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子對徐邦瑞說幾句節哀順變的話,便從靈棚里出來,被徐維志送往一旁的客棚里休息吃茶.
其實趙昊還真不累,但馬上就走不禮貌,只好坐下來吃杯茶,和小志低聲說著話.
客棚里,還有十來個賓客,都是早先來拜祭的,這會兒也在那里吃茶說話.看這年輕人進來,那些賓客起先沒理會,待聽小志管他叫師父後,棚中登時安靜下來.
趙昊奇怪的擱下茶盞,心說,本公子如今的名聲,已經響亮到讓人如雷貫耳的地步了嗎?
便見一個身材高大,三角眼鷹鉤鼻的中年人,起身走到他面前.
"請問,你是趙公子是吧?"
"不錯,尊駕哪位?"趙昊被他居高臨下的眼神,弄得有些不舒服.
"平江伯陳王謨."那人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原來是伯爺,"趙昊欠身拱拱手道:"不知有何見教?"
其實他是知道的,平江伯是漕運副總兵,而且漕運總兵顧寰年事已高,漕運集團基本上就是他說了算了.
自己動了人家的蛋糕,這是要興師問罪了.
"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咱們幾個老兄弟想請公子吃個飯,不知賞不賞光?"陳王謨背著個手,斜著眼看人.
"真不巧,在下明日就得回蘇州了."趙昊懶得赴他們的鴻門宴,跟這幫爛透了的勳貴也沒什麼好說的."還是下次再來金陵,由在下做東,請伯爺賞光吧."
"你!"陳王謨沒想到,他居然敢當眾不給自己面子,登時黑下臉道:"你別太狂了!"
"世叔."徐維志哪能讓老師受辱?馬上站出來道:"祖父靈前,還請冷靜!"
"呵呵,我很冷靜."陳王謨嘴角抽動兩下? 目光越過徐維志? 看向趙昊道:"既然趙公子沒時間,那咱們就在這兒聊聊吧."
說著擺擺手? 讓其余人先出棚子.
"伯爺請講."趙昊點點頭? 也讓小志先退出去.
當然高武是寸步不離的,不然要是話不投機動起手來? 趙公子可不是個兒.
陳王謨也不在意,便在趙昊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緩緩道:"江南集團的生意做的很大啊."
"混口飯吃罷了."趙昊淡淡一笑.
"你們已經在江南賺的盆滿缽滿了? 再撈過界是不是有點過分了?"陳王謨從桌上撚起一枚長生果,剝掉殼送到嘴里,嘎唄嘎唄嚼起來.
"伯爺指的是?"趙昊才沒心情跟他打啞謎呢.這幫子勳貴也就支棱起毛嚇唬嚇唬人了,沒了牙的老虎有甚可怕?
"你漕糧海運? 搶了我們漕運的飯碗!"陳王謨使勁咬牙道.
"就這個話題? 朝堂上已經吵得夠多了."趙昊豎起手指,示意他住嘴道:"皇家海運是給漕運救火的,伯爺要是覺得被搶了飯碗,趕緊幫著潘中丞把運河修好,早日恢複漕運才是正辦!"
"呵呵? 趙公子是存心揣著明白裝糊塗了!"陳王謨冷哼一聲道:"你比誰都清楚,給朝廷運漕糧是賠錢的買賣? 順道給南北商人運貨,才是真正的賺頭.現在該從運河走的貨? 全都改走海運了!而且你收費還那麼便宜……"
說著,他不由一陣咬牙切齒道:"就算漕運恢複了? 只要你們還給他們運貨? 還能幾個商人願意找我們運貨了!"
趙昊真想放聲大笑? 但想想隔壁還在哭喪,便強忍住笑,神情怪異的看著陳王謨道:"伯爺這是什麼話?這就好像咱們兩家打擂台,你說不許動,不然我就打不過你了.稍微講點兒體面的人,這種話怎麼能說出口呢?遇到這種事情,難道不該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嗎?你也把運費降下來,不就完事兒了?"
"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陳王謨冷冷看著趙昊,跟他針鋒相對道:"百萬漕工衣食所系,一個子兒也降不了!"
"所以呢?"趙昊翹起二郎腿,撣一撣白袍上的灰.
"我知道你們的大頭是海外貿易,這一塊你們愛怎麼做怎麼做,我們絕不眼紅."陳王謨一拳捶在茶桌道:"但國內貨運這塊,你們也別摻合,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如何?"
"抱歉伯爺,海外這塊兒太不穩定了,只能算個錦上添花."趙昊卻緩緩搖頭道:"還是國內這塊來的穩當……"
開什麼玩笑呢,趙公子還要擊發大明的商業革命呢,不把運力提上去,運費降下來,怎麼刺激工商業發展?
"小子,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啊!"陳王謨登時雙目噴火,要吃人一樣瞪著趙昊.
