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揚和沙船幫男兒,為大明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氣壯千古!
但趙昊的使命就是避免他們以身殉國.
大好男兒,當鷹擊萬里,縱橫四海,立不世之功!怎能枉死胡虜屠刀之下?
即將到來的漕糧海運,就是改變這一切的起點.
這一次,趙昊決計不會假手他人,決計不容有失!
所以趙昊來了蘇州,所以他派金學曾去了崇明.所以他百般招攬戚家軍的退伍將士,所以他慷慨的用股份拉攏江南豪族.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成功走向大海啊!
沒有來自海外的利益做支撐,這痼疾纏身的大明要改革,就是一場殘酷的零和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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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昊和弟子們聊了整整一宿,第二天他便謝絕了二王的熱情挽留,告辭離開了太倉.
老爹還等著他救命的糧食呢……
臨別前,王夢祥告訴他,已經下令管事們全力籌糧了.
雖然太倉號稱金太倉,是整個蘇州的糧倉.但這個青黃不接的時候,除掉留作自用的,一下還真拿不出那麼多糧食.
趙昊給二王減壓,讓他們可以先有多少發多少,只要能幫昆山度過春荒,剩下的糧食等夏收後再到位也行.
當然,夏糧就不能按二兩銀子一石的價格來了……
王夢祥和王世懋大大松了口氣,拍著胸脯對他表示,一定會盡全力籌糧的.
"大不了直接拿銀子去湖廣買,難不成洞庭商會也要對太倉禁運不成?"王夢祥豪氣沖天,不就養活半個縣的災民麼,他還真沒當多大的事兒.
"那他們得先把長江航運封鎖了才成."王世懋也笑著譏諷一句.
"他們辦不到的."趙昊微笑搖頭,操江禦史可是親愛的吳叔叔啊.
三人放聲大笑,相約改日昆山再聚,趙昊便和華叔陽登上了客船,與二王揮手作別.
看著趙昊的船遠去江面,王世懋接過傘來,示意周圍人退下.
"伯父,昨晚在弇山園聊天時,趙公子似乎對項家,還有正月里那些事很感興趣啊."然後他低聲對王夢祥道:"他是不是猜到了些什麼?"
"應該是."王夢祥聞言點點頭,不以為意的笑道:"不過很正常,他祖父那麼多年的南京戶部侍郎,之前還當過浙江按察使.對咱們的那些事兒,怕是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啊."王世懋先是吃一驚,旋即釋然笑道:"我說他趙公子十幾歲的年紀,怎麼就能搞出這麼大名堂呢,原來有趙老侍郎在背後出謀劃策."
加上這樣的限定,他感覺趙昊給自己的壓力小多了.
不然讓個十幾歲的少年牽著鼻子走,總會讓人生出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的挫敗感.
"不錯."王夢祥點點頭,輕聲笑道:"聽說趙老大人三月份去了趟北京,今日種種怕都是那時他親自布的子."
他又話鋒一轉,心悅誠服道:"不過小趙公子這麼大點兒年紀,就能獨當一面,已經是無雙無對了."
"嗯."王世懋點點頭,哎,哪怕加上限定,還是很挫敗.
便把話頭兜回去道:
"那以伯父觀之,趙家是個什麼想法呢?"
"還能有什麼想法?"王夢祥攏須笑道:"江北那幫徽州鹽商,眼饞咱們江南九大家,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看到陸家敗了,各家亂成一鍋粥,他們當然想試探著,有沒有插足的機會了."
"趙老大人身後是徽州鹽商?"王世懋又吃了一驚.他雖然勉強接手家族生意,但素來心不在此,都是靠王夢祥支招,幾個堂兄弟操持的.
"那當然了."王夢祥淡淡一笑道:"去年揚州鹽業大會,推舉他來擔任仲裁人時,老夫就覺得有些奇怪.鹽商們到底看上他什麼了?還是趙侍郎捏著他們的把柄?"
說著他輕歎一聲道:"如今才知道,人家原來是看准了,咱們空出來的那把交椅,想讓趙家替他們坐一坐."
"這幫鹽花子,光販鹽還不夠他們賺的?"王世懋有些羨慕又嫉妒道:"真稀罕這位子,大家換換就是.我們去端總鹽商的鐵飯碗,他們來做這提心吊膽的買賣."
王夢祥無奈看他一眼,心說你要是去當了鹽商,我們家跟誰混去?
江南九大家里有王家一個,但不是王錫爵家,而是王世貞家.
王夢祥貼錢貼臉,非要跟王世貞家連宗成一家,圖的不就是在那個位子上,擱下自家半邊屁股嗎?
事實上,這些年分給王家的份額,已經讓州橋王家不知不覺占到了七成.但他們給的實在太多,牌樓王家也不好說什麼.
"那咱們該如何處之?"王世懋輕聲問道.
"按說九大家里,再多一家自己人,也是好事兒."王夢祥淡淡一笑道:"但這之前,他們得先證明自己,有資格坐那個位子再說."
王夢祥看著渾濁的江水滾滾東去,彙入滔滔長江,自嘲的一笑道:"再說,這事兒也不是咱們能說了算的."
想要坐上九大家的位子,可是難比登天的.他家到現在還沒撈著入局,只能跟在王世貞家後頭混呢.
要是哪天王世貞家重振雄風,說不定就不想帶他們玩了呢.
"也是."王世懋認同的點頭道:"得八家全都點頭才行,他們跟徐家結了死仇,怕是無論如何都進不了這個門啊."
"那就不是咱們操心的事兒了."王夢祥卻笑笑道:"不過,那祖孫三人都是狠角色,一定會折騰起浪花來的."
"下次小趙公子再談起此事,不妨和他聊的深一點."說著他叮囑王世懋道:"咱們沒必要枉做惡人,和趙家保持好關系,還是很有必要的."
"知道了,下次我主動跟他聊聊."王世懋點點頭.
"不急,等他們主動開口再說."王夢祥卻搖頭笑道:"趙家在江南連根都沒紮下,想圖謀海貿,起碼得先練十年內功."
"嗯."王世懋點點頭,沒再說話.
王世懋也是兩榜進士出身,只是父親被處死的緣故,沒授官就回家了,因此缺乏必要的曆練.
但家道中落這些年,經曆了那麼多大悲大慟,大災大難,對人心思的揣測,其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不堪.
他只是習慣了藏拙而已.
他已經看出來王夢祥是懷了點私心的--那空出來的位子,怕是州橋王家也盯上了.
擠在別人的椅子上,哪有自己獨坐一把來的安妥?
只是目前沒那個實力染指罷了.
所以王夢祥才想拖拖看,過些年,等他大兒子在官場出頭再說.
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ps.第三章,今天沒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