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暴力

第六百六十一章暴力

後隊,衣甲鮮明的旗兵簇擁著代善,也在靜靜的等待著.

前面傳來喊殺慘叫聲,一個章京喜道:"沖上去了,接戰了!"

代善精神一振重重的一揮手,前面坐在泥水里的萬余建州青壯,三千旗兵紛紛起身,踩著泥濘的黏土大舉壓上.此時雨勢小了一些,代善看一眼即將放晴的天色,滿臉皺紋的老臉漸漸紅潤起來,天助大金.

遼東夏季的暴雨便是如此,來的快去的也快.

明軍前線,雨勢突然變小了,沉重的腳步聲,甲葉響動聲便漸漸清晰了.

"吼!"

雨幕中黑壓壓的人影沖了出來,砰砰砰,發足狂奔的建州青壯收不住腳,紛紛撞在盾牆槍林上,戰事陡然變的激烈起來.

"刺!"

"虎!"

撞在盾牆上的建州兵越來越多,雪亮長槍如毒蛇一般刺出,收回,士卒以肩膀發力死死頂著大立盾,讓建州青壯一波又一波的沖鋒,變成遍地翻滾的尸體.這遼東戰事漸漸演變成野蠻與文明之戰,畜類與人類的交鋒,槍如林,盾如牆的明軍,與衣衫襤褸表情猙獰的建州人,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文明人憑借堅甲利刃,良好的組織性,在野蠻人的瘋狂沖擊下,如磐石一般巍然不動.

直至一股同樣身披重甲的野蠻人加入戰場,明軍前線壓力陡增,代善手邊最後的精銳悉數上陣,殘暴的沖擊著明軍森嚴的槍盾大陣.

砰!

一身爛泥,衣甲殘破的旗兵掄起狼牙棒,鐵骨朵,嚎叫著沖擊明軍盾陣,一杆杆破甲長槍密集的刺出,一個個凶蠻的甲兵嚎叫著倒下,傷兵在血泊里爬行,後面又是數百甲兵野蠻的從雨幕中沖出.

激戰一刻鍾後,明軍槍盾大陣終被沖的散亂了.

"吼!"

凶蠻的甲兵嚎叫著沖進缺口,揮舞著原始簡陋的狼牙棒,鐵骨朵,各類鈍兵器,靠蠻力生生沖進嚴整的槍陣.法度森嚴,衣甲鮮明的明軍互相協作,每一聲呵斥幾杆槍便合作無間,以訓練有素的戰陣對抗著野蠻人的驍勇凶悍.前線很快陷入混戰,明軍槍陣且戰且退,退而不亂,以嚴明的軍紀消耗著野蠻人的血勇.

帥營,仍十分安靜.

張益看著前面又升起幾面紅旗,眯起眼睛,從千里鏡中看著二線部隊潮水般湧上去,將防線重新變的厚實起來.

暴雨驟停,視線猛然變的清晰起來.


從千里鏡中往前線看,十分慘烈又充滿暴力的美感,張益還是首次見到這般充滿美感的戰場搏殺.一隊隊部下潮水般湧上去,在軍官呵斥下,散亂的隊列變戲法一般,很快變成一個個嚴整的方陣,槍如林,甲兵如牆,充滿了整齊有序的美感,說不清道不明,讓張益心中熱血激蕩.

白煥章心中亦是驕傲,千里鏡轉了一圈,靜靜看著一排排明軍挺著槍,與野獸般凶悍的旗兵接戰,每每一排槍林華麗麗的刺出,便有數頭野獸痛苦的哀號,號叫著倒地,那充滿美感的森嚴戰陣中,一頭頭野獸雖然凶悍,卻只是仗著一身蠻力單打獨斗,森嚴充滿美感的軍陣,漸漸將一頭頭凶悍的野獸降伏.

砰砰砰!

暴雨停歇,大舉集結的明軍開始發銃,前線,也出現了一些放箭的旗兵,充滿暴力之美的肉搏戰很快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

彈丸激射,箭如飛蝗,陷入混戰的兩軍傷亡陡然增加.

重新使用火銃,弓箭作戰的兩支軍隊,收割人命的效率陡然加快,前線開始出現嚴重的傷亡.

張益看著千里鏡中,一個個部下中間倒下,不滿道:"炮營那里,去個人."

話音方落,兩側高處炮壘上響起轟鳴聲,硝煙升騰,黝黑的炮彈從激戰中的兩軍上方低空掠過,重重的砸進虜兵後隊.大雨停了,文明的一方終于露出鋒利的獠牙,數十門大炮紛紛裝填,發炮,將虜軍後隊砸的爛泥飛濺,一個個人體高高飛了起來.密集的炮聲漸漸響成一片,文明人用火藥的力量將野蠻人瘋狂的進攻瓦解了.

後隊被明軍覆蓋炮擊,遭受重創的八旗兵瞬間潰敗,紛紛掉頭往山上逃.

中軍大營,張益眉飛色舞哼了一聲:"馬隊,出!"

營中,早已按捺不住的三千中軍馬隊,紛紛牽著戰馬出營,在營外翻身上馬,控制著戰馬優雅的小跑步,繞過仍在混戰的主戰場,自側後方對建虜精兵發起致命一擊,繞擊,側擊這是開原騎兵的標准戰法.

張益看著中軍馬隊加入戰場,嗤笑道:"代善老賊,欺我不知兵麼."

白煥章油然笑道:"他又能如何,左右都是個死,倒不如餓死前搏命一擊,時也,命也."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詩興大發的白煥章朗聲念道,前線激戰處,一排排嚴整的槍陣步步緊逼,合圍,將陷在槍陣中仍凶悍野蠻的旗人甲兵,一個個刺翻,先是幾杆槍圍攻一人,後來是十幾杆,幾十杆槍刺的驍勇旗兵上躥下跳,悲憤哀嚎,卻又一個個被細長的破甲大槍刺穿,架起來,在半空中噴灑鮮血,哭嚎慘叫.

幾個精神崩潰的旗兵趴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著請降,禿腦門磕在爛泥里,沾了一臉泥水更顯淒慘.原來凶悍的野蠻人也會流血,臨死前也會嚎啕大哭,也會跪地哭嚎著請降,想來明人是被野蠻人的凶威殘暴欺騙的太久,直到此時方驚醒了,原來大明才是強大的一方,建州蠻夷也並非滿萬不能敵.

哭嚎聲平息,外圍繞擊的中軍鐵騎,斜刺里攔住了建虜的逃生路線.

前線被打散的明軍重新整隊,很快又集結起一支法度森嚴的大軍,挺著長槍,抱著火銃在連綿不斷的竹哨聲中,發起反沖鋒.

山上,代善紅潤的老臉又變的蒼白.

左右護兵看著前線兵馬幾近全軍覆沒,對看幾眼架起老貝勒就往山上逃,尚未被擊潰的萬余兵馬人頭攢動,連滾帶爬的重新退守了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