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由明轉暗

濯龍園中,一名名宮娥流水般將佳肴端上一眾臣工的桌案,這新帝倒是會享受.

劉能不時在宴席間走動,哪怕不認識的人,都能很快熟絡起來.

"主公,這陛下……"李儒端著酒跪坐到陳默身邊,眯眼打量著劉能,輕聲道:"不似情報中所說的那般簡單."

按照之前的了解,這劉能胸無點墨,沒錢的時候蹭吃蹭喝,有錢便流連于青樓娼館之間,不是什麼正經人物,身邊還有不少洛陽的街頭混混整日游手好閑,若非洛陽律法嚴苛,不知道要闖多少貨.

"有時候沒學問並不代表沒有能力."陳默端著酒觴,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這劉能至少在人情說話之間,頗為熟練,跟陳默憑著胸中學識與誰都能說到一處不同,劉能世情練達,卻是總能找到一些似是而非的話題來說,而且會捧人,這可是門大學問,劉能顯然精于此道,沒看宴席過半,已經跟群臣熟絡了許多.

可惜,人情練達或許會讓人吃得開,但也並非就能成功,高祖從古至今只有一個,如今的天下與秦末也並不一樣.

陳默思索著若自己是劉能,該如何將權利從自己手中一點點奪回來的問題,放權,陳默沒想過,走到今天這一步,自己哪怕願意退,但退下之後的後果,卻可能是禍及滿門,更何況,關中有今日之勢,乃自己一手鑄就,換個人,可未必願意繼續沿用陳默之策.

因為天子想要重奪大權,在陳默這邊,只能跟那些大世家聯手,因為陳默的政策針對的是這批人,拉攏的卻是中小家族以及寒門,豪商,將領.

莫看楊彪,鍾繇如今為自己所用,那是他們能夠看清楚大勢,知道如今關中之勢,已不可挽回,除非他們離開關中,否則只能順著陳默以保全家族,但如果有確實的機會扳倒陳默,這些人不會手軟.

新的朝廷建立事情很多,天子只是其中一環,朝臣的俸祿到了這個時候也必須發了,當然,在此之前的,不能做數,那得找曹操要去,莫要問自己,問就是沒有.

一場延熙吃到下午才結束.

回到衙署之中後,徐庶和李儒面色都不是太好,至于原因……劉能在宴席間能跟每一個臣子開懷暢飲,但唯獨落掉了陳默,這算是下馬威麼?

哪怕大家都是體面人,沒把話說出來,但這心里還是硌得慌,要知道,劉能等于是陳默一手捧上去的,而且都不是笨人,能看出這劉能雖然裝瘋賣傻,但卻是想玩兒奪權啊.

"不早了,各自回去吧."陳默倒是看得開,君臣之禮這個時候還是要尊的,自己捧上來的皇帝,他的面子,自己得維護,不然就是打自己的臉了.

"喏!"荀攸四人躬身一禮道.

徐庶,楊修分別離開,李儒和荀攸卻是同路,兩人也沒上車,只是在城中信步往前走,李儒看向荀攸,笑道:"公達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眼下天子還是稚嫩了些."荀攸自然知道李儒何意,這是在不滿自己沒有表態呢,一邊走一邊微笑道.


"帝位尚未坐穩,便表露敵意,頗為不智."李儒點點頭,看了看荀攸,卻是明白了,一來荀攸看出天子跟主公之間的差距,二來嗎,以荀家的家世,其實是天子拉攏的對象,只要不是太過分的情況下,荀攸不會輕易表態.

狡猾.

李儒跟荀攸告辭分別,陳默五大謀士,其實也是有派系之分的,李儒和徐庶算是死忠于沉默的,而荀攸就跟大多數世家一般,效忠于陳默,但如果哪天陳默露出疲態或是失勢的話,荀攸這些人其實是靠不住的,但只要陳默能夠一直強盛下去,他們也不會輕易背叛,至于賈詡……姑且算作中立吧.

另一邊,陳默讓荀攸等人回去之後,並沒有立刻回府,而是徑直去了洛陽監牢.

"文和先生,您說您之前也算長陵侯近臣,如今只因為幾日未曾理政便被直接補入獄中,不想長陵侯號稱仁義,對部下卻如此苛責,實在叫人心寒呢."幽靜,陰寒的牢獄中,一名獄卒一邊幫賈詡擺上酒碗,一邊笑道:"看,到現在也只有在下來伺候您咯,您以後若是出去,可莫忘了在下的好處."

