又起,還想再奏一曲,以謝蕭閣部之禮遇.

可人家畢竟是朝廷高官,能安靜的吃一頓飯,喝點小酒,聽上一支曲子,怕已是極限,再悠閑也就過了頭了.

說話間有人縱馬而來,到了不遠處翻身下馬,和蕭閬的侍從嘀咕了幾句,便有人進入草廬,附在蕭閬耳邊道:"至尊詔閣部立即入宮,有要事相商."

蕭閬皺了皺眉頭,今天他休沐一天,出城吃點好的,不想還是不得清淨.

當然了,還是國事為重,聲色犬馬之類的貴族休閑都要放在後面.

呂鄉君知機的起身告辭,蕭閬應了,讓侍從再送她回去,當然人家也沒忘了拿上那副畫,喜氣洋洋的一彈一彈的走了.

崔恪眼巴巴的望著那渾身都透著歡快的身影,暗道掃興,雖然不舍,可他也不會像俗人一般上去糾纏什麼.

只狠狠的灌了幾口酒,也起身告辭.

…………………………

蕭閬策馬入城,一邊在琢磨著見到皇帝和同僚該怎麼說話.

河南生了變故,王世惲在沒有任何征兆之下棄城而走,西去投了李定安.

王世充死後,這些鄭國余孽早沒了當年的威風,左顧右盼間,只待屈膝投效而已,至于投的是誰,可能連他們自己都鬧不明白.

如今是終于下定了決心,拋棄了東都投到李定安那邊去了?

洛陽這樣的通衢大邑就空蕩蕩的擺在了那里,情形分外詭異,蕭閬心動之余,卻也沒想明白之後該怎麼做才合適.

作為內史令,他是蕭銑最為信任的臣子之一,同時他還是蕭銑的親族,一直對朝政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可即便如此,在大事之上,周法明等人的話語權並不比他低了,先前周法明聯合了蘇胡兒率軍陷長沙,由此升任尚書左仆射.

若非有張繡在前,以周法明之功一躍而為尚書令也沒什麼阻礙.

逢此局面,周法明又會是怎樣一個態度呢,還是力主入蜀嗎?

想著事情,很快已經來到宮門之前,黃門侍郎劉岱已經等候多時,與蕭閬並肩入宮,"至尊聞聽消息之後頗為驚喜,我看發兵河南已成定局矣."

蕭閬沉聲道:"一會莫要多言,先看尚書省怎麼說,對了,我急著入宮,到底是怎麼一個情形還不太明白,王世惲前些時不還向我搖尾乞憐,怎就突然去投了李定安?"

劉岱點頭,"探報也是剛到,只說王世惲率眾往西走了,跟隨他的人很多,洛陽幾成空城,我想過兩日必然有人來投,到時便可知其中詳情了."

蕭閬暗自歎息了一聲,與洛陽那邊往來通信也非一日兩日了,還道王世惲有心投順,今日卻聽到這麼一個消息.

那邊劉岱還在道著,"也不知王世惲之輩怎麼想的,竟然舍我而投李定安,那李定安早年不過一府兵,何其低賤……"

蕭閬看了他一眼,雖然劉岱說的並無新意,也失于武斷,可大致上他是同意的,王世惲此舉讓他也頗不舒服.

他們蘭陵蕭氏如此顯貴,李淵也就罷了,如今聲望上難道還比不上一個賤家子?

心煩意亂間,隨口道:"沒什麼好比的,王氏之前賣女求榮,已與李定安有了聯姻之實,今去相投,倒也在情禮之間."

正說著話,中書侍郎鄭昃趕了上來,幾人相互施禮,再前行時鄭昃看了看兩人歎息一聲道:"當年楊玄感,李密,王世充等皆志在天下,欲取東都而制眾人,如今倒好,東都大邑,竟被人棄之如敝屐,可憐可歎."

劉岱笑道:"時移世易,東都現在可不如咱們江陵繁盛了."

另外兩人都是一笑,雖都裝著心事,可優越感還是滿滿的蕩漾了起來,鄭昃更是笑著道:"別說淪為鬼蜮的東都,便是西京長安如今怕是也比不得咱們江陵了."

蕭閬聽著他們說話,煩悶稍解,也加入其中,"天下大勢總見于細微處,如今我梁國治下百姓安居樂業,民心歸附,朝中則群賢畢集,共奉明主,如此若還不能定有天下……"

說到這里,人家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能置信.

幾個人互相打著氣,氣氛一下寬松了起來,至于王世惲怎麼就突然跑去了關西,好像也不是什麼讓人太過在意的事情了.

談談說說,便來到天光殿前,在宦官們的引領之下,進到了偏殿之中,蕭銑埋頭于案牘之間,正在奮筆疾書,也不知在處理什麼政務.

尚書省以尚書左仆射周法明為首的官員都已到齊,內史省,中書省的也都在,濟濟一堂間,蕭閬那句群賢畢集之說,倒也真是應景.

拜見皇帝,同僚相互見禮,蕭閬施施然的落座,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皇帝的神色,再瞧瞧周法明,中書令吳文勝被他自動略過,那人垂垂老矣,是個標准的牆頭草,不需多做關注.

二三十人濟濟一堂,快趕上大朝會了,蕭閬暗自搖頭,這許多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能商量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