"呵呵,見過不要臉的,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趙昊也終于壓不住火氣,一拍桌子喝道:"你們漕運集團下三濫手段使得還少嗎?都惡意擠兌我們江南銀行,勾結倭寇攻擊我們的船隊了.怎麼,轉過年來就忘了嗎?!"
"……"陳王謨心下咯噔一聲,悶聲道:"那是你們跟恒通記的爛賬,與我們漕運衙門何干?"
"不打自招了吧?"趙昊不禁拊掌,冷笑道:"既然與你無關,你怎麼知道恒通記勾結倭寇的事兒?"
"不是你說的嗎?"陳王謨一陣做賊心虛,忙掏出帕子擦擦汗,氣焰為之一窒,然後悶聲道:"你少打岔,就說答不答應吧?"
"送上門的生意不能不做,愛莫能助了,伯爺."趙昊一撩袍角,緩緩站起身來.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陳王謨也霍然起身,冷冷盯著趙昊道:"百萬漕工之怒,是你區區江南集團承受不起的!"
"行了,少吹牛吧."趙昊哂笑一聲,冷冷瞥他一眼道:"只管放馬過來就是,上次的賬還沒跟你們算呢,這次咱們新仇舊恨一起了賬!"
"走著瞧!"陳王謨肺葉都要氣炸了,沒想到姓趙的居然如此囂張,比他們勳貴還要狂!
"瞧著走."趙昊灑然一笑,舉步出了棚子,高武回頭深深看一眼陳王謨,緊跟著出去.
'喀嚓’一聲,陳王謨摔碎了茶碗,氣得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氣.
"怎麼,老陳,沒唬住那小子?"南和伯,東甯伯幾個聞聲進來,見狀臉色都不大好看.
其實陳王謨這次,確實有嚇唬嚇唬趙昊的意思.大明朝到今天,這些世襲罔替的勳貴頭銜,也就是用來唬人好使了.
沒想到那小子居然鳥都不鳥,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媽的,不給他點兒顏色看看,他還真不知天高地厚了!"陳王謨咬牙切齒好一陣,方喘勻了氣,眼中卻凶光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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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魏國公府出來,一上馬車趙昊就吩咐高武:"聯系那個誰,讓他給我弄清楚,陳王謨這伙人要搞什麼鬼?"
高武點點頭,下車傳令去了.
當天,趙公子回到留云山居後,保衛處便提高了安保等級,所有蔡家巷的漢子結束休假,在半山別墅內外設下數道防線.
同時,保衛處又通知了小倉山管理公司,命他們也加強戒備,防止有人為非作歹.
但小倉山這種魚龍混雜的餐飲娛樂場所,混入幾個搗亂的家伙,根本防不勝防.
結果當天晚上,芙蓉池畔的一座青樓就走水了.幸好池畔樓閣雖密,但都有高高的馬頭牆,起著隔斷火源的作用,加之滅火隊全力撲救,火勢這才沒有蔓延到相鄰的樓上.
趙昊立在漆黑的半山別墅露台中,看著山下熊熊燃燒的火光,驚慌奔走的人群,還有拼命救火的一干人等,雙眸中火光跳躍,聲音卻冷冽如冰霜:
"這幫勳貴還真是下作呢……"
"是啊."'恰好’被請到留云山居做客的吳叔叔,與趙昊並肩而立,看著山下火光道:"這群家伙仗著祖宗的蔭蔽胡作非為,目無王法,還不是朝廷總對他們網開一面的結果嗎?"
"嗯……"趙昊點點頭,正如吳時來所說,那陳王謨之所以如此有恃無恐,是因為朝廷的法度根本沒有什麼公正可言,在議親議貴的大前提下,沒有確鑿的證據,是無法把一個勳貴拉下馬來的.而且勳貴們就是定了罪,還可以減免刑罰.
勳貴是和宗室一樣惡臭的東西,只是數量控制的好,危害性才沒上升到後者的水平罷了.
因為跟生多少都得冊封的宗室不同,哪怕世襲罔替的爵位,也只能從子弟中擇一人繼承,其余人並不享有特權.不然徐邦瑞和徐邦甯也不至于為了爭爵位繼承權,打出狗腦子來.
"但他們的子弟家人,可沒法議親議貴!"趙昊冷笑一聲,拍了拍手,讓護衛搬上來兩口大箱子.
"這是?"吳叔叔目光一凜.
"從顧寰到陳王謨,以及南和伯府,東甯府等十六家南京勳貴,及其家人各種作奸犯科的訴狀及罪狀一千宗."趙昊淡淡道.
"啊?"吳時來眼珠子都快瞪下來了."你這是從哪兒弄得?"
"既然要跟漕運集團斗,哪有不搜集他們黑材料的?"趙昊淡淡一笑道:"吳叔叔就當是群眾舉報吧."
ps.過渡章節,不太好寫……今天只能依舊兩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