"自然會記得."賈詡嗅了嗅酒香,微笑道:"不過主公是非還是少說為妙,否則若傳入主公耳中可不妙."

"那長陵侯是何等人物,這監牢之地,終年也不見貴人,他怎會來此?"獄卒不在意的笑了笑.

"這世間你想不到的事情很多."突兀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獄卒初時不覺,但緊跟著被人踹了一腳,扭頭看去,正看到監牢頭領惡狠狠地瞪著他:"頭兒?你怎在此?"

"主公面前,休得胡言!"那牢頭狠狠地瞪著他道.

"主……主公!?"獄卒嚇了一跳,連忙跪地:"主公饒命,卑職……"

"下去吧."陳默擺了擺手,他還犯不著跟一個獄卒較真,看著牢頭道:"你也下去……"

突然,陳默目光一凝,看向之前想要走的獄卒,眯了眯眼睛道:"今日我來探望文和之事,若是泄露出去,為你是問."

"喏!"牢頭會意,連忙躬身一禮,告辭離開.

"主公看出了什麼?"賈詡起身,對著陳默微微一禮道.

"我記得陛下登基之前,這洛陽城里三教九流都識得不少."陳默盤膝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觴酒道:"看來這洛陽監牢的人,也得換一批了."


"終究稚嫩了些,非主公之敵."賈詡笑道.

"人會成長的,他才十八,明天的事情,誰也說不准."陳默微笑道.

"世人總說主公與曹操頗為相似,但在詡看來,卻頗有不同."賈詡微笑道.

至少在對待皇室的態度上,陳默比曹操更冷漠,曹操至少還會顧年幾分舊情,但陳默表面對漢室尊敬,但骨子里卻是漠視的態度.

"他生于世家,長于世家,我雖有世家之名,但自小長于鄉野,若是太平盛世,我願為良臣,但事到如今,糾結于這些,反而是負累."陳默點點頭,境遇不同,看問題的態度自然也不可能完全一樣,他和曹操長大的環境不同,對于大漢,他忠誠過,但當發現無法挽救之後,陳默不會愚忠,忠誠是有代價的,這世上從來沒有免費的忠誠.

賈詡點點頭,看著酒觴中的美酒,苦笑道:"若有可能,臣願余生都待在這監牢之中."

"一生不可能,但這幾年我確實希望文和能一直待在這里,為我掌控局面."陳默搖了搖頭,他知道賈詡的意思,畢竟是弑君之罪,就算旁人不知道,但陳默知道,其他人,多半也能猜到一些.

"主公請吩咐."賈詡躬身道.

"我會將天牢的獄卒撤換,以後這洛陽大牢在未來幾年,便是文和理政之所,我會交給你一支人馬,至于做什麼,這支人馬做的事情很雜,會有人仔細向文和說明."陳默看著賈詡肅容道.

"喏!"賈詡大概能猜到是哪支人馬,天網的存在其實在陳默高層之間一直是半透明狀態,對外一直是探查敵人情報的部門,但陳默對付朝中百官出手向來干淨利落,而且總能罪證確鑿,陳默手中掌握著一支監察百官的力量並不難猜.

賈詡沒有猶豫,因為陳默既然說出來,那就沒給賈詡第二個選擇,而且對于賈詡來說,隱于幕後也正是他想要的,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文和對接下來之事可有何看法?"聊完了主要的,陳默開始詢問一些接下來的方向.

"如今袁術稱帝,也算為主公和曹操擋了一次災,弑君之事,很快便會被人遺忘,那伏完與董承二人已無太大用處,如今天下徹底割據,主公雖勝袁紹一次,但冀州根基未損,以臣愚見,主公此時安心發展,暗中積蓄實力,以待時變方是正途,不可過急."賈詡微笑道.

原本陳默是准備跟曹操聯手收拾袁紹的,但現在袁術稱帝,不管如何,曹操與袁術緊挨著,肯定要先收拾袁術,之前的聯盟自然也就無從談起,等曹操平定了袁術之後,袁紹這邊也恢複的差不多了,三足鼎立之勢還是未破,那接下來就只能繼續梳理關中,積蓄實力,靜待時機了.

反正陳默年輕,就算耗都能把曹操和袁紹耗死,如今這天下局勢,賈詡覺得短時間內怕是難以出結果,中原想要一統,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這種事急不得,陳默正好借此機會,將之前很多沒做完的事情做完,書院也好,商事,農耕還有工事也罷,賈詡覺得將這些事做好之後,陳默便是沒有再擴張土地,十年二十年之後,天下第一諸侯恐怕也得換到陳默腦袋上,所以不必急于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