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叛王,在三法司審理之前,也應該好吃好喝軟禁著.
但因為害怕甯王畏罪自殺,一直將其捆著手腳,嘴里還塞布團防止咬舌.
朱厚照帶著王淵,張永,江彬,來到關押甯王的囚室.見到甯王那狼狽模樣,頓時笑道:"扯掉他嘴里的絲帛."
甯王本來迷迷糊糊在睡覺,被弄醒之後觀察情況,帶著疑問的語氣說:"朱厚照?"
"還算聰明,一猜便中."朱厚照非但不生氣,反而還出言贊許.
甯王譏諷道:"朕看過你的畫像,當時你還沒蓄胡子."
朱厚照笑道:"你在激我,想讓我暴跳如雷?哈哈,你激不到我的.就算你在我身邊到處安插眼線,就算你偷偷讓人畫我的畫像,但大明的江山還是得由我來坐.不過,我確實很生氣,這幾天氣得都睡不著覺."
"那朕就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甯王突然咆哮起來,似乎有點神經質.
朱厚照果然生氣得很,抓住甯王的衣襟:"你說,既然想要造反,為何不多練練本事?十萬大軍,一個月就全軍覆沒,本將軍剛剛帶兵出征,江西的報捷文書都已經到了.你怎麼不多撐兩個月,好讓本將軍親自帶兵征討?"
甯王有些懵逼,跟不上朱厚照的思路.他愣了愣,隨即大怒:"豈有此理,要殺便殺,你竟來消遣朕!"
"將死之人,本將軍消遣你作甚?"朱厚照放開甯王的衣服.
甯王感覺朱厚照剛才說的是真話,頓時哈哈大笑:"為人君者,如你這般荒唐,遲早要身死國滅.這大明江山,還不如讓朕來做!"
朱厚照早就在文官那里練就厚臉皮,根本不懼唾罵和譏諷,不怒反笑道:"皇位就在那里,你有本事便去取啊.可惜,你謀劃十余載,竟被幾萬民夫鄉勇擊敗."
"那是你霸占了皇位,有厲害臣子為你效力,而朕身邊都是一些酒囊飯袋!"甯王還不承認自己有問題,明明他的左右丞相提了無數正確建議.
朱厚照笑得愈發開心:"本將軍霸占皇位?那皇位本來就是本將軍的."
"放屁!"
甯王突然厲聲狂呼:"這大明天下,有我甯蕃一半,那是當初朱棣許諾的!"
朱厚照說:"此等敷衍之語,也只有愚蠢的甯蕃才會相信."
朱元璋的兒子當中,燕王善戰,甯王善謀,可在關鍵時刻,甯王卻被燕王給算計了.
朱權過于善謀,啥都謀定而後動.他沒有萬全把握,不敢提兵造反,想讓朱棣先去試試看,自己尋找良機再出兵.
結果呢,被朱棣買通其部將,強行挾持回北京,麾下數萬軍隊也被吞掉.朱權只能跟著造反,盡心輔佐朱棣打仗,朱棣當時就說:"事成,當中分天下!"
平分天下不可能,以朱權提都不敢提,只想要一個蘇州做封地.
蘇州太富庶,不給.
那就要錢塘唄,半個杭州城而已.
半個杭州城也過于富庶,朱棣還是不給,最後被扔到南昌.甚至連王府都不讓建,讓朱權去住布政司官邸,接著又派錦衣衛密查朱權是否想謀反.
這就是初代甯王的遭遇,人家乃大明最強藩,被朱棣給坑得欲仙欲死.
甯王朱宸濠,有足夠的理由憤怒,同時也認為大明江山本就該是自家的.
被朱厚照恥笑之後,甯王愈發憤怒,大喊道:"朕乃天命之主,大明江山是朕的.就算把朕剮了,下輩子轉世投胎,朕也要把這江山奪回來!"
朱厚照盯著甯王仔細看了一陣,失望道:"此人非但無才,更兼無智.便是本將軍親自征討,把此人給抓住,也無趣得很.放眼天下,也就那蒙古小王子,堪作本將軍的對手.可惜蒙古小王子已死,唉,英雄執劍,再無敵手,歎此世間,空余遺憾."
王淵悄悄翻白眼,心想:兩個智障,不分伯仲.
"昏君!"甯王也看不下去了,逮著朱厚照就罵.
朱厚照突然對王淵說:"二郎,你來講,朕是不是昏君?要說實話!"
王淵拱手道:"陛下並不昏聵,只是偶爾有些荒唐."
"哈哈哈哈!"
朱厚照居然大笑,似乎對王淵的答案很滿意.
甯王譏諷道:"還說自己不是昏君?你的臣子在罵你,你居然還開懷大笑."
朱厚照搖頭說:"朕並不認為荒唐是罵人.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在庸者看來便是荒唐.二郎,你荒唐嗎?"
王淵回答說:"有時候夠荒唐的."
朱厚照贊許道:"看來二郎也是非常之人."
"謝陛下誇獎."王淵滿心接受.
甯王愈發憤怒:"昏君,佞臣,大明江山必將葬送在你們手中!"
朱厚照感到非常無聊,跟一個智障沒啥好說的,轉身踱步道:"走吧,此間事了,二郎且陪我去蘇杭."
王淵連忙跟上,問道:"陛下不回京嗎?"
朱厚照伸著懶腰,打哈欠說:"哈!難得出來一次,自然要飽覽大明風華事物.先去南京,再去蘇杭.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本將軍都還沒去看過呢.京城有皇貴妃代太子監國,盼盼比我更會處理國事,她監國反而更合文官心意."
王淵忍不住說:"人君長久離京,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二郎也要勸我?"朱厚照稍微有些不悅.
王淵嘿嘿笑道:"臣是想說,別玩太久,兩三個月便夠了.若是在蘇杭留個半年,楊閣老又該急得辭官了."
朱厚照樂呵呵說:"讓他慢慢著急,反正他看我不順眼,眼不見為淨嘛,這也是為了他著想.對了,二郎在杭州做官,那里除了西湖還有什麼好玩的?"
王淵不敢回答錢塘潮,那玩意兒還有大半年,生怕皇帝玩到明年秋天再回京.他只能說:"臣在杭州一心開海,並未游玩過當地名盛."
江彬突然發言:"陛下,臣知道杭州有錢塘潮,頗為壯觀.南宋之時,君臣皆以觀潮為樂."
朱厚照高興道:"那就等看完錢塘潮再說."
張永雖然貪婪,但還有底線,也不希望皇帝出京太久.但又不甘江彬受寵,生怕自己被冷落,于是也說:"江南風物宜人,且南曲與北曲迥異,陛下可在江南召見一些南曲大家."
朱厚照大喜:"此言甚妙!"
張永頓時就跟三伏天吃了冰水一般爽利,佝僂著身子說:"皇爺若是有興致,老奴這就派人去張羅."
"好,此事就交給你了."朱厚照說道.
江彬也開始爭寵:"陛下,江南女子溫婉若水,跟北地胭脂亦各有千秋,不妨廣選……"
"咳咳!"
王淵突然咳嗽打斷,瞠目怒視江彬,這玩意兒已經觸碰到他的底線.
朱厚照也覺得不妥,擺手說:"罷了,且勿擾民,去逛逛秦淮河便是."
"陛下愛民如子,臣慚愧!"江彬尷尬一笑,心里恨極了王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