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章 寒冬

第一千零四十章寒冬

林間血戰,騎馬入林的哥薩克越陷越深,一面躲避林間橫生的松枝,一面要應付從樹後射來的箭矢銃子,還不時踩中林間密布的各種陷阱.夜愈深在林間騎馬便多有不便,馬上騎兵不時被樹枝掃落,在黑暗中不辨東西南北,漸漸傷亡殆盡了.

哥薩克人是絕不肯下馬的,死也要死在馬背上,這個野蠻民族便是如此固執.

讓一個哥薩克人下馬就是羞辱他,這伙殺人犯,亡命徒對戰馬的依賴,已經達到一種癡迷的程度.哥薩克亡命徒,與專做擄掠人口販賣的克里米亞人相映成趣,這兩伙人便是大明義兵在西伯利亞的主要對手,見著了那便是要分個生死,見個真章.

在與哥薩克人,克里米亞人的征戰中,懦弱的大明邊民也被逼的心狠手辣.

戰至夜深,數百哥薩克終傷亡殆盡,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只十余騎趁亂逃跑,倉惶打馬躥進茫茫荒原,明人也懶的去追,這種天氣沒有火堆取暖,沒有松林遮擋風雪,那十余人便死定了,熬不過半晚人馬便會凍僵,死在這西伯利亞堅硬的凍土上.

寒風肆虐,吹的松林沙沙作響,又下雪了.

激戰過後,明人帶著奴仆們從樹後,從松林深處紛紛走出,清掃戰場,救治傷患,將一匹匹無主戰馬收攏起來,將一個個沒死透的敵騎亂刀砍死,林間不時響起短促的慘叫聲.天氣嚴寒,環境惡劣,戰爭也隨之越發慘烈,傷兵落到敵方手中那就死定了.

冬季的西伯利亞補給艱難,沒人會為敵方的傷兵浪費糧食.

呼啦!

一根火把亮了起來,將漆黑一片的密林照亮,篝火很快重新生了起來,有松林遮擋那篝火仍是飄搖不定,一副隨時都會熄滅的樣子.倘若沒有這片矮松林遮擋風雪,那是連火也**來的,沒有火那就是一個死.

羅巨竹搶了三匹馬,正用繩子拴在一處,三批膘肥體壯的頓河馬,連同馬背上馱著的幾張弓便是他的繳獲,他生平以義賊自居,搶了三匹馬便心滿意足,將林間游蕩的大批無主戰馬留給同袍,這便是一個義字.這便是明末的特,就算是一個江湖悍匪也要講義氣.

大明流傳最廣,人人耳熟能詳的是水滸傳,社會風氣便是如此.

面前火把搖曳,滿身是血的羅巨竹靠過去安撫戰馬,奈何那膘肥體壯的頓河馬正受了驚嚇,竟尥蹶子抬起後蹄狠狠踹過來.羅巨竹勃然大怒避開馬蹄,一拳頭便重重搗在馬腹上,那頓河馬連挨了幾拳,前蹄立起來悲鳴著,卻不敢再尥蹶子撒野了.

羅巨竹便在心中咒罵著,人賤,馬也賤,非得挨上一頓收拾才肯聽話.

"羅爺!"

"羅爺威武!"

四周圍幸存的義兵瞧見他滿身的血,又見識過他在戰場上的驍勇,心中發寒慌忙賠笑臉,抱拳恭維一番,那些奴兵瞧見他更是瑟瑟發抖,對這絕代凶人畢恭畢敬的,這凶人發起狠來,徒手便將敵兵開膛破腹了,這不就是傳說中生撕虎豹的修羅麼.


"嗯,傷著了?"

羅巨竹一邊收攏著他的繳獲,挺著肚腩,眯著眼睛和氣問道,因他頭臉身上都是血,卻瞧著怎麼也和氣不了,這一說話露出森森白牙便越顯猙獰了.不遠處那後生腿上挨了一箭正疼的齜牙咧嘴,聞言便受寵若驚.

"不妨事,不妨事."

那後生連疼也不敢喊了,咬著牙慌忙應道.

羅巨竹將三匹馬在樹上拴好,心中舒坦,他極享受這種人人仰慕他的虛榮,自從來了這廣袤嚴寒的塞北,羅巨竹便覺著找到他的歸宿了,在這地方他混的如魚得水,他覺得前半輩子都白活了,這塞北才是他的歸宿,他要在這里落地生根,再也不想回關內去了.

這塞北雖有官府管轄,民風卻極是彪悍,這便是大殖民時代冒險家的天堂,流氓無賴殺人犯的時代.從三匹馬上繳獲的不多,不免心中有些失望,心中咒罵著這伙蠻夷真是不可理喻,將戰馬喂養的膘肥體壯,隨身攜帶的卻只有一張弓,一把刀,一袋子烈酒,幾塊凍成冰的獸肉.

這伙蠻夷頭腦簡單竟不知逢林莫入,還很窮,除了戰馬兵器烈酒便身無長物,窮的都快尿血了.他卻不想想有錢的貴族老爺們,又怎會冒著巨大的風險來西伯利亞玩命吶,他自然不曉得哥薩克人,是亡命徒,也是一伙連軍餉都不領的窮鬼,大舉東進便是來燒殺搶掠的.

克里米亞人同樣如此,身無長物,就是沖著擄掠來的.

哥薩克人擄掠錢糧,克里米亞人擄掠人口,這兩伙蠻夷窮鬼倒是分工合作,各取所需了.這要是擱在十年前的崇禎初年,這兩伙蠻夷多半會大發橫財,在塞北搶的滿嘴流油,然而十年後的今天卻全然不同了,大明邊民脾氣都烈性了,懂得反抗了.

羅巨竹繳獲不多,咒罵了幾句便將馬拴好,提了一壺酒鑽進地窩子,在地窩子換下血衣,連里衣都換上了干燥衣物,吃了幾塊肉干灌上兩口酒,全身上下便燥熱起來,將熊皮往身上一裹便酣然入睡,他睡的死沉死沉,地窩子外頭卻是寒風肆虐,冰天雪地.

後半夜,明人營地中篝火獵獵,死寂中才多了些歡聲笑語.

義兵們圍坐在篝火旁換下血衣,濕衣,以烈酒擦拭傷口,取暖,烈酒便是哥薩克人逞凶西伯利亞的秘訣,酒能消毒治傷取暖,不會喝酒,在西伯利亞是無法生存的.隨著一口口烈酒灌下,後半夜的明人營地中便喧囂熱鬧了起來,熊熊火光映襯下一張張臉照了通紅.

不遠處,便是一百多具明人的尸體,兩百多哥薩克人的尸體,早已凍的慘白,僵硬.

天將將亮,營地中升起嫋嫋青煙.

幸存義兵一百五十余人,聚攏在幾個頭領跟前,商討對策.

羅巨竹也在被邀請之列,十余人圍坐在一張獸皮邊上,這伙義兵領頭的便是幾個地方駐軍的下級軍官,有地圖,有指北針不怕迷失方向.羅巨竹一本正經的抱著刀,背著弓參加這小型軍議,那幾個軍官原本還怕他桀驁不馴,不聽調派,卻未料到這高瘦的凶人,竟對軍官們言聽計從,十分恭敬.